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等待
2013-12-09何艳花
何艳花
一直很喜欢白色的槐花,喜欢它那淡淡的香,正如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纵然时光已逝,记忆中的身影却永远都在。
那一年春天来得特别早,冰雪初融,嫩叶吐芽,春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只穿着单衣的她站在槐树下望着远方,不住地颤抖,白色的槐花落了她一身。
我看她在那树下站了很久,便好奇地问她在等什么。她淡淡地说:“我在等我阿爹,阿爹去渡客了。前些日子听说河里涨水,船过不去,阿爹说这几日回来。”听她说完后我才记起,进城必过的河上没有桥,只能渡船而过,而她阿爹就是摆渡船的。
她轻轻拢了拢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接着说:“昨天三叔告诉我,阿爹今天会回来,所以我在这儿等他!”她笑着看了看我,又抿了抿嘴低下头去,“可三叔还说河里涨水,风浪也大,现在渡船很危险,我很担心阿爹。”她有些不安地弄着衣摆。我忙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
她阿爹的船我坐过几次,船摆得又快又稳。她阿爹很和气,也很受村民欢迎。他喜欢一边摇桨一边和客人拉家常,偶尔也会和别人开玩笑,粗犷的笑声在河两岸都听得到。听村里人说,他早些年有个很漂亮的老婆,但有一年涨水,他老婆去给他送饭,不小心掉河里没被救活,死了,留下女儿和他相依为命。
又一阵风吹来,抖落了更多的槐花,她轻轻打了个喷嚏,忙拉紧了衣服。我劝她回家去,要不然得着凉了。她倔强地摇摇头说:“我要等我阿爹回来!”
看她那么坚决,我不再劝她,只得自己回家了。到了下午,正在休息的我被母亲摇醒,母亲急匆匆地说:“小槐她阿爹死了!”我一惊,连忙起床,跟母亲一起赶到她家。她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我走进大堂,看到了哭得伤心的她。
“唉,这小小年纪的,没了爹妈以后可怎么过啊!”王大婶一边拭着眼泪一边说。
“命苦的娃,她爹就这么去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他还说今天回来的,这丫头在树下等了好几日,这倒好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四姨娘也惋惜地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跪在地上伤心痛哭,消瘦的肩抖动着,眼睛红肿。看到她这样,我心里也隐隐作痛。
几天后,村里人凑钱帮她把阿爹下葬了。下葬那天我没去,只听母亲说她那天哭晕了好几次。我听了心中闷闷的,她那份痛我无法体会,但我能理解她的难过。
她阿爹下葬后,她决定外出打工。村里人给她凑了路费,并在村口的槐树下送别她。她跪在地上对着众人磕头,直说谢谢大家对她的帮助。白色的槐花也像是送别她一样,随风飘舞,雪一般落了一地,香气绕鼻。跟大家作别后,她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上车了。
小槐走后的第二天,那树繁盛若锦的槐花一夜之间尽数落了,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村里人都感到很神奇。村里一位老人说:“小槐出生那年,槐花开满了一树,所以她阿爹给她取名小槐,如今小槐走了,槐花竟是一夜之间全落了。”
听完老人说的话,我又想起早春凉风里白衣翩翩的小槐。那繁盛的槐花,已经开在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暗香浮动,不经意间便会伸出柔软的触角,撩拨心弦。小槐,愿你一世安好。
(责任编校 王鹏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