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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黎族神话产生的根源

2013-12-19

新东方 2013年4期
关键词:图腾崇拜巫术黎族

杨 显

神话是怎么产生的?这对于神话研究和神话理论研究者来说都是必须思考和面临的问题。海南黎族神话产生的原因也是很多专家学者关注的问题。

在这里笔者借用马克思、恩格斯的一句话,神话的产生“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人间”[1]436,只有置身于现实生活中才能找到神话产生最深刻的根源。笔者认为:海南黎族神话产生的原因主要有自然根源、自身认识根源和社会根源等三个方面。

一、自然根源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它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它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服从它的权力,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2]

这里,“纯粹动物式的意识”就是神话产生最初的思想意识。海南地处中国最南端,琼州海峡一如天堑,隔断了与内陆的连接。远古时候,人们称海南为“蛮荒之地”,即使现在,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也落后于内陆地区。海南长期处于欠发达,生产力低下的状态,直接影响了人们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和水平。在远古时代,人们常常感到恐惧,因为大自然时常带来人类在那个时代无法战胜和面对的灾异,由恐惧就产生了敬畏。他们认为在现实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正是这个神秘的世界,它拥有无穷大的力量和本领主宰着他们的命运,这种命运不可抗拒,不可违背。世上最初的神是恐惧心理造成的。于是,人们对这一神秘世界产生了盲目信仰和崇拜,这就是“自然崇拜”。

世上最初的神是恐惧心理造成的。对此,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在所有文明民族所经历的一定阶段上,他们用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到处创造了许多神;而被用来证明上帝存在的万民一致意见恰恰只证明了这种作为必然过渡阶段的人格化欲望的普遍性。”[3]列宁也说过:“野蛮人由于没有力量同大自然搏斗而产生对上帝、魔鬼、奇迹等的信仰……”[4]这就是“自然崇拜”。

实物崇拜是自然崇拜最直接和最基本的形式,例如祭拜“鬼神”。这些自然界的“鬼神”还没有从虚幻的实体中分离出“神”的概念来。在人类意识中,“鬼”的概念先于“神”的概念,对鬼怪的崇拜是神话孕育和产生的前提和基础。黎族先民十分信奉祖先鬼,每个黎族家庭都建有自己的祠堂,对祖先非常敬重。除此之外他们还信奉天鬼,天鬼包括很多,例如雷公鬼、山鬼、水鬼等和自然紧密相连的鬼神。人类时时遭受灾难,就是这些鬼怪在作怪:被天鬼缠身,就会生病;被山鬼所害,就会夜间猛然惊醒,大声啼哭;遇上水鬼,病者就会感觉身上时而冷时而热;碰上风鬼,病者就会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所以黎族先民对鬼怪十分敬重,经常请道公祭雷鬼、山鬼、水鬼等各类鬼怪,杀猪、鸡、狗和羊来祭祀、供奉这些鬼怪,希望能够远离这些鬼怪的纠缠,免遭祸殃,获得健康、平安。黎族的自然崇拜产生之初就和他们的生活需要密切相关。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人类对自身的生活、生存状况不断提出新的要求和新的追求。在黎族先民看来,这个要求和追求能否实现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一种神秘力量,即自然“鬼神”。因此,黎族先民认为必须首先侍奉好自然“鬼神”,才能得到鬼神的庇佑。即使自己挨冻受饿,也要首先满足“鬼神”。黎族先民对待自然鬼神几乎是尽其所能、倾其所有。

二、自身认识根源

海南黎族原始神话产生和发展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人类对自然力量和自身力量的对比、认识和反映。

在宗教与神话关系中,是宗教影响了神话,还是神话孕育了宗教?这是一个让许多学者费解的问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二者的产生都基于一种“依赖感”。依赖感是怎么产生的?首先是恐惧,先民对不可战胜、不可认知的自然灾异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存在于内心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和毛骨悚然。对这种不可战胜、不可理解的灾异和想象怎么办?自然灾异既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或无比神秘,接着先民内心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崇拜。人类对不可理解或不可战胜的事物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和崇拜。譬如对超自然力量的崇拜感和敬畏感等,所以产生了大力神神话。黎族先民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掌控一些事情时,此时会产生焦虑和不安,便可能在心理上产生对超自然的神力的依赖,以期望神力来帮助他来掌控人类所不能掌控的。

