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学术期刊出版的现状、问题及其发展策略*

肖 超（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1 我国学术期刊现状

1.1 学术期刊现状

据相关文献统计，目前我国有6 000 余种学术期刊。当前，我国学术期刊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市场兼并使得大出版商更具垄断性；学术期刊从以纸质出版为中心转向以网络出版为中心；期刊的经营模式多样化。计算机技术全面介入带来了期刊制作技术和传播方式的革命。

在全国文化体制改革的推动下，我国期刊业面临着转企改制。2010年1月，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进一步推动新闻出版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出：“按照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要求和部署及《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进一步推进新闻出版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大力推动经营性新闻出版单位转制和改制，建立和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实行股份制改造，培育合格的市场主体。”在新闻出版体制改革的背景下，学术期刊即使不适合转企，也面临着转型。

1.2 学术期刊面临的问题

与发达国家学术期刊相比，我国学术期刊还存在着不少问题。既有管理体制、学术制度等方面的问题，也有期刊编辑部本身的问题。我国同类型的学术期刊种类多，学术文章数量多但精品少，学术期刊编校质量也不高。笔者认为，学术期刊面临发行量小、经费短缺、行政化、同质化等方面问题。

1.2.1 发行量小

学术期刊不属于大众传媒的范畴，不同学科发展的需要决定了本学科的学术期刊的存在，而不是以市场需求来调节的。学术期刊拥有较固定的专业读者群，其潜在读者是学术研究人员，主要服务于相关的专业领域，开拓空间十分有限。由于从事学术研究的人员在社会人群中所占的比重小，且学术期刊多为团体订阅，学术期刊的发行量很小。单纯靠发行量能维持成本运作的学术期刊几近空白。

1.2.2 经费短缺

学术期刊内容专深，读者面狭小，其用户又多为团体用户，这就造成了学术期刊发行量小，销售收入少。由于发行量小，愿意涉足学术期刊的广告商较少，学术期刊不能够像大众期刊那样拥有高额的广告收入。因而，学术期刊在经营上大多处在亏损状态，办刊经费主要来源于政府和期刊主办单位的补贴和支持。我国政府给予学术期刊的财政支持额度较少，一些期刊主办主管部门不重视学术期刊的经费支持，造成了我国多数学术期刊办刊经费不足，制约了学术期刊的发展。

1.2.3 学术期刊的行政化

许纪霖曾撰文指出，我国学术期刊存在着单位化、行政化和非专业化的问题。中国的学术期刊在本质上是计划经济时代单位所有制的产物。学术期刊与单位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份学术刊物都有一个单位在支撑，主要是各级高校、社科院和社科联三大网络。另外，学术期刊评价也是高度行政化的。中国推行的中文核心期刊、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CSSCI 等学术期刊评价制度，也存在着行政化的作风。

1.2.4 学术期刊的同质化

学术期刊，尤其是拼盘式的综合性期刊，同质化现象非常严重。中国高等院校文科学报有千余家，综合类的期刊就占了三分之二。其编辑方针趋同，编辑模式趋同，栏目设置趋同，甚至探讨的社会热点问题也趋同。

学术期刊存在以上几种问题，是社会没有意识到学术期刊特殊性质所引起的。学术期刊作为一种特殊的期刊类型，有其自身的特点、性质和功能，学术期刊的这些特殊性决定了它不能走大众读物的发展道路。

2 学术期刊的存在价值

2.1 学术期刊的学术性

学术期刊是以报道具有较高学术价值的创新性科研成果和科研进展，反映学科水平和发展动向，开展学术交流为主要任务的期刊。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它既不同于满足人们衣食住行需要的物质产品，也不同于满足人们消遣、娱乐、信息等生活需要的大众文化产品。

作为文化产品的学术期刊，一方面它是精神产品，另一方面它有物化形态，因而具有精神与物质双重属性。学术期刊的效用主要不是取决于其物质属性，而是取决于其精神属性，精神属性是其本质属性。其次，学术期刊也与大众文化产品不同。大众文化产品满足的是人们对日常生活中实用知识的需要，而学术期刊则满足社会对知识创新的需要。因此，学术性是学术期刊的本质属性。

