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推理的校园侦探小说

水易寒

【作者简介】

克丽丝蒂娜·涅斯玲格（1936— ），奥地利童话作家。她的声名从中篇童话《小黄瓜国王》的出版开始在世界传扬。随后她进行童话、小说、剧本、诗、图画文学等多种文学创作，已出版一百多部作品，其作品被译成数十种文字，风靡全世界。她曾获得无数国内和国际大奖，其中最重要的是联合国教科文“B”类组织国际少年儿童图书协会 （1BBY）1984年颁发给她的“国际安徒生儿童文学作家奖”。

涅斯玲格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度过，她饱尝战火给她带来的四处逃亡、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痛苦。于战争苦难中成长的涅斯玲格，其作品特别富有思想。她善于从孩子的角度、用儿童的眼光反思成人世界的种种弊病和荒谬，因此，成人也很喜欢读她的作品。她的作品总是启示人们要学会理解与关怀：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怀。

【作品简介】

《小思想家在行动》这部中篇小说，从题材内容看，属校园小说；从表现手法看，属侦探推理小说；从小说的归结点来看，又属问题小说。这部现实主义中篇小说，就其发现和提出问题的深刻性和普遍意义而言，就其人物性格鲜明、典型而言，就其故事之环环相扣、跌宕起伏、耐人寻味而言，都堪称校园题材小说的翘楚之作。

作者将笔墨集中在三个同班的好朋友即“思想家”“黑桃爱司”和李丽贝特身上。女作家没有把他们写成天生的正义卫士和高尚品格的体现者。女作家始终清醒地认识到她笔下活跃着的是三个孩子，将他们写得很可爱；没有让抽象的正义感、责任感来毁坏自己笔下的少年们的真实性；也没有将这些少年写成“模范少年”。不错，他们是特别让人喜欢的孩子。他们让人喜欢，不是因为我们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理智如何驱使他们去“破案”，以消除班上同学的惶惑情绪为己任，把接连发生的失窃案弄个水落石出，而是因为他们最了解他们的好朋友“先生”的为人，他们为“先生”的人格蒙受侮辱而感到不安，尽快将“先生”从被冤屈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责任感烧灼着他们的心！从解救好人的大方向上看，他们的确是一致的。小说的魅力正在于作者在叙述他们通力合作的过程中，展示出他们不同的性格，所处家庭环境和受教养的差异，分析、认识事物能力的深浅差别，思索问题的精细疏密，各具个性的态度、方式和方法，等等。

涅斯玲格的作品往往读起来感觉活泼轻松、真切生动、情趣盎然，其淡雅的幽默、浓烈的戏剧趣味牢牢地吸引着读者。然而，被女作家包裹在作品深层的精神内核，却常常是严肃而发人深省的，总是寄寓着女作家对人生、孩子、社会、时代、历史的敏锐而充满责任感的思索。《小思想家在行动》之所以不是一部以侦破推理为终极追求的低档作品，就因为它不单在叙述一个引人入胜的破案故事中写活了一群孩子和大人，而且在最后也不以释除悬念作结。在小说结尾处，作者将笔锋一转，提出了这样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容易因自己的种种缺陷而陷入孤独，这种孤独唯同龄人的友爱才能得以消除，可是，让孩子们去喜欢一个他们厌恶的人，能做得到吗？人的理智能使人转厌恶为喜爱吗？开启锈锁的钥匙该到哪儿去寻找呢？涅斯玲格的作品就这样向教师、家长和孩子发出疑问，引起人们深省和讨论。

【精彩选段】

李丽贝特穿一件红绒线衫，一条带褶的红裙，上下身都没口袋。数学老师很满意。不过她的书包却塞得满满的。李丽贝特从里头取出一叠练习本，几本教科书，一把编结用的小钩针，一团粉红色的毛线，一只跟老鼠一样大小的绒毛狗，一把刷头用的刷子，一张电影《唐老鸭》的入场券，几只饰有几朵塑料花的发夹，一块小透镜，七只啤酒瓶盖。

“就这些。”李丽贝特说。

“抖抖书包！”数学老师下令说。

不知道是为什么，李丽贝特犹犹豫豫迟疑着。

“你要我等到何年何月？”老师严厉地直望着李丽贝特问道。

李丽贝特这才猛地抓起书包，倒出来抖了抖。“哗啦”一下，倒出来三颗弹子，落到地板上，远远地滚开了；一只乒乓球从桌上跳到地板上，在教室里乱蹦；几条插满铅笔刀的带子飞向四方；笔记本的碎纸屑在空中盘旋。

“都是些什么呀！简直像个垃圾箱！”数学老师气鼓鼓地说，“你这个小姑娘，真不知羞！”说完他躬下身去看桌肚，谁知看了一眼就嫌恶地跳开了。“这样糟蹋面包太不应该了。怎么这么臭！赶紧把这些都扔出去，听见吗，赶紧！”

李丽贝特脸红得像煮过的虾，她从桌肚里取出一只又一只夹干酪的面包，这些面包都早已变硬了。这时，费尔吉小声说：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窗边总闻到一股怪味儿！”

