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有关
2013-11-15王飞宁随笔
文/王飞宁 [随笔]
王飞宁:女,编辑,近些年编辑出版《大拙至美——梁思成最美的文字建筑》《佛像的历史》《梁思成、林徽因与我》《梁启超家书》《季羡林自述:我这一生》(图文版)《梁》等书籍。
出版《梁》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纪念梁思成先生去世四十周年,没想到真到面世已经翻过了二○一二年,而我们在由当初萌动这个想法到如今真的变为现实,期间遇到的反复、困惑、困难真是不少,幸好,现实并不比理想骨感。
自从我在二○○七年第一次去找林洙先生到如今已经五年多了,《大拙至美——梁思成最美的文字建筑》《佛像的历史》《梁启超家书》《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在我们手中诞生。从想做梁先生的书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抱着一个念头,就是要让梁思成先生的书能让更多的年轻人看到,并不局限于具有建筑专业背景的读者。这个原因是如此简单,一是因为我的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出版宗旨就是要做给青年人看的书,二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建筑教育背景的年轻人,而我在看了梁思成先生的文章后,觉得实在太好了,梁思成先生是最好的老师,他用极为干净而又准确的语言把知识传达给你,而文中时时透露出那份属于梁思成独特的轻松幽默的语感,又让你不由得想起他的父亲——梁启超。我想让和我一样的年轻人也可以得到这份阅读的快感,而不要被那貌似艰深枯燥的“建筑”给吓坏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林洙老师,得到了她无与伦比的支持和信任,在她的心中,梁思成先生从来都是一位把毕生知识和才华都奉献给中国建筑教育事业的老师。
《梁》这本书真是我从头至尾全心投入的一本书,因为林先生年事已高,精力不如前几年,加之这么多年的合作,出于对我的信任,她也任由我去弄,我需要什么就去跟她要,只要她有,都会提供给我。有时候我发现文中某处有疑,去问她,她说过几天告诉我,后来才知道她会为了我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小疑问,去国家图书馆或是清华大学资料室去查阅(因为梁思成先生大量的原稿都存在这两处),而她已是一个八十多岁不良于行的老人。
关于《梁》这本书,真有两件趣事想说一说,在刚刚开始策划这本书的时候,为这个书名,我脑袋里蹦出来的是“梁上君子”四个字,因为“梁上君子,林下美人”是金岳霖先生赠给梁思成、林徽因的藏头题词,文人打趣,很有意思。虽然我们都知道“梁上君子”有“小偷”之意,但抛开这个不雅的解释,仅从字面意思上来说“梁上君子”描述梁思成是非常合适的,我跟林先生都扼腕叹息,但是终也不敢也不能拿梁思成先生开这个玩笑。于是我就干脆地说,那就叫“梁”吧,一个字,响亮又特别。后来细细琢磨了一下,因为作者姓梁,一生研究古建,与“梁”打交道,他是中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也是“国之栋梁”。围绕这个“梁”字,我又苦思冥想章节名,因为都想有“梁”,而且正好按第四个字、第三个字顺排下去,于是有了余音绕梁(私家照片)、惊起梁尘(文章)、雕梁画栋(手绘稿)、梁“林”相敬(私信)四个部分章节名。
还有一件事,源于我一个疯狂的想法。去年,有朋友托我请林洙老师帮他签名,我随口问林老师“梁思成先生可有印章?”林老师愣愣看了我一会儿,说:“好像有。”于是她打开抽屉,翻呀翻呀,翻出个小口袋,里面有一枚黑黑的小印章和一盒黑黑的印泥,我拿着印章摁了摁印泥,在我的小破本子盖了两下,是梁思成先生的手写体签名,我刚想说,这个印泥怎么这么黑?林老师开口了,说:“飞宁,在你盖的前一次,应该还是梁思成先生盖的呢,我有四十多年没动过它了。”我手一抖,这是四十多年前的印泥,当然会这么黑,小小印章在手里也顿时沉重起来,这是梁思成先生生前的随身之物。
在做《梁》这本书的时候,我有天突然想到,我要给每一个买《梁》的读者一个礼物,就是这枚小小的印,我要帮读者去盖梁思成先生的私人印章,虽然它非常小,但非常珍贵,疯狂的想法又得到林洙老师的支持。我跑去出版部咨询用什么纸来印藏书票,因为我要自己带着几千张藏书票去盖几千个印。当时吴晓梅老师正好也在出版部商量《孔子传》的藏书票之事,我跟她说了我疯狂的想法,她被感动了,觉得做个编辑好辛苦,随手写在了她的微博里,顿时上百条的转发把我们俩都给弄蒙了,我也感受到很多读者那种期待,我被“赶鸭子上架”,不能不盖了。同时也有些声音让我冷静,几千个印盖下来,梁先生的章还能安好吗?这个巨大的压力背负在我身上,经过咨询、沟通,我决定少盖一些章,供网站和北京几家书店销售。这期间,我成了“祥林嫂”,天天在微博上得瑟我这点小事,社里社外好多同事朋友给我很多真切的安慰和鼓励。在我亲爱的同事梦云和佼佼的帮助下,我们三人盖了整整一天,完成了这件事。本来想盖一千个章,因为当天林老师跟变魔术一样又变出一枚同样珍贵的章,我们就盖了大概两千个。这枚章仅一个“梁”字,天意,竟然与书名巧合,是梁思成先生的作品章,多盖在他的手绘图上。这样就可以有近两千名的读者拥有盖着梁思成先生私人印章的书。如果不是因为吴晓梅老师当初那条无心的微博,我也不一定会真的去做这件事,谢谢吴老师。
虽然我在写这篇文的时候,还没拿到《梁》,我还在度日如年,担心各种问题的发生,期待这一切都会在我拿到它的那一刻得到解脱。
十一月,一个日暮深深的傍晚,我跟林老师一起翻完了《梁》的最后清样。突然,林老师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腕,说:“谢谢!”我心头一紧,说:“林老师,是我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信任与支持。”她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值得被信任。”作为一个编辑,这不就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最好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