2.2 学术期刊的公益性

学术期刊具有公共物品属性，因而其公益性是毋庸置疑的。西方经济学认为，在经济生活中存在着两种产品或两种物品，一种是公共产品或物品，另一种是私人产品或物品。公共物品具有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一般由政府或社会团体提供。私人物品具有竞争性和排他性，它的供求完全由市场来进行调节，实行的是市场化经营。公共物品还可以进一步分类，如果某公共物品同时具备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则称之为纯粹公共物品；如果某公共物品只具备非竞争性而不具备非排他性，则称之为非纯公共物品。

学术期刊发表高水平的理论研究成果，使得科学知识共享，具有消费上的共享性。因而，学术期刊有非竞争性的特点。同时，学术期刊可以排他性地满足科学工作者、教育工作者以及其他人的科研信息需求，具有一定的排他性。

笔者认为，学术期刊是非纯公共物品。学术期刊除了具有公共物品的特点外，也具有私人物品的性质，因而具有一定的市场性，但其市场容量的狭小性却限制了它的市场性的发挥。从经济效益方面考虑，学术期刊的公益性和市场容量狭小性必然导致其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分离。作为传播学术成果的学术期刊，其社会效益是无可估量的。由于社会效益是提供给整个社会的，就无法将这种效益转化为其学术期刊的收益，从而使得通过利益驱动来合理配置资源的市场机制在此失效。

上文对我国学术期刊的现状和面临的问题进行了分析，阐述了学术期刊的学术性和公益性。笔者认为，学术期刊可以通过自身发展来解决期刊存在的一些问题。学术期刊的学术性和公益性决定了社会应该对它加以保护和扶持。下文中，笔者从学术期刊自身发展和国家政策扶持两个方面，来探讨学术期刊的发展策略。

3 学术期刊自身的发展

3.1 更新办刊观念

编辑是学术期刊的生产者，编辑的专业意识决定着学术期刊的未来。编辑首先要更新思想观念，在质量、特色、规范、市场等方面进行意识更新，树立现代办刊理念。

我国学术期刊的发展首先要做到准确的定位，学术期刊应该服务于明确的、细分的读者群体，办刊宗旨要指向学科发展的最前沿和实践需要的最前沿。学术期刊要以开放的观念来审视期刊的定位。无论是专业性还是综合性期刊，无论是整体还是个体，都不是封闭的系统，而是交流的平台。

3.2 重视论文质量

论文的学术水平是学术期刊的生命线，是学术期刊质量的保证，也是学术期刊扩大影响力的关键所在。学术期刊的编辑人员应密切关注所属领域的学术前沿，积极与国内外从事该领域研究的学者建立联系，或通过参加学术会议、深入调研等多种渠道了解他们科研工作的进展状况，争取一些创新性强、学术质量高的论文择优录用。编辑重视刊发论文质量，选择学术水平高的论文发表，才能扩大学术期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3.3 实行匿名审稿制

学术期刊应建立严格的审稿制度，可以实行国际学术期刊通行的匿名审稿制。有关匿名审稿制，一些学者和业内人士呼吁已久。许纪霖认为，中国许多学术刊物至今实行的，依然不是以同行为核心的专家匿名评审，而是以主编为核心的编辑主审制。这就为学术寻租打开了方便之门。徐思彦认为，实行专家匿名评审不仅仅是为了与国际惯例接轨，这也是学术发展使然。

编辑是学术期刊的把关人。但编辑的人员构成相对比较稳定，在知识构成上有局限性，不能够全面了解各个学科、各个领域的最新进展。同时，编辑队伍的相对稳定为建立“人情网”提供了一定基础，影响了选稿的客观与公正。因此专家是编辑最好的帮手，匿名审稿制是文章质量的保证。在目前的情况下，对于大多数学术期刊来说，由于编辑受到诸多条件的制约，不得不借助专家审稿。专家身处学术前沿，有较高的学术判断力，在选题的确定、作者的遴选、专栏的策划等诸多方面，有一般编辑难以企及的优势。

鉴于编辑审稿和专家审稿不同的视角，学术期刊可将编辑审稿和专家审稿结合起来，努力营造一个公正、有效的审稿环境。尽管实行匿名审稿制度很艰难，但学术期刊还是要朝这个方向努力，毕竟匿名审稿制是与国际接轨的审稿制度。

3.4 实行数字化出版

数字化出版是学术期刊在信息时代的发展方向。数字化使学术期刊能集成起来出版电子期刊，形成集团化出版，对学术期刊的发行量、发行周期产生了巨大影响。数字化出版扩大了学术期刊的读者覆盖面，加快了全球传播速度，提升了学术期刊在数字出版时代的核心竞争力。无论从扩大期刊的知名度还是从方便读者的角度，学术期刊数字化是大势所趋。

