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中的文化生存

当我们正在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式微而焦虑、为中国文化的复兴奋斗的时候，是否想到，这是一个全球化语境之下地球人所共同面临的文化生态。

法国、以色列、包括英国，甚至全球化的主要推动者和受益者美国，他们究竟保留了多少属于自己的传统？

在欧洲，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已经渐渐失去往日的辉煌，各方面正如《红楼梦》里逐渐“空上来了”的贾家。对于欧洲共同体的执拗抵制凸显了对于美英战略同盟的回护。而法国，本来辉煌的电影、汽车，风光不再，现在都只是在保护民族工业的国家战略下得以生存。二十多年来法国社会的变化，可以从最浅层次的巴黎街头呈现出来，更可以从巴黎的地铁中彰显出来。韩国整个国家都在努力推进一个旨在把他们的文化和文化产品行销全世界的战略。这些，都不过是笔者近几年行走各地，公务之余浮光掠影的感受而已。深层的问题，需要请教地缘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专家。

但这种浮光掠影的感知，似乎已经足够。我们从书本中所了解的各国的独具特色的文化，正在受到一个被称作“全球化”的浪潮的洗礼。人们不自觉向一样的生活标准靠近：公寓楼房或别墅洋房、汽车、抽水马桶、电视电话、上学考试、八小时上班等等。罗列这些，可能会引起读者哑然失笑，因为这些内容已经成为我们想当然的生活方式，没有人怀疑，大多数人不会尝试另外的一种可能。

不但中国年轻人热衷于学习英文，以色列的年轻一代，掌握的希伯来语已经越来越浅薄了，这是一个以色列老朋友对我讲过的深有忧虑的话。而到了法国，曾经的传闻，说“你要跟法国人讲英文，他们根本不理你”，也许早就成为历史，这个本来最抵制英文的国度和傲慢的法国人，为了交流方便，也笑逐颜开地纷纷操着流利的英语迎来送往。这样的事情，正在全世界蔓延。

今天的文化输出，为了适应全世界人的口味，那么只有把深邃的、复杂的、地方的、隐秘的、幽微的、小众的努力变成简单的、直接的、能够调和大众的口味，才能够较为容易输出。而这一点，无疑全世界只有美国做到了，也做好了。所以伴随着他的包括电影、音乐、饮食、手机等文化产品，他的文化理念和价值体系正在日渐深刻影响着全世界。

国人往往为文化不能行销全世界纠结，但想一想，至今走出国门最远、最广泛的大概是中餐。中餐对于大多数外国人而言，不啻为一种新鲜的文化体验，太极拳同样如此。而中医、书法、京剧等等，又有多少哪怕是国人，懂得其中深奥的文化内涵？而看美国大片，那不会有深刻的哲学思想，也不会有过于复杂的情节安排，而且或多或少会在其中感受到自己民族的价值观和文化元素从而令人心生柔软的亲近感。

我想，保护自己民族的文化特性，应该也不会是一种出于狭隘民族主义的孤芳自赏，乃是着意于它的价值。当人类全面追逐美国式的生活方式而最终发现他的致命弱点时（这几乎是任何曾经强大的民族、文化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当它走到顶点之后，一定会走向负面），有可以补充甚至替代的一种选择。甚至，我们守护着自己的精神家园，从一开始就不会或不必去追逐另外一种和我们形神不符的价值体系，从而根本上避免未来需要悬崖勒马的危机。

因此，我真诚希望，在滚滚浪潮中，多几个孜孜矻矻的不合时宜的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执拗的家伙，不必振臂高呼，也不必哗众取宠，就这样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默默守护，辛勤耕耘，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他们的价值，也许要数年、数十年、数百年后才体现出来，但，对于宇宙中一粒尘埃一样渺小的个体生命而言，相比无数“富贵而名磨灭”者而言，其价值无与伦比。

责任编辑 张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