在远古时代,黎族先民由于受生产水平的影响,他们的认识不可能深刻而全面。黎族先民的认识水平可能只能达到“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层面,也就是说只能看到个体,但看不到全面;只能认识事物表面,不能深入事物里层。例如:在他们的认识里,可能只有某个人、某个动物或某种花草的印象,而没有抽象的像人类、动物界、植物类这样整体抽象的观念。

神话是上古时期的语言艺术,是人类儿童时期的产物。这个时期生产力极其低下,他们对大自然的奥秘无从知晓或者一知半解。然而,先民又对神秘的大自然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冲动。在这种好奇心和冲动的驱使下他们去探索,去寻求答案。但是在他们“探索”和“寻求”的过程中受到了重重阻碍。因为他们只能从表象去把握,离科学的结论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神话产生的思想基础是对神秘的大自然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冲动,并由此而产生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

祖先崇拜源于灵魂不灭的观念。黎族认为,当人生病或者死亡时,人的灵魂就会离开肉体。如果灵魂一段时间不在人的身上,人就会生病,如果灵魂永远离开人的肉体,人就会死亡。生人的灵魂如果不幸遇到鬼魂,就会被鬼魂纠缠而生病,或者被勾走而死亡。因此,黎族人民很注重丧葬的祭祀活动。

且看一例黎族丧葬祭祀:在病人刚刚断气时,亲人马上帮死者洗身、梳头、换衣,并喂饭,因为鬼魂吃饱了才会乖乖的去和祖先团聚,如果没吃饱,穿得破烂不堪它会不愿意去见祖先,它的鬼魂就会留在人世,家里,不肯离去。出殓时鬼公和亲属要祭送鬼魂。在哪里祭送鬼魂呢?黎族有一个习俗就是一般在村口的大树下祭送鬼魂。鬼公一边念祖先名字,一边在这棵树上连砍几刀,这表示死者与生者永远隔断联系,祈求鬼魂永远都不要来打扰或纠缠生者。葬后,在坟堆上还要给死者盖上船形房屋。当然,这个房屋是象征性的,并且把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作为陪葬[5]。

“祖先鬼崇拜”已经融入了黎族先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按祭品的级别分类,可分为“大、中、小祖先鬼”。“大祖先鬼”祭祀物品是牛;“中祖先鬼”祭祀物品是猪;“小祖先鬼”祭祀物品是狗或鸡。而且,在黎族人民心中有一个共识:不说出祖先的名字。因为一旦说出祖先的名字,祖先可能现身,做出一些对生者不利的事情。因此黎族在祭祀的时候不念出祖先的名字,虽然他们对祖先无比的崇拜和敬重。

三、社会根源

海南黎族原始神话产生的社会因素也源于一种尊崇和敬畏。对于什么的尊崇和敬畏呢?即社会异己力量。这个异己力量主要是指图腾和巫术。那么异己力量的尊崇和敬畏就是图腾崇拜和巫术崇拜。

黎族先民对宇宙的认识有两个特点:其一,习惯将人类自己和宇宙视为一个整体;其二,喜欢把自然界一切有生命或无生命的都认为和人一样具有生命,有感情,并且同人类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在他们看来,人兽之间、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是可以共体的、可以通灵的,他们密不可分,自然界是人格化的自然界、通灵的自然界。

“自然的人格化”“万物有灵”在这种意识支配下,产生了“图腾崇拜”,同时“灵魂不灭”的思想也应运而生。在远古时代,“神”影响了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思想。神话的产生和创造,正是黎族先民用“神”的观念去认识自然、理解自然的产物。

