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歌长空
——王向峰诗歌赏析
2013-12-12魏克
魏克
王向峰是位歌者。一个击鼓浩歌的歌者,一个孤立远方姿态清绝的歌者。
王向峰的诗歌充满了激情,一句句诗如同一个个鼓点打在心上,这内在的力量让人不由得也随着他的诗句击节而歌:
暴动的囚徒,手提刀剑。
火把照映着卑贱者的面孔。
这么大的雨也没能浇灭这团火;
这么崎岖的路也没能拦得住愤怒。
——《雨夜 梦入大泽乡》
檄文般的语言让人不由得在内心里也想跟着作者揭竿而起,恨不能荡尽世界不平之事!
我们常说,一首不能感动自己的诗歌又怎么能感动别人呢?一个没有激情的写作者所写的没有激情的诗歌,又怎么能打动别人呢?诗歌中的激情很重要,它能激活语言、思想等诗歌元素,而不是让这些元素显得被动和死气沉沉。
激情如同狮子,使草原上的羚羊、斑马等食草动物保持着警惕和活跃。
激情来自对这个世界敏锐的感觉,来自思想的激荡,来自大情怀。当然,激情不是那些肤浅的大喊大叫,而是内在思想和情感的激荡,是击打心灵的力量。即使那些看似冷静理性的智性诗歌,往往也是充满激情的。
我觉得,激情是王向峰诗歌中的首要优点。能实现激情很不容易,多数诗人的诗歌作品都是勉力而为的僵化之作,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不是言之有物的自然倾诉。
其次,是王向峰的语言功力。很多人一谈论诗歌就谈论语言,把诗歌的艺术写作搞成了对语言的技术崇拜。语言只是表达工具,它有来自艺术需要的技术魅力,但它并不是艺术的目的。抒情(有关人类情感、情怀及生命感觉)始终是艺术的最大功用,或者说就是艺术的本质。虽然谈论诗歌不能不谈论语言,但若过于强调语言技术而忘了写作的目的所在,就本末倒置了。
对那些写诗写到一定年头的诗人来说,通常都会格外关注语言的把握,王向峰对诗歌的语言控制得很好,不生硬做作,流水般自然。他把一些诸如象征、隐喻等技法融入随心的抒写中不露痕迹,这也正是写作技术的高超之处,那就是看不到技法。而很多不熟练的写作者的语言,写作味太明显,文学腔太重。
但是,对语言的控制也有个度的问题,很多人写作写到一定年头后,技术便太纯熟,语言也很油,而不是在思想境界等方面更加有所精进。保持一点粗粝如同保留一块石头原有的纹理一样,对写作是比较重要的。但太原生态也不行,还要适当修饰,要有文学性。浮泛的技术不好控制,若空洞平庸,技术也难以发出光亮,所以,所抒写的内容才是最好的辖域手段。王向峰的语言技术很高,除个别句子打磨得太光滑精致、有点过了之外,他对语言的把握还是到位的。
第三:就是内容上的抒写。无论语言还是结构、节奏,这些皆是技术性的、工具性的,目的都是为了抒写,为了“言”。王向峰的诗歌趣味较高,对人生的思索也深,这使得他的诗歌深刻而值得把玩思索。
在《给诗人深耕》一诗里,他写到:
其实你骨子里就是棵老玉米
质朴 阳光 须发飘然
如今你依然住在祖居
像花生回到地里
锄头找到了农田
语言如此干净、有力、纯粹,没有写作的痕迹。但一个隐逸者寂静的形象已跃然纸上。
我俩在瓜藤下饮茶而坐
聊聊天下闲事 让日子变慢
看落日飞鸿 云卷云翻
恬静、淡然,充满了古人归园田居的古典隐逸情怀。这种情怀既是中国传统文化情怀的一部分,更是一种人生的境界。一个人,能散发掉一些心灵的热度,使得人生荫凉,既是人生智慧,更是人生的积淀和修养。内心安宁波澜不惊真好,那种人生的慢真好。
王向峰是个人生的智者,一个生活的观察着和思想者。
“我独自流浪在家乡 流浪在枕上 独自在街头 在人群中
独自电闪雷鸣 一个偏执的的幽灵
身处闹市 看不见的战场
腹中的灾区一片狼藉 一个隐性的震源地
没人看到我的内伤
在五脏 久劳七伤 情爱的碳化树立在沙丘上
形神相离的另一种动物 孤立远方
——《我的九张面孔》
他的诗歌,内里有种智性,有种冷。这种冷,是狼离群索居般的孤傲;是超然物外的淡忘;是人生高处的眺望和沉思。非有大境界大趣味,无法散发这种安宁的冷,这种孤寂的趣味。
就像文学中有一种残酷的美或黑色幽默。文学中有些更高级的趣味,非更高的文学修养难以抵达,比如王向峰作品里的这种冷和孤清。
王向峰是个境界很高的诗人,是个能写出大诗的诗人,他让我想到了一个在高处击鼓而歌的歌者形象,声传四方,其歌高远而不刺耳,听似渺远却又清晰在侧。
现代人生活的一大弊端是内心难以宁静,因此也少有安静之作。但我在王向峰的诗歌里读到了这种安静。当然,我希望他能保持这种安静,甚至再安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