学术期刊数字化一般以两种形式存在：一是学术期刊社自己的网站或网页；二是加入大型期刊数据库。如今，期刊数据库已成为数字学术期刊传播的主要途径，各期刊数据库的网络环境必将影响学术期刊的传播效果。

在国内，CNKI、万方、维普这些大的数据出版商，采用商业化运作机制吸引学术期刊加盟，从而集成了不少学术期刊的数字资源。但长期以来，学术期刊与数据出版商之间并没有达成一个良好的协议，单打独斗的学术期刊没有话语权，处于不对称地位，任凭数据出版商的盘剥。许多编辑部一年所得寥寥无几，沦为了数据出版商的数据加工厂，颇有怨言。

当今学术期刊和数据库出版商已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期刊是数据库的数据来源，数据库则是学术期刊最重要的传播渠道之一。期刊数据库可以拓展学术期刊的传播范围，从而扩大学术期刊的影响力和公信力。因此，学术期刊和数据库出版商应更多地换位思考，同心协力，寻求双赢。

3.5 学术期刊的赢利

近年来，不少学者倡导学术期刊市场化，并对学术期刊的经营策略进行了研究。与之相反，一些学者坚决反对学术期刊是商品之说，认为学术期刊公共物品的性质决定了它不能走向市场。学术期刊是否应该市场化这一问题，在我国引起了业界和学界广泛而激烈的争论。

事实上，在西方学术期刊界，走市场化道路和拒绝市场化经营的学术期刊同时存在，都为学术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其中的关键不在于对市场经营的态度，而在于严格地遵守各自应遵守的规则。市场化不等于可以胡作非为，拒绝市场化不等于不追求经济效益。

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期刊的发行途径发生了变化。学术期刊数字化传播，正逐步取代传统学术期刊的发行模式。笔者认为，学术期刊的市场化，并不是指传统学术期刊通过收取“版面费”来市场化，而是期刊数据库出版的市场化。学术期刊是公共物品，理应由政府给予经费扶持。但是，学术期刊在与期刊数据库出版商合作时，应争取更多的市场利益。学术期刊与期刊数据库的合作实质上是一种版权交易。在与期刊数据库的合作中，学术期刊应该维护以期刊版权和作者的著作权为核心的权利。

笔者认为，除了学术期刊数字化外，学术期刊的另一个经济来源就是刊登广告。刊登广告是国外许多学术期刊成功的一条渠道。学术期刊可以靠自己的知名度、发行量来吸引广告业务，通过收取广告费来降低成本，甚至带来经济效益。

4 国家政策扶持

学术期刊是期刊家族中的一个特殊成员，与大众类期刊拥有广大读者不同，学术期刊只在一定的范围内流传，其发行量是比较小的。因此，采用大众期刊依靠发行费和广告费运作期刊的做法是行不通的，需要政府和期刊主管主办单位的经济支持。

学术期刊是公共文化产品，它具有一定的公益性、社会共享性。学术期刊注重于知识的传播和学术的发展，是科研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许多学术成果通过期刊的出版可转化为生产力，因而学术期刊带来的社会效益要远远超过期刊自身的收益。学术期刊的这种公益性质决定了需要整个社会对它加以保护和扶持。

4.1 政府资助

西方国家普遍对学术出版给予资助，学术期刊的出版经费主要由政府补贴，出版社支付。西方国家对学术期刊的基金资助，是科学研究资金的一个补充渠道。从基金构成来看，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政府出资建立的基金会，如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二是私人捐款设立的基金会；三是来自多种渠道的资金，包括政府资金、民间捐款和社团赞助。NSF主要资助自然科学、工程技术及人文科学等学科的科学技术研究成果的出版与发表，它还与一些优秀科技期刊签订长期的资助合同。基金资助的运作机制与政府资助的最大不同在于，前者开展基金增值的运作，即资助的项目一旦赢利就要按一定比例返还所获资助。

笔者认为，政府财政拨款应该成为学术期刊经济收入的主渠道，应占到学术期刊所需费用的绝大部分。其原因，一方面是学术期刊的性质和特点决定了其订数较少，无法通过扩大发行量取得大量的经济收入。另一方面是因为学术期刊是为社会服务的，其在学术产出，新学科的培育以及基础学科的支持方面能产生较大的社会效益。

