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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反官不如淡化权力

2013-12-21徐志频

公务员文萃 2013年2期
关键词:淡化老百姓权力

◎徐志频

泛反官不如淡化权力

◎徐志频

当官与赚钱

最近几年来,全国在热喊解放思想。作为中国中部相对闭塞省的一位领导人,接着喊:组织部门也要继续解放思想。对于权力在握的官员,不在状态者不换状态就换人。网上顿时一片叫好声。

这是以权力督促权力,或者叫以权力反权力。

可以说,从公元前221年以来,二千二百多年中,中国人骂官已成习惯,已成文化,已有惯性,长年积累,我以为可叫“泛反官文化”。

这里有个问题,为什么不分时间、地点,只要骂官员,你就永远是对的呢?说穿了,就是权力的不对等。或者说叫权力不对称。作为地方的高官,他在地方有最高权力,在他们的治下,所有的老百姓他们所有的权利加起来,还抵不上官员的权力。

所以,我们看到,中国有历史以来,官员是绝对的强者,老百姓是绝对的弱者。作为强者,正确的方法,就是低下头来挨骂、反省。强者无论做得怎么好,怎么对,总有不周全处,总有不好的地方,总要伤害到一些人,所以弱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可以找到强者的把柄,都有通过骂的方式,去争取权利,将天平往自己这边拉一下,倾斜过来一点。

强者唯一能寄希望于他的,就是要有胸怀,要能听得进所有的批评意见。如果也跟弱者一般见识,一样态度,那么弱者毫无办法,就只能盼清官,望侠客。

所以说,任何时候,只要你帮官员说话,不管这官员做得怎么好,怎么对,都是不受欢迎的。因为既然权力不对等,官员的责任也不对等。老百姓发牢骚说错了,影响几近于无,官员一脚走错了,不知道要害多少老百姓。

“泛反官文化”存在,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历史的中国,“真官”——有职业精神的官员——太少,为了自己过好生活、为了赚钱的官太多。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乌纱帽可以直接标价拍卖。

历史的中国,除了皇帝的乌纱帽,其他的官,差不多都可以用钱买。买官的目的是什么呢?当然不是吃饱饭没事干,是为了奴化老百姓,将他们当牛马,通过他们辛苦干活,为官员自己赚银子。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做官员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怎么可以赚到钱,首先是权力上牢牢控制住你,让你除了帮官员赚钱,其他的路都是死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想活命,就老实服从官员的权力,帮他们赚钱。

说是历史中国,因为到了今天,做官的这本老黄历,已经过气了。今天,在新中国的制度里,权力被分摊,而且权力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不再是帮领导与大官们赚钱,而是怎么通过这个权力,帮全体老百姓服务。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做官的,全叫公仆、公务员。

当官与人情

但今天的公务员,首先还是个官员。就是说,他首先是掌握你生死大权的操刀人,其次才是一个替你服务的人。但问题是,理论上讲,官员首先要是个服务的人,其次才是通过权力可以替老百姓服务的人。但现实社会,基本上还不是这样,问题到底卡在哪里了呢?

历史中国的文化流毒,是个很大原因。因为今天的读书人,做官的人,衣服与帽子是今天的,但脑子里装的,多还是古代的。官员是个法治概念,而公仆则纯粹是道德概念。

要问:今天真正有政治理想、职业精神的政府官员,到底有多少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流行的说法,读书也是为了做大官、挣大钱。据说现在又加了一条,叫娶美女。

一个没有政治理想、职业精神的官员,他一定是个赚钱的机器。没有目标,一定没有追求;没有职业精神,也就谈不上职业操守。一个既没目标,又没操守的人,手握天下公器,叫人如何放心?

当这种不信任达到一定的程度,“泛反官”情绪就会决堤泛滥。但“泛反官文化”有个让人恐怖的后果,就是让官员与被管理者无理由地对立。它超越了利益的博弈,而直接升级为非理性的情绪对抗。

那么,回头呼唤有着像海瑞那样廉洁,完全具备职业精神与职业操守的“真官”?不说这已经超越了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就是海瑞自己,如此克己奉公,也被黄仁宇先生看成“古怪的模范官僚”。因为绝大多数官员与普通老百姓一样,首先是个常人,不能用超人的要求去规范常人,那等于告诉他们,你们做不到。此其一。其次,问题还在于,即使是海瑞那样的清廉志士,在中国这个情感化的国家,真正的职业理想、职业精神、职业要求,你很难推行得下去。要推行你也得戴情感的帽子。历史以来,我们看到的中国人,多数为了兄弟的哥们义气去死,为了皇朝或王朝去死,但不可能为了理性与真理去死。海瑞所以做到了,因为他宁愿得罪天下亲戚朋友,事实上他果然得罪了,一生独来独往。

