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发,从漳州安琪开始(创作谈)
2013-11-15□安琪
□安 琪
昨晚和子林深谈到一点钟,今晨六点起床,从书架上瞥到《胡河清文存》,知道胡河清(他当年自杀时稍稍轰动了一下学界),也知道胡河清是子林最为欣赏敬佩的青年学者(子林写有《文艺学研究的一种可能向度——以文学批评家胡河清为例》一文),遂抽取该书阅读,从序言读到第四篇时,近阶段缠绕在心头的困惑渐渐有了解决的切入点,那就是:戒除浮躁,多读古书。打开电脑,把这八个字写在微博上,以此自省,顺便也把昵称“中间代诗人安琪”改为“漳州安琪”(安琪太多,不加定语不行),这样的改动表明了我从起点重新出发的心意。
说起近阶段困惑我的问题其实就是,创作陷入了瓶颈,从去年底至今,写作状态几乎停滞,表面的理由是,生活发生变化带来心境的变化,不安和焦虑得到缓解。可是,那些大部分时光未在不安和焦虑中生活的于坚、西川、雷平阳、侯马等,为何能有这么持久的创作力和文本实力?显然,这理由不能说服自己。
必须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首先找到了浮躁。尽管有点难为情,我还是得承认自己浮躁,往好的方面说叫激情、冲动,我创作中不可思议的爆发力取决于它们。如果说激情和冲动有助于点燃青春之火,那么现在,当我迈入四十岁的大门,火焰已燃成灰烬,激情和冲动已派不上用场,浮躁的负面性马上呈现:1.无法沉入到事物底部去探寻根底,从而捕捉到外围者探测不到的事物秘密;2.被外界的浮名声利所左右,情绪的起伏不是依凭身心所观察到的自然的律动,而是依凭他人的毁誉荣辱。戒除浮躁,方能如古人所言:宠辱不惊。
多读古书,这是我对自己提出的第二个要求。我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走出大学校园的,其时西风东渐,尼采萨特满天飞,购书的目标以洋名为主,只要看到洋人作者,连翻也不翻就买下,看到中国作者,翻了半天也不买。我到北京才知道,有些出版公司为了利润,明明中国人写的书也要煞有介事署上外国籍外国名,业内人称之为假书。我不知道当年疯狂购入的那些洋名里有无假冒,但它们深奥涩口不按中国语法的翻译体句子却深深地影响了我,以致我竟然对中国文风提不起兴致,读古典书竟然有如天书。那时的自己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因为:中国现代诗的源头在西方。
迄今我还是认为中国现代诗的源头在西方,但不等于在西方你就完全可以割裂东方,当然你要割裂也可以,但你就得心服口服地看那些把传统带在身上的人写出比你过硬的文本而不要暗暗紧张。在学习过西方后再返身东方,为时未迟。九点,我给陈仲义老师打去电话,我生命中的前两个诗歌瓶颈期我都曾跟陈老师电话过,一个是1995年我获得柔刚诗歌奖后,一个是2003年我到北京后,我的瓶颈都产生在生命发生转向的重大关头,现在正是了。内心里我一直视陈老师为我的精神导师之一,另一个是燎原老师。我把如上感想跟陈老师沟通了,陈老师的解答大致如下:1.回到古典,可以,中国许多诗人确实都是年轻时西化,一定年龄后就回归古典,譬如洛夫,晚年后从禅方面得到很多启发。陈老师用落叶归根来形容中国诗人的这种回归。2.老诗人周良沛有一观点,女诗人但凡一过上幸福的生活,她的诗歌生命也就差不多了。陈老师个人赞同这个观点,他认为,女诗人在情感不正常状态下产生的裂变、挣扎,使她们把全副身心托付给诗歌这个爱人,而一旦有了真正的可以托付的现实的爱人,她的心马上就安顿到现实的爱人这里,从而转移了对诗歌的强烈感情。陈老师问我,想正常还是不正常,我连说正常。陈老师笑着说,所以你不要着急写不出,事实上女诗人像你这样前期有那些作品,今日有这样生活,已经值得庆幸了。我心里暗暗想到了舒婷。3.如果非要写,陈老师建议我安于生活,然后再从日常生活寻找诗意。我马上回答,像王小妮一样。陈老师说对。
至于为何幸福的男诗人不会遭遇女诗人的悖论,陈老师从男女的视野、理性等方面做了分析,其中也不乏命运的神秘论,纵观古今,伟大的诗人都是男性的,譬如荷马譬如但丁、譬如屈原譬如李白,伟大的女诗人确乎没有,这里面似乎有男女先天的东西在起作用。
放下电话我想,无论今后写与不写,写得出写不出,“戒除浮躁,多读古书”对我都是必要的开始,那么就让我放下此前种种,从漳州,再出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