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在我心中的翠竹

●撰文/陈利生

青山不可无绿水，野花不可无蜂蝶，江南不可无翠竹。何尝不是呢？纵观天目山山区，成片成片的竹林把一个个山村装扮成了绿色的世界，一株株清雅脱俗的翠竹伸向天际，如绿色的剑鞘，直冲云端。清风徐来，竹的清香直抵人们的鼻尖，沁人心脾。

第一次走进真正的竹林，我还是14岁的懵懂少年。那个坐落于清凉峰山脚，名为鸠甫山的小村，以盛产毛竹闻名。那年，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庄。放眼远望，漫山遍野都是青葱的竹林，竹枝摇曳，姿影婆娑……映入眼帘的这片绿色，竟让我喜爱至极！

走进屋后的那片毛竹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竹子的清香。那是一片怎样的竹林呀，青翠挺拔的竹们，正舒展长臂，抖起一片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沙沙有声的竹叶，在耳旁欢快地舞蹈，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置身其间，让人感到心灵的沉静。

竹，挺拔秀丽，婀娜多姿，引人遐想，发人深省。竹子不如花卉艳丽，也不与群芳争春，而是以其葱茏挺拔，彰显出一派高雅之姿。

细观那竹子，刚劲、清新、蓬勃，自矜但不张扬，热情却又含蓄。一年四季，暑尽寒来，仍郁郁葱葱，犹如一个个活泼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百般柔情，却不哗众取宠，更不盛气凌人。都说翠竹虚心劲节，朴实无华，有一份淡雅处世的态度。何尝不是呢？那万竿修竹，甘于孤寂，不求闻达，却有着高风亮节、志行高洁的品质。

都说竹的浑身都是宝，一点不假。我们的日常生活，又何曾须臾离开过竹？竹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物品——小巧精致的竹篮能盛放物件，坚实的竹椅让人坐着安稳、舒心，凉爽的竹席又是盛夏必不可少的。竹制的钓鱼竿虽不是金贵之物，但却颇受垂钓者的青睐。竹箫、竹笛，是竹之灵性的吟唱。是竹，把我们的情感融化在这一个个优美的音符之中。

众所周知，天目笋干，是临安的“老三宝”之一。笋干炖老鸭，还是一道特色菜呢。临安的小笋品种多样，水笋、早笋、雷笋、青笋、红壳笋、花斑笋等应有尽有。其中，最鲜的要数石笋。春天里，油焖笋、腊肉烧春笋、毛笋烤咸菜等都是百姓餐桌上的常客，十分受人喜爱。尤其是杭帮菜中，一锅腌笃笋上桌，众人喝彩。冬日里，也有冬笋吃，风味独特，至于以冬笋和荠菜为馅做成的春卷，更是春节期间人见人爱的佳肴。

每当春雷滚动，新笋就悄悄地在沉睡的土地中萌发。一场春雨过后，一支支竹笋破土而出，鲜嫩欲滴。所谓“清明一尺，谷雨一丈”，便是对竹笋青春活力和勃勃生机的写照。当春风拂去层层笋衣，竹笋们便像一个个水灵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明媚的春光里。

临安被称为“江南第一菜竹园”，是名副其实的“中国竹子之乡”。据统计，全市竹林面积达98.7万亩，近年竹产业总产值达31.2亿元，其中竹笋产量23.5万吨，居全国之首。

只要提到竹，就不得不道一道苏东坡对竹的一往情深，“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相传这首名为《於潜僧绿筠轩》的诗，便是这位大学士在我们临安的首创。

1073年（北宋熙宁六年）春，苏东坡出任杭州通判时，从富阳、新登，取道浮云岭，进入於潜县境“视政”。当时於潜县县令刁铸热情接待了这位上司，并让其下榻在镇东南的金鹅山巅“绿筠轩”中。一天，在寂照寺出家的於潜僧慧觉禅师拜见苏东坡，与他一起谈佛论经。苏东坡博学多才，又自称佛门居士，谙熟佛学，使慧觉十分钦佩。两人在“绿筠轩”临窗远眺，只见满目皆是茂林修竹，苍翠欲滴，景色宜人。苏东坡不禁连连叫绝。慧觉禅师见此，知苏东坡已被眼前的绿竹景色所倾倒，就故意逗道：“苏学士，房前屋后栽几株竹子，我们於潜自古以来如此，不过点缀一下而已。”苏东坡摆摆手道：“此言差矣，门前种竹，绝非点缀而已，此乃高雅心神之所寄。我这儿有一首诗赠你。”于是，他即兴挥毫，写下了这首《於潜僧绿筠轩》。一直以来，这首诗被人称作是历代文人将竹视为名士风度的最高标识。

竹，自古以来与梅、松一起，被称为“岁寒三友”。竹子虚心、有节、坚韧、常青，象征着谦虚、气节、坚贞、操行，历来为人们所赞颂。文人爱竹，不单是爱它的秀美，更因它那不畏严寒、刚正不阿的性格，正是文人雅客毕生所追求的。

苏东坡与我们临安的竹似乎颇有缘分。相传他被贬杭州时，多次来临安。有一次走进昌化南屏山上一个寺庙，正是鲜笋上市时节，和尚烧了一锅“腊肉炖石笋”招待贵宾。苏东坡尝后赞不绝口，于是便留下了他那首有名的《自昌化双溪馆下步寻溪源至治平寺》：“乱山滴翠衣裘重，双涧响空窗户摇。饱食不嫌溪笋瘦，穿林闲觅野芎苗。却愁县令知游寺，尚喜渔人争渡桥。正似醴泉山下路，桑枝刺眼麦齐腰。”这是南屏之幸，昌化之幸，更是临安之幸。

竹的文静高雅，使它与文人墨客有着不解之缘。“不用裁为鸣凤管，不须截作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白居易道出了竹子淡泊清高、凌云奋发的品性。“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这是杜甫笔下竹的不俗风骨。“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是郑板桥的咏竹名句。“新篁才解箨，寒色已青葱。冉冉飘凝粉，萧萧渐引风。扶疏多透日，寥落未成丛。惟有团团节，坚贞大小同。”元稹把新竹的优雅和坚贞表现得淋漓尽致……

若说梅令人洁，兰令人幽，菊令人淡，莲令人清；若说松令人傲，柳令人柔，枫令人豪爽，梧桐令人高远，那么，竹，便是集山川岩骨精英秀气于一身。竹在荒山野岭中默默生长，无论是峰峰岭岭，还是沟沟坎坎，她都能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在逆境中顽强生存，尽管长年累月守着无边的寂寞与凄凉，一年四季经受着风霜雪雨的考验。

修竹千竿，情牵历代文人；丹管一支，写尽人间春色。竹是一首无字的诗，竹是一曲奇妙的歌，竹是四季田野里的音符。

在院子里种上一丛竹子，在带给我们绿色的同时，也给生活增添了一份雅致。

一夜春雨，千竿新竹。桃红李白，柳影婆娑，怎抵得十里竹勃勃生机，一片青翠无限风光。或低矮数寸，或高直数丈，皆不媚不俗，不卑不亢，凛凛然有君子之风。

如今，虽身居闹市，远离乡野，但故乡那片绿意盎然的竹林，永远摇曳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