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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少天籁可以辜负

2013-11-16疏泽民

江河文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雨势天籁瓦片

■疏泽民

雨声,是一种音乐。在这个被喧嚣包裹的都市里,不知你是否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

那天,我回到故乡小山村,正赶上一场淅淅沥沥的透雨。山中的细雨腾雾生烟,朦胧成诗意的山水画。高耸的山尖,被低垂的云雾拥在怀里,静静地接受雨的爱抚和亲吻;青翠的山林如温顺的小猫,闭着眼安享雨的洗涤和梳理;而那满耳淅沥的雨声,则是大自然恩赐的交响,让我沉醉,让我痴迷。

我撑一柄雨伞,走在雨林中,聆听这抑扬顿挫的雨声。没有了虫鸣,没有了鸟语,这时的山林便成了雨的舞台。雨落在小草上,沙沙沙,如春蚕噬咬桑叶;落在松针上,切切切,如飞虫轻叩窗纱;落在枫叶上,嗒嗒嗒,如奔马踩踏石板;落在桐果上,咚咚咚,如乐手频擂鼓点;落进灌木丛,扑簌簌,如飞蝶扇动翅翼。淅沥淅沥,啪哒啪哒,嘀咚嘀咚,沙啦沙啦……整个山林都成了立体环绕音乐厅,那些优美、和谐、清新的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我层层包裹。徜徉在这样的雨声里,心也渐渐地被雨水冲洗得晶莹剔透,那些尘世的喧嚣、烦扰,也被这清丽的雨声涤去,只剩下浑身透明的自己。我贪婪地吮吸着雨中湿润清新的空气,恨不得将自己融进那晶莹清澈的雨滴里。

这样的雨声总能勾起我童年的回忆。小时候住在乡下四合院的瓦屋里,每逢下雨,屋里人便能欣赏到一场天然音乐会。雨点打在瓦片上,叮当有声,悦耳动听。雨势舒缓时,如古琴弹奏《高山流水》;雨势加快时,如琵琶和弦《大浪淘沙》;雨势急聚时,又如民乐合奏《金蛇狂舞》。我常常躲在屋檐下,仰着头,盯着鱼鳞状铿锵有声的瓦片,和瓦片上腾起的阵阵轻烟,心里满是喜欢。那些瓦片似乎是专为雨设置的,它们尽职地演奏着大自然的和音。雨打瓦片如梦如烟的和弦神韵,四合院里夜不闭户的淳朴乡风,农家小院和睦相处的浓浓乡情,都是金钱买不到的奢侈品,奢侈得不忍挥霍,不忍辜负。

在野外放牛,头戴一顶斗笠,用心聆听雨的恩典,也是一种享受。听,雨润新禾的倾心交谈,雨打柳丝的低吟浅唱,雨叩花蕊的窃窃私语,雨打芭蕉的缠绵呢喃,雨落池塘的曼舞轻歌,雨溅荷叶的珠落玉盘,雨蒙深巷的古朴幽香……大自然免费赐给我们天籁之音,让我们有了亲近自然的福气。沉醉于这样的天籁,便觉得自己也成了仙人,那份融于自然的欢喜和舒坦,让我兴奋了很久。

然而,这样的赏赐在现代都市里却十分罕见。走在大街上,很难看到花草芬芳,也难以见到绿树成行,即使主干道旁有几点绿荫,也是被移植过来的景观树,用来装点城市的脸面。走在街头,听不见鸟语莺歌,也听不见雨声曼妙,充斥耳膜的,是街道旁电锯、斧头的“坎坎伐檀”声,是高楼拆迁爆破的“砰砰”声,伴随着弥漫的硝烟震耳欲聋。老城区一棵棵古树无奈地倒下去,一座座小高楼谄媚地竖起来。渐渐地,绿荫没有了,阳光没有了,呈现在眼前的,是白晃晃的摩天大楼,如阴森的都市森林;冰冷坚硬的钢筋水泥,鸟笼一样囚住了我们自己。

在现代都市里,我们能感知温度变化,却无法感知季节变换。譬如雨声,不同的季节,本应有不同的节奏和旋律。然而都市的雨滴,总是夹着废气废尘,裹着喧嚣与浮躁,粘糊糊的令人窒息。雨滴落在水泥地面上,落在钢筋混凝土上,单调生硬,闷闷无声;偶有声响的,是打在遮雨蓬上,打在广告牌上,砰砰砰地粗声大气,暴躁得很,全无雨润新叶的舒缓曼妙。走在大街上,你根本就感受不到雨声,商场门口一浪高过一浪的高音喇叭,街道上此伏彼起的车辆鸣笛,还有那液压破拆机开凿马路、拆毁楼房时如机关枪一样的“嗒嗒”声响,早已将雨声淹没。这样的市声,难免败坏心绪,不听也罢。

我们迫不及待地掠夺大自然,迫不及待地伸手从大自然中索取,我们获得了丰厚的物质财富,但同时,大自然也加倍地报复了我们,我们不得不吸进严重污染的空气,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治理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我们一味追求城市化,楼房越盖越高,寿命却越来越短;城市面积不断膨胀,绿地却越来越少,交通越来越拥挤,噪音越来越重,空气质量越来越差。城市外表光鲜了,地下设施却是不堪一击,譬如一场急雨,就让城市街道变成河道,污水横流。原来,现代都市为我们提供了日益丰富的物质生活,但也让我们失去了一些贵重的东西,比如那些清丽爽人的雨声,那些来自原野的天籁之音,以及那些淡泊宁静的心境。雨声,本是天赐的抒情慢板,可惜,在现代都市里已成绝版。

养心养性的天籁,我们还有多少可以用来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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