《赵树理年记》阅读闲笔
2013-12-29张学义
读《年记》,分明能感受到一丁先生的某种睿智,能感受到赵树理人生的起伏和轨迹,能品味让人饶有兴味历史的细节。
由一丁先生编著,国际交流出版社2012年10月出版的《赵树理年记》(以下称《年记》),虽然洋洋洒洒20万字,但读起来并不很费劲。
一丁先生是快80岁的老人。他长期致力于长治地区的赵树理研究事业,主持着《赵树理研究》内部刊物的编发工作,操持着组稿编辑并出版“赵树理研究文丛”14种书。先生不弃,多年来一直关心帮助我的学习和研究,不时有赵树理研究资料赠予。就赵树理研究的文本资料而言,我积累了不少,如董大中先生的《赵树理年谱》(北岳文艺出版社1994年2月版),两种版本的《赵树理文集》(中国工人出版社2000年5月版)和《赵树理全集》(大众文艺出版社2006年9月版),赵树理传记等。由于赵树理被大家一直推为“人民艺术家”,也由于赵树理创作上的大众化追求,更由于赵树理存在的那个年代,因此长期以来人们给赵树理贴上了一种标签,以为他的创作是图解时代政治的产物,以为他是个政治、政策的传声筒,也因此对赵树理的文化存在价值含有一种不屑。但是真正仔细阅读了赵树理文字,特别是真正详尽而认真地面对赵树理的全部言行之后,我分明能感到赵树理的赤子之心,无论是对中国、对中国人民、对中国农村、对中国农民。读《年记》,分明能感受到一丁先生的某种睿智、能感受到赵树理人生的起伏和轨迹,能品味让人饶有兴味的历史细节。
对赵树理的一往深情
赵树理的存在毕竟有其历史的合理性,赵树理的诞生是时代的必然,赵树理文学上的价值和意义不会因时代暂时的阴霾而失去光辉,因为赵树理的根扎在中国老百姓的心里。他是带着自己对大时代的把握自觉走上革命道路的作家,他也是以人民作家身份显示出真诚和坚定的革命人。赵树理身上是融人民性、革命性和创作家为一体的一个立体丰满的存在。他是全身心自觉投入革命时代并无限忠诚于自己信仰的行动派,他是热情讴歌新时代的人民作家,他甚至怀着对新时代的理解用自己的笔触讽刺和揭露现实生活中的诸多弊端。他创作小说、撰写杂文、写快板、写戏剧、编对联乃至顺口溜等;他深入生活,忘记了自己的官职,深度介入农村生产的管理,热情投身农业生产的发展中;他以身作则,以一个共产党干部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严格教育子女。也许随着时光的流逝,赵树理的某一侧面会不为后人所重视,但几个方面综合起来的赵树理,会长久地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一丁先生是赵树理的忠实学生。他在上学期间就非常喜欢读赵树理的作品。也许是出于对山西大地本能的热恋,也许是出于对农村生活的稔熟,也许是出于对农村劳动人民的真挚情怀,一丁先生在中学生时代就拿起笔试图创作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文学作品。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时代的风暴就把一丁先生裹挟进去了。而其直接的原因,正是跟着倒霉了的赵树理一起倒霉。与中国20世纪里广大知识分子的命运一样,一丁先生也荒废了好几年大好时光。但他仍对赵树理一往情深。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政治解禁之后,一丁先生就立足长治,积极投身赵树理研究的事业当中,他和他的同仁们顽强地支持着《赵树理研究》刊物的编辑出版,不时推出“赵树理研究书系”,他自己还出版了六十多万字的《赵树理别传》。
“简而有当”的框架结构
