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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斯图里卡的理想国

2013-12-29张海律

今日文摘 2013年23期

复古的老式蒸汽机车“Sargan 8”,蜿蜒于塞尔维亚与波黑边境。4节木制车厢在8字形的铁轨上蜗牛般爬行,经过著名导演库斯图里卡为电影《生命是个奇迹》专门打造的Golubici站后,一个遍布青草和木屋的童话世界,出现在观光线路的终点。

电影拍摄时,庞大的剧组不可能蜗居在“8”字山路的任何一隅。为此,库斯图里卡找到距铁路不远的一块开阔地,逐渐建起住宅。这位已镶嵌两枚金棕榈的大导演从筹拍的2002年起,就决意以永久性的舒适木屋取代临时性工棚。一栋、两栋、三栋……当第25栋木屋拔地而起,导演干脆将这里命名为Drvengrad,意为“木头小镇”。不少塞尔维亚人熟悉德语,开始把这个新村唤作Küstendorf,Küsten为导演昵称,dorf为德语的村庄,即库斯图里卡小村。

全球文青热爱的老帅哥,在巴尔干地区却备受争议。在巴尔干的漫长旅行中,我与不同族群聊起他,得到不一样的评价。科索沃的罗姆艺术家认为他从《吉普赛时代》开始就利用这个民族,黑山和马其顿人认可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塞尔维亚人爱死这个电影、音乐、戏剧样样精通的天才,波黑穆族却直斥他为“不要脸的叛徒”:“最出名的那部《地下》,企图拿一句不痛不痒的‘不能遗忘,但可以原谅’宽恕塞族犯下的滔天罪行,可他自己就是穆族啊!”

在巴尔干出生的人,注定不简单。确实,出生于波黑首都萨拉热窝的库斯图里卡,父母都是穆族,可爷爷辈又是塞族,父亲也一直认为自家应当是塞族。他曾花一个半小时给科波拉讲述自己的血脉背景,《教父》导演最终还是没能明白。“如果科波拉都不明白,无名小报的记者们,你们怎么会明白塞族和穆族之间的区别呢?”他曾羞辱问他政治问题的记者。自波黑战争爆发的1992年离开萨拉热窝后,库斯图里卡再也没有回去过。几年后,他找到Drvengrad——这块触手可及波黑家乡的土地,实践着超越民族界限的地球村梦想。

他以自己喜欢的作家、艺术家、导演和运动员的名字命名村里的建筑和街道。进门左手的坡下,是伊沃·安德里奇图书馆,馆内商店里卖着这位诺奖作家不同语言版本的小说;再往下,贾木许街和伯格曼街的交叉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广场,一堆木材和几支硕大铅笔搁在涂着文豪像的墙边;前方的阿巴斯走廊,可以眺望壮阔山景。若往右爬坡,则依次是以德约科维奇、费里尼和尼古拉·特斯拉命名的街道。沿着安德里奇中心大街往前走,转过李小龙楼后,马拉多纳的巨幅墙画赫然出现,阿根廷人显然是库斯图里卡这些年最崇拜的神祇,他以敬畏之心为这个球王拍了纪录片。

他组织着一年一度的库村电影和音乐节(Küstendorf film and music festival),并广邀圈内好友共同提拔有才华的年轻人。2000年,强尼·德普来访并为自己的塑像揭幕;2013年1月,曾在威尼斯凭《一个都不能少》从库斯图里卡手中接过金狮奖的张艺谋也来了,老库为老谋子穿上了塞族传统服饰。

斯坦利·库布里克地下影院里,播放着一部库斯图里卡自编自导自演、却又无法在IMDB上查到信息的20分钟短片。他扮演的东正教苦修士,背着两袋石头,途中遇到毒蛇、骷髅和乌鸦,最终来到山顶。向导为我解读:“在塞尔维亚迷信里,蛇是敌人、乌鸦是死亡,库斯图里卡登山的过程象征这个民族深重的灾难,到了山顶见证死亡后,总算释怀,却又将石头抛下山,一切的苦难还得重来。”

Drvengrad小村的不远处,就是波黑与塞尔维亚分界的德里纳河。多年来与故土咫尺天涯,如今的库斯图里卡或许已经做好还乡的准备。他开始在河对岸的维什格来德新建一座意为“石头小镇”的地球村,预计2014年建成。他最喜欢的小说家安德里奇的杰作《德里纳河上的桥》就是关于那儿的。

(欧阳俊逸荐自《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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