图腾观念是神话研究不容忽视的因素。黎族有没有“图腾”?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从严格意义上说,黎族是没有“图腾”的,因为“图腾”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具有全族统一并获得一致认同的族群徽号标志;第二,族群保护神形象。黎族似乎两者都不具有。但从广义上讲,黎族是存在“图腾”的。什么是广义图腾?突出的特征就是图腾的多元性,即并非一种图腾,存在多种图腾崇拜的现象。黎族的图腾观念正好吻合这一点。那么黎族以什么为图腾?邢关英认为:“黎族的图腾崇拜在动物方面以蛇、鸟、牛、蛙等为主要对象;在植物方面以稻谷、木棉、芭蕉、番薯、葫芦瓜等为主要对象。”[6]这一观点是广义图腾的代表,而且十分符合黎族图腾观念。

例如,五指山,黎族的聚居地,五指山的居民刀耕火种,养山牛,以山兰(山稻)、番薯为主要粮食。木棉树、野生芭蕉在五指山随处可见。黎族同胞世世代代依靠这些生存繁衍,年深日久对他们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结。因此,你现在都可以看到黎族同胞的茅屋门口上挂着“牛角”“山兰束”“木棉枝”等植物。而且在黎语中有表达他们是“番薯之子”“木棉之子”和“芭蕉之子”等意思。东方市哈方言的黎族以“龙”为他们的图腾崇拜,而且在姓氏中有“龙的孩子”,他们认为自己是龙的后代;美孚方言的黎族认为他们的祖先是“鱼”,他们还有一个“鱼龙村”。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有一个叫毛道地区的黎族把“猫”视为自己的祖先,不准杀害猫类,更不可能把猫当做食物,把猫看得和人一样重要,死后还要给猫厚葬。三亚市田独、马岭一带的黎族把“大鲨鱼”作为他们的图腾崇拜,视为自己族源的保护神。

黎族图腾观念中最接近图腾特征的是“蛇”和“狗”。在黎族的神话传说中,“蛇”“狗”跟“族源”密切相关。《黎母山的传说》神话传说就是一个典型的证明,其基本内容是这样的:在远古蛮荒时代,海南岛五指山有一座山峰。在这个山峰上有一条大母蛇。一天大母蛇产下一枚蛇蛋,这时候忽然狂风乍起,闪电雷鸣。闪电击破蛇蛋,一女婴从蛋里出来,即为蛇女。蛇女渐渐长大。后来蛇女和一个过海采香的小伙一见钟情,随后结婚生子。他们生的孩子就是黎族祖先,蛇女因之号为“黎母”,这座山峰也被称为“黎母山”。神话印证了“蛇”“狗”物种在黎民观念中的位置,这些物种已与黎族的起源、祖先血缘等联系在一起。因此神话的起源于图腾崇拜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巫术的产生与流行也对神话产生深远影响。黎族的巫术有三种:“黑巫术”“白巫术”和“葬生巫术”。它们的作用各不相同,“黑巫术”的外在仪式就是用树叶包鸡头或蛇头,把它做成一个包子,施展巫术的人黎族通常称为是“禁公”或“禁母”,对这个包子施展巫术,就能使人生病或死亡。“白巫术”与“黑巫术”比较起来可以称得上是好的巫术。例如,施展“白巫术”,可以使不育之妇“怀孕”;可以使稻子开花,粮食丰收。“葬生巫术”,就是用一种物品,这个物品既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植物,替代生病的人,将这些物品埋掉,就是将病人的病魔埋掉,病人就可以恢复健康。

总之,海南黎族原始神话的产生和存在的根源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在黎族社会中,祖先崇拜、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巫术崇拜等,是早期黎族先民最鲜活而深刻的思想意识,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极大地影响了黎族神话的产生与发展。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36.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3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672.

[4]列宁全集:第12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131.

[5]中南民族学院海南岛黎族社会调查编辑组.海南岛黎族社会调查[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1992:394.

[6]邢关英.黎族 [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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