年谱,是指用编年体裁记载个人生平事迹的著作;年表,是指将重大历史事件按年月编排的表格。而年记,与上述两种体裁在“按年月编排”上的做法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其繁简程度介于二者之间。关于赵树理的年谱,就我所知,当推董大中先生的《赵树理年谱》一书。也许是因为资料研究在整个研究中的基础地位所致,在中国现代作家研究中,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等,几乎所有著名、知名的作家,研究者都为之编写出版了专门的个人年谱。但比较而言,董著是中国现代作家年谱系列中最好的一种,好就好在其资料性上。按理资料性强是任何年谱类著作撰写的共同追求,但是实际上却是有的年谱资料空疏,有的年谱过于局限,有的年谱甚至保守和小气(如对自己引用的资料不注明出处)。而更多的年谱没有从阅读和使用年谱的读者、研究者的角度考虑。说董大中先生的《赵树理年谱》的资料性强是因为它不仅达到了年谱在资料使用上的常规要求,而且一是具有丰富性,二是具有开放性。这里说的开放性是因为董先生把自己所能见到的相关资料都精心编辑,对有参考价值的相关资料(或者出处)也一并编入,这对读者尤其是研究者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地搜寻,有着极大的便利。与董大中先生的《赵树理年谱》相比,一丁先生的《赵树理年记》正是一部赵树理传记研究中“简而有当”的编年体著作。
董著无疑有其独特的价值,尤其对研究者而言。与董著比,一丁先生的年记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简”。但是一丁先生年记里的“简”,有自己的讲究,这里的简,可以理解为简要和简明,也就是“简而有当”。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一是框架全。年记的框架是以赵树理一生的主要经历为材料类结构而逐年记写的,比较全面地反映出赵树理一生的主要经历和比较大的节点,使读者在阅读中能比较准确和全面地了解赵树理一生的人生起伏、变化、成绩、作为等。二是立体记要。一丁先生在这里的处理上有一个独特的手法,就是对赵树理不局限于只从一个作家的角度切入,而是把赵树理作为一个立体的人来编撰罗织资料,甚至有意无意间对赵树理作家的身份进行了一定的淡化处理。这使一丁先生的《年记》里突出了赵树理的立体特质。赵树理不是一个象牙塔里的作家,在赵树理的自我意识里甚至更多地把自己当作劳动人民中的一员,当作参加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一个革命者,当作参加新中国建设的一位忠实的国民,当作忠诚于党的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丁先生的《年记》无疑跳出了以往只从作家的角度把握赵树理的狭隘视角。这一点非常有远见。当然,一丁先生并没有忘记赵树理的主要贡献在于他的文学创作,《年记》在适当的章节后都附有赵树理的作品目录,使读者对赵树理的创作情况有一个清楚的轮廓,也能分辨出他写作情况(作品数量、题材等)的变化轨迹。
一丁先生的政治定见
年记这种文种,仍是以时间为经,以事件和事实为纬来组织材料。因为其比年谱在要求上宽泛些,也就给编著者多了一分自由。阅读中,给人第一冲击的就是在每年的概要文字里,一丁先生常常在史料夹缝里表达出自己的政治定见,此处就不一一赘述。
一丁先生借《年记》而渗入自己的一些政治定见,虽然不能全面铺开,但却能体味到一个热爱赵树理研究的思考者特立独行的本色。事实上,赵树理从来就没有超然于政治之外,因此赵树理研究也没有必要忌讳与政治关联。但政治是每个人能够亲身感受的政治,一丁先生几乎跟赵树理一样经历了中国20世纪里的各种时代政治潮流,他把自己对时代的感受和对赵树理的理解联系起来,形成自己的某种政治定见,尤其难能可贵。这既显示出一丁先生独立的民间层面上感受和思考,也表达出他在赵树理研究上的实事求是。总而言之,一丁先生的《年记》是一本很有特色的赵树理研究新成果。当然,肯定之余也感到有以下局促之处:一是校对谈不上精良,不时能碰到错字;二是少了必要的交代;窃以为一丁先生应该有个自序或者后记类的文字,对自己的赵树理研究有个基本的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