桌肚里有八只干面包，面包上布满了绿霉点，发硬的干酪里渗出一滴滴油来，另外还有四只咬过几口的烂苹果。没有发现金表，所以李丽贝特被允许重新坐下。数学老师又走到黑桃爱司的课桌边。

搜查黑桃爱司的课桌没花多少时间，因为黑桃爱司的课桌里就一些学生的必需品，没什么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他用一只绿颜色的旧布袋当书包，从里头倒出来一双运动鞋和几样体育用品，袋就空了。桌肚里有一支圆珠笔，一本数学练习本和一本课堂记录本。但是对黑桃爱司搜身可就很不轻松了。他穿一件崭新的高级连衫裤，上面装有各式各样的拉链，让人眼花缭乱。前胸、两侧、臀部、袖口甚至裤腿的膝盖上下，全都是金闪闪的拉链。他这件连衫裤上的拉链一共有十四条之多，还不算裤前裆上的那一条。这十四条拉链后面都各有一只口袋。黑桃爱司认真地把一条条拉链全都拉开，并在数学老师的监视下，不用催促就把衣袋一只只依次翻了出来。黑桃爱司翻到膝盖下最后一只袋子时，桌子上已经有了这样一些东西：两根抽了半截的香烟，一颗梧桐子，二十先令，十二枚硬币，一堆各种型号的回形针，几块颜色不同的橡皮，半把指甲刀，两片没有包纸的磺胺药片，四盒扁平硬纸盒火柴和八个装大头针的小盒子（黑桃爱司用它装搜集了好几年的大头针。这些大头针有的头很小，有的头很大，有的形状特别，比如有的头呈水滴状；还有的大头针针尖特短，有的针尖特长，有的有各种颜色。他视为宝物的是一枚很长的大头针，针头呈蛋形，棕色底上散布着粉红色的小斑点）。

数学老师挺感兴趣地将八小盒大头针玩赏了一番，很明显，他也有集纳的癣好。他说了一句他自己也在搜集锡兵，就把小盒子还给了黑桃爱司。黑桃爱司把自己的宝贝都塞进衣袋，并且一一拉上了拉链。

下一个搜先生。他站起来，把上装脱下，衣领朝下抖了抖。除了一块手绢，什么也没掉下来。然后，他把那条熨得笔挺的浅色裤的裤袋翻了过来。白裤袋翻过来以后，活像两只兔子耳朵竖在两边。

“老师，我没有后裤袋。如今后裤袋已不时兴了。”

“书包！”数学老师喘了口气说。

这搜查渐渐使数学老师烦躁起来。先生拿出用浅色小牛皮做成的书包。他比黑桃爱司更讨厌携带当天用不上的课本之类的东西。书包里啥也没有，就半块橡皮和一块果心巧克力。

“现在查课桌！”数学老师躬下腰往桌肚里张望，待要走开时，突然大声说道：“等等！……”

他把手伸进桌肚，摸出一盒香烟大小的东西，用一块白方格棕色布包着，外面用橡皮筋捆扎得紧紧的。这块棕白相间的包布看上去像是一方手绢，包成一个小小的方包。数学老师摸了摸这包东西，捏了捏，眼睛立即发亮了。

“这不是我的东西，”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布包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小包。”

数学老师解去橡皮筋，打开手绢。手绢里正是汉荠的金表。教室里鸦雀无声（不错，这种鸦雀无声被汉荠的抽噎声打扰过两次，只是全班人顾不上去注意这一点）。

先生无奈地看着方格子手绢上的手表。他那纤长细密的睫毛颤动起来，双手也在发抖，平时牛奶咖啡色的皮肤，变得像橄榄一样发青。

“唔，米哈艾尔，你这可怎么说呢？”数学老师问。

先生的目光依然盯在表上，默不作声。

“喂，米哈艾尔，劳驾你说说清楚！”数学老师一再追问道。

先生依旧不吱声。

教室里腾起一片嗡嗡声，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好多人都在说给汉荠听，因为她近视得厉害，所以数学老师从先生的桌肚里找出手表的情形什么也没看见。

“在先生那里！……真想不到！瞎，这个卑鄙的家伙，这个坏蛋！这就对了，课间休息那会儿他是到我课桌边来过！”汉荠大声叫嚷着。

“安静！请大家绝对安静！”数学老师用命令的口吻制止了汉荠的叫嚷和大家的窃窃私议。“穿好上装！”他吩咐先生说，“我们这就去见校长。哈纳克在教室里负责维持秩序。”

先生穿好上装，弯腰捡起落在地板上的白手绢，把它往胸袋里插好。

“米哈艾尔，拖延战术无济于事，这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数学老师一把抓住先生的衣袖就走，“走！……走呀！……快点！”

一时间，大家以为先生会破门而出，逃之天天，谁知他却顺从地在老师后头不慌不忙地走出教室，而且说也怪，他竟然昂着头，像在看天花板。

谁也没有看出来他昂头走路只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还以为他是带着傲气走出教室的。

【赏析】经过一番搜查，对校园失窃案的侦破工作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但结果大出人们所料——失窃的手表在“先生”的桌肚里被发现，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先生”真的是那个贼吗？就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是“先生”的时候，小思想家又在想什么呢？这里为整部小说设置了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