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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记忆(外一篇)

2013-11-15林颖

椰城 2013年10期
关键词:老街月饼月亮

■林颖

小的时候,能跟随大人去赶集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每次跟着父亲后面小跑到加来老街卖番薯,上气都不接下气了,还是不觉得累,来到镇上,父亲就在路旁的树底下候着,扁担横在两个筐上再用草帽使劲地扇热。他站了一会,就坐在扁担上擦汗。不多久街婆就来了,讨价还价嫌烂嫌小,嫌到我父亲不耐烦了干脆便宜卖给她,而我却跑来跑去,东瞧瞧,西看看,就连镇上的牛粪都感觉新鲜。一毛五一碗的海南粉香喷喷的,靠边站闻闻都能充饥润肠爽精神。父亲打了一碗,我吃了粉,他却帮我喝汤。然后到小店买了火柴,买盐,又给我买两包五颜六色的鱼珠糖,我放在口袋里轻轻地按着,内心充满了喜悦。最后跟随父亲来到简陋的菜市场买些咸鱼便匆匆赶回家去。

印象中的加来老街,是一条黄土路,坑坑洼洼,一遇下雨天,路上到处都是水洼,走路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踩重了就怕溅到别人衣服上,过往的人们,都会提着裤筒慢悠悠地走。记得有一次,我陪同母亲到镇上卖黑豆,我们乡下人就蹲在街旁守着竹篮等待顾客,忽然,一辆牛车猛冲过来,牛背上的老大爷使劲地拉也拉不住,泥水乱飞,我和母亲被吓得摔在地上,黑豆撒了一地。幸好有惊无险,衣服脏兮兮的,我隐隐约约还听到人们的喊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喊声……原来是怕生的牛犊乱闯街,闯飞了人家的油锅,踩烂了人家的缸盆,是人高马大的杀猪汉才把牛制服了。过了中午,天色渐晴,黑豆便宜出手后,母亲便带我到一家卖井绳的家门口帮我洗刷干净,买了些日用品,还花了一毛钱给我买了五个韭菜虾饼,卖饼的阿婆用一条细细的竹丝穿着,妈妈让我提着,沿着弯弯的乡土路,我一会采摘野花,一会踏着野草,一路小跑,一路歌。逗得妈妈乐呵呵。

我还朦胧地记得,父母赶集回来总爱谈到一些事,总会“六志明楼”,“六志明楼”不停地说着。听多了,总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告诉我,“六志明楼”是当时加来老街唯一的楼房,志明是个人名,志明此人,应该是当时最有商业头脑的人物了,可偏偏却成了当时的地主富农,叫什么“投机倒把”挨批挨斗,没收财产,男不当娶,女难出嫁,“六志明楼”变成了公共财产,成了农贸收购站,父亲的编箩织筐的手艺就是在那里替换日子的暖饱。后来,我上了初中,那一条街却成了卖鸡卖鸭卖乳猪的市面,八十年代初期,那一条街就是最热闹的市区,逢年过节,缝衣剪布的络绎不绝,牛车、马车、自行车街边停放,不防小偷不怕贼,不请保安,也没有贼。虽然当时生活很清苦,但却没有攀比的心,日子还是过得开开心心,和和美美,我在温馨的环境里,享受童年的天真烂漫,快乐成长。

如今,记忆随着岁月飘飘停停,回忆也成了一种无形的幸福。以往的老街已经走进历史的书画里,有时也会跳跃在茶楼或饭馆里,简陋的瓦房已经换成建筑优雅的小洋楼,老街现今已成幽静的住宅小区,农贸市场完全搬迁了。随着加来的瓜菜市场建成,经销商,赞助商,开发商共同集资开发市场、超市、游乐厅等等娱乐场所……加来的鱼、肉、蔬菜都搬进了崭新的市场,服装和杂货也都汇聚在新市场的二楼,楼上都安装了摄像头。生意冷淡的时候,那些老板娘就会揍在一块打牌或打麻将娱乐消磨时间。再也不用担忧刮风下雨的狼狈了。如今的加来,真的美了,精心打扮过的小镇像美丽的新娘,人见人夸。小镇的夜色更美,灯光点点闪闪,歌声悠悠柔柔,夜色街道,清补凉边人头攒动,窃窃私语,烧烤摊旁香飘四溢,笑声不断,啤酒瓶不停地喷涌着快乐的雪花,姑娘脸上的醉意写满了青春的话语。

啊,加来老街,老街加来,今昔之比仿佛天上人间,记忆里,你宛如一幅温馨的画卷,而如今你亭亭玉立,妖娆妩媚,凹凸有形。吸引着省内外的投资商,让各行各业繁荣发展。新时代的幼儿园也将在镇中心落成,这更加坚定了加来改革与创新的路子,我相信加来这片凝聚乡情的热土,一定会越变越美好。

乡村孩子

村里的孩子喜欢赶集,是我记忆里最深刻最微妙的事儿,弯弯的乡路,欢快的脚步,不管有钱没钱,有了伴就往镇里跑,八里的路程,对于那帮淘气的孩子来说,是小事一桩,几个竞跑就到了。

小时候家里很穷,总不见得有几个闲钱,我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口袋里一般没钱,要是家里有头肥猪出售,母亲的口袋里才压点血汗钱,但不到关键时刻,总不会去动用,为几个哥哥攒着娶媳妇,还准备着搞新瓦房用。我们做小孩的,总不敢随便乱花一分钱。吃到的糖果都是父亲赶集的时候从镇里买回来的,一毛钱十个,鱼珠糖一毛钱一包,当时的糖果真的比蜜还甜。每一次父亲赶集,我都会约上三五个小伙伴到村口的梧桐树下去等,在那里,我们可以做游戏,可以捉迷藏,或打打牌很是尽兴,等父亲回来一同回家,我还会把父亲买给我的鱼珠糖分给伙伴们吃。大家有说有笑,很是友好。

