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老舍(散文)
2013-12-29毛建军
近读新一期《读者》,有摘自《哲理》的文章,题目叫《有一种脚步声叫大善》,作者徐立新。
文章不长,不足千字。讲的是老舍先生于解放初期为聚集在住家附近瞎子庙里的盲人们安排工作,让他们能够过上和周围翻身解放的劳苦大众一样的幸福生活。
盲人们由于种种原因过着颠沛流离,乞讨卖艺的生活。先生每每由此路过,不曾施舍过一分钱、一口饭,却用了近两年的时间,为他们一一安排了适合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体面地挣钱,尊严地活着。这一切,全凭了先生的人脉、人望、人格。没经过组织,没惊动政府,先生自掏腰包,花费精力,舍弃时间。时间于先生尤为珍贵!
盲人们逐渐在这条街上定居下来,娶妻生子、安居乐业。文章中说:
“这之后,每天,当他很晚下班从街上路过时,住在街上的瞎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活,点亮屋内的灯,然后站到各自的大门口前,只为跟他打招呼,问声好,为他照亮门前的那段路,如同迎接自己的亲人归来一般,而这几乎成了那条街道上的一道不变的温馨风景线,一直持续到他终老的那一天,从未错过一次。瞎子们都说,那是因为他们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一篇读罢,留在心中的不止是感动,也不仅仅是一声赞叹。由此,想到了先生的死。
“文革”初期的暴虐,对人格、人性的摧残,数十年过去,在国人心中犹有伤痕。多少位我们终生都需敬仰的先生为了熬过那一段非人的荒唐岁月不惜屈辱,不惜吞声,甚至,不惜谄媚。我们没有身陷其境,无权、也不能稍加指责。甚至都不能遮蔽我们固有的敬仰。
可是,先生不惜一死!
多想问一问太平湖畔的那条长椅:那一天,先生坐了很久吗?先生抽烟了吗?先生落泪了吗?先生终于什么也不说吗?
先生可以活着,先生能够不死,以先生的智慧也足以活得很好。可是先生不屈,先生不忍,先生不愿,面对着浑浊的湖水,先生不惜一跳!也许,先生以为湖水比这人世还稍稍地清澈些。
尽管浑浊,湖水却拥抱了先生,拥抱了先生的尊严。
先生死了,北京城因为没有了老舍而一直逊色着!
如果先生不死,如果先生活着,当一切归于理性后,见证了那段岁月的先生,又会写出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呢?
先生一定是什么也不写。
据说,造反派批斗先生之种种荒唐罪名之外尚有一条:先生有美金。这大抵缘于先生曾旅美三年。
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在《老舍的人格是站得住的》回忆中说先生“在美国有汽车、有洋房、有收入。《骆驼祥子》的英译本卖得很好,有稿费,生活好得不得了。可因为爱国,回来了。”
先生回来了,先生借用《茶馆》里常四爷的口说:“我爱咱们的国呀……”
先生借散文的笔写道“我真爱北平,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出的。我爱我的母亲。……我之爱北平也近乎这个。”
先生原名舒庆春,字舍予,笔名老舍。
字典里说:舍,舍弃,施舍。
成语里有:舍身取义,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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