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1”，而不是“0”

亲爱的妈妈：

你好吗？

春节回校后，我胖了4斤，教練很生气，让我天天5点爬起来锻炼身体，说要我把多出来的脂肪减掉。

我每天累得站着都想睡觉，真想象春节那样，在你的身边睡一会儿。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春节过后，你和爸爸又要到武汉开摩的了，听爸爸说，去年摩的被城管收走了，说是黑车，今年你们要拼命干活，再买一辆，不然我和姐姐的学费都成问题了。

妈妈，其实我现在并不喜欢练体操，真的，因为练体操太累了，累得我晚上梦都没了。当年你带我到体操学校的时候，说将来拿世界冠军了，就可以用奖金买很多电动车和奥特曼，我就相信了。所以多苦我都不喊，教练还让我当了大队长。可是妈妈，你不知道训练有多苦，比如练鞍马，两脚要伸进一个被绳索吊起旋转的塑胶桶里，一次要坚持10分钟左右，而普通人做这个动作，可能塑胶桶才旋转了两三圈，双手就无法支撑了。一天下来，我手都起泡了，半夜疼得睡不着，后来手上起了一层茧。

虽然教练告诉我，我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奥运冠军，像李小双、李大双和杨威那样，但我真的不想练了。因为一个大哥哥偷偷告诉我，学校100个人当中只有10个才能到省队、国家队参加各种比赛，其他人都要被淘汰，要回到小学去念书。妈妈，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10个人当中的一个，如果去不了省队，我只能离开这里，可是我现在全身都是伤，而且学校只教语文和数学，音乐、美术和其他副科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赶上别的同学，我真的很担心。

说真的，我很想得金牌，早点挣到钱，给你们买东西。爸爸常年开摩的，关节风湿很严重，我想给他买个保暖的护膝和羽绒服，妈妈你整天在工地上筛沙子，脸被太阳晒得都脱皮了，我想给你买瓶防晒霜。据说城里的阿姨脸白就是擦了防晒霜的。我也很想给自己买个遥控飞机，在学校的操场上玩，一定会有很多人羡慕我，多爽！隔壁阿财家里就有这样的飞机，他爸爸在上海给他买的，特别神气。

可是得世界冠军好像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听说这次备战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队员中，就没有我们学校的人。校长和教练都很着急，加强对我们的训练。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拿冠军，冠军有那么重要吗？体育不就是玩嘛，玩开心不就得了吗？你们大人为什么要设冠亚军，真烦！

小时候我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得金牌，因为每个人都尽力了，都应该是冠军。一次鞍马比赛，我脚受伤了，但我还是坚持到最后，我以为自己应该得冠军，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金牌只有一块，只能给那些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人。得金牌的人是“1”，其他的人都是“0”。妈妈，我害怕成为那个“0”，很容易就被人抹去。我希望做个“1”，堂堂正正立着，像个真正的人，而不是某个符号。

妈妈，说真的，如果在一个不快乐的冠军和快乐的普通少年当中作选择，我宁愿选择后者。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和隔壁的阿财躺在家乡的山坡上看云，在树底下观察蚂蚁，去荷塘摸鱼。虽然你和爸爸经常不在家，但我也感觉挺快乐的。我知道你会说：“孩子，你爹不是李刚，你只能靠自己努力。”可是妈妈，我即便不练体操，也可以去摆摊呀，每天去摊几个小时的煎饼，估计也能挣点钱。对了，妈妈，你还不知道我会摊煎饼吧，那是我6岁暑假时跟奶奶学的，我摊得可好啦，哪天一定让你尝尝。

好了妈妈，信写到这吧。我该睡觉了，明天又要起来训练了。

祝你和爸爸一切都好！

儿子 杨多多

2011年x月x日

（王理摘自《检察日报》）（图/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