村里算有钱的就是兰兰家了,他的爸爸是生产队会计,好像米都没缺过,几姐妹相对来说穿得很体面,她们家里的床底下都堆放着好大好甜的地瓜,地瓜搁久了就会发芽落蜜,软绵绵的,很甜很甜。常常挨饿的我们羡慕死了。吃一点带蜜的皮都会舔手指。每逢过年过节,她们吃得油腻腻的,一顿饱一天,而我一天三顿,一顿一碗不腻油。她们家买的鱼是用油煎的,我们家买的小鱼是用水煮或稻草烤,送稀饭总是清凉清凉的,消化特好。虽然我吃的不如她们好,可是,我长得比她们还壮。我从不会挑食,我吃酱油就像吃蜂蜜,水煮的五花肉,要等过年过节才吃得到,乡村的孩子,一年之中有四次喜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清明节的时候,在野外放牛的娃都有饭吃,听哪里有炮竹响就往哪里跑,一天几顿不回家。端午节那天,最开心的就是陪同母亲到村边的小河边洗粽叶,用益母草擦身,是农村的一种风俗,说是洗苦水不得病。个个小孩必需洗。正逢端午节,小河边木棉花盛开,小伙伴们沉没在水里,打水仗,泼水花,弄得大姨大妈衣服湿了,追着我们打屁股。嬉闹不断,沸沸扬扬。中秋节的时候啊,就更开心了,还没等天黑,小伙伴们就相约集在一块,比月饼,盼着月儿升起,不管多困,都得等月亮升上头顶放针头。“放针”是孩提时在中秋节那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说月亮升至头顶,牛郎和织女才能相会,那时候月儿最明亮。一群小不点,会围着盛满清水的碗子,轻轻地在水面上放着一支或两支小针头,看针头变人,变笔,变勺子,变筷子,变苦果,变锤子等等……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或麦克风,牛郎织女还没去过卡拉OK,大家都不懂里面也有麦克风这玩意,久而久之看久了这几件东西也就不怎么好奇了。

记得有一年,月饼特缺,我三哥和几个同伴跑去金江买,有四头,五头,六头也有十头的,有的比巴掌还大,可哥哥不舍得买,就买了两三包,买回来的月饼就放在米缸里,说是留到十五夜晚才拿来照月亮,每天下课回来,我都会开缸盖看看,嗅嗅。刚开始还是不吃,而后来就问我妈想试试看好不好吃,妈妈同意了,这一试,哇,真甜!一吃就是一个,再后来我每天都像老鼠一样咬一口,月饼都快被我吃光了,妈妈知道后,就对我说:想吃就吃吧,反正到中秋节你不哭就行了,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个给你。我高兴极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了,哥哥姐姐他们也尝到了,到了中秋夜,我不敢出门,我怕看到别人的月饼,更怕看到月亮。我坐在桌子旁假装写作业,忽然听到妈妈说:哇,今晚的月亮好大好美啊,她肯定是想吃鸡腿了,秀秀,你出来照照看,月亮会高兴的。我一听,也很兴奋,月亮也想吃鸡腿吗?我跑到门边,看到的月儿真的好美好美,清澈的脸上挂满了微笑,那是以前我没有看到过的,以前多看月饼,少看月亮,那明静的夜空,像无限的海洋广阔而深远,轻轻移动的白云就像暮归的群羊,也像我放养的白鸭子,它们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游动……

一家人还在吃饭,父亲还在说他的稻田,他的牛和车。母亲在往父亲的碗夹菜,往哥哥姐姐的碗夹鸡肉,我已开心地拿起鸡腿跑到院子里照着月亮喊:逗逗月儿,吃一点,鸡腿还比月饼甜,越叫越来劲,越叫越响亮,最后我还爬到石榴树上照月亮呢。月亮一直对我笑着,我一直对着夜色笑着,一幅温馨的画面定格在我的童年……事过几十年,我还记忆犹新,仿佛昨天啊!

而过年的时候,最关注的还是一套新衣服,日盼夜盼,盼母亲动工裁缝。忙碌的母亲,总忙不完地里的活,晚上,煤油灯下,一针一线为我们裁缝,还为我们染色,当时家里不但缺钱国家还缺布,母亲总去买一些便宜的粗布做一家人的衣服,父亲和母亲就染黑色的,哥哥的染蓝色的,我和姐姐就染成粉红色或绿色,到后来母亲用外婆留给她的几个银元去换现钞买了一辆缝纫车,慢慢的我们也有正规布衣穿了,到我上初中的时候还穿起了的确良,轻飘飘的很透明,也很漂亮,是我少女时期最喜欢穿的衣裳,穿起来漂亮极了!

我的童年就像一部有趣的长篇小说,回忆起来是一种享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依着窗口,凝视月下的静谧,眺望旷空的安详,闪烁的星星,好比我们淘气的眼神,微风拂面,心语绵绵,想说的话语如潮水汹涌,而对着电脑我却无从下手,键盘敲打出来的总是表不尽意,波飞浪涌的心海,总是起伏童年最悠远的记忆……

艰难的岁月,我学会了坚强;苦难的日子,我经营着快乐,没有手机的年代,心连着心,现在有了电脑却懒得动笔,已是不惑之年,不得不反省自己,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只要一日活着,就要不断地追求,追求内心的那一份宁静和生活的那一份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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