目前，在我国国家出版基金中还没有设立期刊出版资助项目。通过《2011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申报指南》可以发现，“2011年资助出版物种类主要为图书，少量音像制品和电子出版物。网络出版项目本年度暂不单独申报，可与图书、音像制品和电子出版物组合作为多媒体出版项目申报。”可见，在最新的国家出版基金项目申报中，资助的主要为图书出版和数字出版项目，仍没有设置期刊出版资助项目。笔者认为，今后应该在国家出版基金中设立期刊出版资助项目。

4.2 政府及行业组织管理

4.2.1 政府管理

政府应建立完善的期刊学术质量评价制度，加强期刊的质量管理。通过经常性的学术质量检查，对期刊的学术质量进行监管。严格对期刊网络数据库进行管理，杜绝以“一号多刊”等形式出版的刊物加入数据库。

政府也应加大期刊失范行为的处罚。一旦发现学术期刊的失范行为，应严加处理。政府部门应尽快制定有关版面费管理的相关法规，加强对期刊收取版面费的管理。对通过收取版面费而非法谋取个人暴利的人员，依法进行处罚。

此外，政府部门应对学术期刊进行分级，进一步掌握全国学术期刊的总体水平及其分布情况，为学术期刊的有效管理提供客观依据。目前，我国核心期刊的认定是民间行为，而非政府行为。由北京大学图书馆和北京市高校图书馆期刊工作研究会联合编制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南京大学研制的《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在学术期刊分级领域里影响比较大。但这些学术期刊分级都是民间行为，政府也应加强对学术期刊分级管理。

4.2.2 行业管理

发达国家在图书、期刊、音像制品等生产的各个环节都有各自的行业协会，数量很多。其职责主要有：维护会员利益，规范出版经营活动，监督出版物的内容，加强职业道德和行业自律，组织出版物评奖和出版人员培训，组织书展和对外出版活动，开展出版研究。

我国期刊业仅有中国期刊协会一家行业管理单位，期刊业的行业管理历史较短，管理体制尚不健全。中国期刊协会成立于1992年4月，是经民政部批准成立、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主管的全国行业性、非营利性社会团体组织。协会共有包括平面与网络期刊出版单位、期刊团体以及有关期刊专业教学、科学研究、行政管理单位等会员单位4 000 余家，下设医药卫生期刊分会、文化综合类期刊分会、冶金期刊分会等10个二级分会。中国期刊协会接受主管单位新闻出版总署的业务指导和社团登记管理机关民政部的监督管理，不具备独立性。

目前，我国学术期刊尚没有专门的行业管理。笔者认为，我国有必要成立学术期刊行业协会，对学术期刊的编辑规范、审稿制度、数字出版等方面进行规划和管理。学术期刊行业协会不仅能够推动我国学术期刊的规范化和科学化，也能维护学术期刊经济利益和社会地位。

1 韩晓玲，郑青，王怀民.武大专家研究报告首次评价我国6170 种学术期刊[N].湖北日报，2009-08-16（5）.

2 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 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进一步推动新闻出版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EB/0L].http://www.gapp.gov.cn/cms/html/21/508/201001/695926.html，2012-02-20.

3 叶继元.学术期刊与学术规范[J].学术界，2005（4）：61

4、8 许纪霖.学术期刊的单位化、行政化和非专业化[N].文汇报，2004-12-12.

5 张耀铭. 中国学术期刊的发展现状与需要解决的问题[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2）：30

6 李燕芳，徐斌.基于公共物品视角的数字化学术信息商品开发政策研究[J].图书馆建设，2007（1）：40

7 韦光化.学术期刊国际化与编辑意识的更新[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5）：181

9 徐思彦.也谈学术期刊国际化问题[J].云梦学刊,2004（4）：20

10 宋悦. 从国际传播协会的三份期刊看学术期刊的标准化经营[J].编辑之友,2005（5）：55

11 王健.国外学术期刊的宏观管理体制研究[J].湖南商学院学报（双月刊），2007（3）：44

12 国家出版基金规划管理办公室.关于印发《2011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申报指南》的通知[EB/0L].http://www.gapp.gov.cn/cms/cms/website/jjb/layout3/index.jsp?infoId=711571&channelId=2826&siteId=307，2012-02-20.

13 中国期刊协会网. 中国期刊协会介绍[EB/0L].http://www.cpa-online.org.cn/Web/AssIntroduce.aspx，2012-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