内心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会想到不要做得那么绝情。这正是今天多数官员在想甚至在做的。他们没想到,权力一旦被套上了哥们义气式情感的帽子,马上就沦落为官员的私人工具,而不是为天下老百姓服务的公器。如果个人情感可以左右国家公器,那么,利用权力去搜刮老百姓,为自己的亲戚、孩子、朋友捞取大笔钱财,让他们离开中国,移民去美国、加拿大生活,从此永远抛离本土,至少在道义上是合情理的。这个逻辑在理性的公民看来,当然已经是借爱国的名义卖国,食百姓而肥,属于行政犯罪。当权力的公器遭遇中国的人情文化,无论怎么选择,似乎都是一种错误。

当官与无官

当怎么做都是一种错,许多人都会感到迷茫。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反对的,不是官员,不是赚钱,不是人情,而恰恰是官员的权力本身。

权力会给权力的施行者本身带来麻烦,而要解决这些麻烦,又只能凭借权力,但权力再度介入,又会产生新的麻烦。所以古代中国,一旦国家政权稳定,统治者都以黄老哲学为意识形态,实现无为而治,垂拱以对天下,就是明白淡化权力可以给社会少产生许多麻烦。

以权力解决权利,在现实中困难重重,以“不在状态者不换状态就换人”为例,你怎么去判定不在状态的人是个什么状态?这个无论如何不能有固定标准,它是个要圆就圆,要扁就扁的东西,你想要谁下课,要他进班房,都可以找出许多他不在状态的证据。因为这个标准的灵活性,比游击战术还让人难以把握。所以,它完全可以沦落为私人打击报复的工具。那么,作为普通的官员,他们的出路,一是努力做到让自己在状态;二是假装,做足表面功夫,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状态;三是一不做,二不休,用情感与钱财去笼络高官,让自己躲过一劫。

所以,通过权力去解放思想,本身需要强化推行者的权力,否则解放无推动力。这就有点类似抱薪救火。如果权力一旦收紧,那么只会更加禁锢思想。真正说解放思想,如果被解放的人,头上顶着权力这座山,恐怕也经常如曾国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在地狱。说真话就不免担心:这是不是引蛇出洞?毕竟是,主动权牢牢控制在上级官员的手中,小官员的政治生命被他们捏着,只要上级官员不高兴,下级官员立马会下课。官场一动,下面会带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老百姓的利益,因为官场的变动,而直接受到损害。

权力真是一个魔女:她有着魔鬼的身材,让你为之着迷;她有着魔鬼的面孔,让你望之生畏。无论走近她,还是远离她,都得小心翼翼。

一代伟人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曾用轰轰烈烈的方式,反过来尝试用民权反官权,将天平的重量更换过来,结果还是失败,而付出的惨重代价,却一直让后人弥补,结局让人扼腕。可见,无论是民权反官权,还是官权反民权,都类似于以暴制暴,结局都不妙。以权力反权力,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专制。所以说,经过二千二百多年,历史中国以无数事实,从反面告诉我们:中国官场的出路在“淡化权力”。

这是中国唯一还没有尝试走过的路。

淡化权力,就是通过制度的设置,让官员真正成为公务员。老百姓无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只要没有违背法律法规,就不可能有一种权力,要将他丢进班房,要杀脑袋,要将他怎样。当官的有政治理想,有职业精神,有职业操守,当老百姓的,可以做到敢想、敢说。

淡化权力,说得更直接,是淡化行政权力,将作为政治的权力,逐步被分解,它被分散到经济、文化、社会中去。这些权力,进一步细致化,分化进民间去,以避免新的权力垄断。这样,就不存在有支配作用的束缚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的阻力,国人自由的创造力,才可望得到真正的焕发。

这就需要“小政府、大社会”。社会中间组织、民间组织充分发育起来,社会管理通过社会组织的自治来实现。社会组织也有“官”,但事实上没有实权,可以看作“无官”。在2011年两会期间,政府曾针对此专门提出思路:让中国县一级及以下的政府,实现全民直选,实现社会自治。这在吏治的层面,无疑是抓住了关键。如果真正能做到这样,我想今天的解放思想,还是有真正现实意义的。中国真正的公民社会的到来,脚步也就会越来越快。中国距离民族的大复兴,也就不会是一句口号。

(摘自《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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