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关上了铁门
2013-09-22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
马斯特的那条忠诚的狗叫“上校”。
一
围墙有八尺高,墙头布满了锯齿形的碎玻璃,沿墙种着高塔般的木棉树,在微风中摇曳。马斯特的屋子座落在正中央,四周环绕着一大片碧绿的草坪。这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就在这里,发生了一件意外。
整幢三层楼的房子,只有马斯特一个人,他的女管家玛格丽特今天休假,其他人都走了。其实,马斯特并不在乎一个人独处,只是一个人生活不太方便。他很早就吃完晚饭,现在,他离开客厅,穿过走廊,来到宽敞干净的厨房,准备做茶点。玛格丽特想得很周到,把水壶留在炉灶上,免得他找不到。马斯特打开壶盖,放进一些高级茶叶。他把水壶放到炉灶上煮,轻轻关掉屋里的灯,然后穿过走廊向书房走去。书房门一开,角落里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吠声,灯亮后,马斯特那只硕大的德国牧羊犬歪着脑袋坐了起来,看到是主人后,它慢慢躺下,又打起盹来。
马斯特对那条狗笑笑,这条名叫“上校”的牧羊犬从小跟着他,已经十二年了,忠心耿耿。虽然现在它老是打盹,但仍然很警觉。
除了狗之外,能让马斯特信任的人很少,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全非常注意。每天晚上,当他和太太准备休息时,他就会启动整个房屋的警卫系统,防止不速之客闯进来。马斯特有一笔很大的财产,身体也非常健康,这是他五十年来不断努力的结果。
外面刮着大风,雨水打在黑色玻璃窗上。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马斯特感觉很烦闷,他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窗户上映出他那罗马人的体型,威风凛凛,又很自负的样子。红色的窗帘由两边合拢而来,遮住了马斯特的身影,就好像舞台剧的最后一幕一样。
马斯特坐在书房一张大桌子旁,无聊地玩弄着一把金制刀柄的拆信刀,房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微弱而细碎的吱吱声,这一定是风吹的,马斯特根本不加理会。沉思一会儿,马斯特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去做些重要的事。他把拆信刀丢在桌上,站起来,走向橡木书架。他用力地将书架往里压了半英寸,然后向右一推,书架顺着墙后的轨道滑进去。出现了一座类似保险箱的大型铁门,马斯特用尽全力将铁门旋转出来,然后走进保险箱中。
这地道宽约六尺,深八尺,墙边有无数的架子和保险柜,马斯特拉开右边墙壁档案柜的一个抽屉,在案卷中翻了几分钟,当他翻到夏季那一部分档案时,传来茶水烧开的声音。
马斯特骂骂咧咧地把文件放好,茶壶的尖叫声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转身正要走出去,突然看到书房里有一条人影,这人一定是利用茶壶的响声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的。就在快到出口时,马斯特惊恐地看着铁门缓缓地合拢起来。无论他怎么用力地推、叫,铁门还是合了起来。顿时,地道里一片黑暗。
二
马斯特这辈子都没这么惊慌过。今晚,没人会进到这房子,明天最早来的是玛格丽特。马斯特确信,这人把他关在地道内,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从他目前的情况看,空气很快就会耗尽,他只有死路一条。马斯特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经过最初的绝望后,马斯特逐渐平静下来。他估计自己只能活两到六个小时,然后就会被活活闷死在这黑暗的地方。他真希望当初自己在这里安了照明设备。
马斯特摸黑找到一个角落,背靠着书架坐下。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镇静,并且应该平缓地呼吸,以保留氧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马斯特感到呼吸有点困难了。
在他心里,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到底是谁想杀了他?
为了减轻这不断加重的恐惧感,马斯特开始认真思考这一问题。
许多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在生意场上,他一向都是无情的,但是,在马斯特认为有嫌疑的人中,又找不到要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突然,马斯特想起一件事。无论是谁进入书房来关这道保险门,一定要从“上校”身边经过,那就意味着,凶手一定是“上校”很熟悉的人。马斯特又在脑中列举了一些名字。
他太太丽达,对,她有充分的动机——钱和自由。丽达比马斯特年轻二十岁,她的身材苗条诱人。前一阵子,他风闻丽达有一些不安分的举动。但两天前,他亲自送丽达上了飞机,到纽约探望她姐姐——一个时髦、成功的百老汇演员。丽达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马斯特的弟弟查理,他是一位艺术家,这很奇怪,是吗?弟兄两人,一个是钢铁制造商,一个是山水画家,差别真是太大了!查理在绘画上虽然很有造诣,但卖画所得的钱却不足以糊口。信托基金每月的补助,只够他维持生活。钱,就是动机。查理知道遗嘱中规定,兄长去世后,家产能由其他兄弟依次继承,其他未继承者,只能继续领生活费。这表明查理将继承他的财产。查理有充分的理由置他于死地。
不过,马斯特和他的弟弟相处得很好,至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得很清楚。马斯特确信,他搞艺术的弟弟不是凶手。
今天早晨,马斯特还打电话约查理一起吃午饭,但查理婉言谢绝了,他兴奋地提到公路旁有一大片向日葵,他想在它们被建筑商摧毁前完成这幅画。查理总是这样,只要看到美景,他忍不住要画下来。不过,查理答应,如果画不成的话,他会打电话来的。查理到现在还没有打电话,大概画家仍沉醉在花的世界里。
第三位赚疑犯是洛克,他是马斯特的助手,公司的副经理。马斯特不在时,他全权负责公司的财政。洛克应该在圣路易市与一家棉纺织公司谈判。所以,他像丽达一样,根本不在城里。
马斯特确信,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到底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呢?
三
马斯特感到空气越来越不新鲜,他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满足肺的需求。他知道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专心致志地思考这个问题。
丽达早晨曾打来长途电话。从她姐姐那里乘飞机回来,完全有时间完成谋杀,并且在尸体(我的尸体)僵硬前离开。马斯特记起,早晨电话中,他曾和丽达的姐姐说话,这表明丽达的确在纽约。从纽约赶回来,必须乘直达飞机,并且需要一天时间。说她们两人合谋杀他,那简直毫无理由。如果丽达一整天不在,她姐姐一定会发现的。其实,他死后丽达所得的遗产,还不如她现在的多,所以,不应该是丽达。
接着,他又想到在圣路易市的洛克,几个小时前,他们也通过电话,洛克答应他,价格计算好后,会带着所有资料来向他请示的。他们约定晚上九点再联系一次。洛克是个很守信用的人。马斯特看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八点五十二分。假如九点整电话铃响的话,那就证明凶手决不是洛克。如果他是凶手,又何必再打电话来呢?问题是,从这里能听到电话铃声吗?应该可以。马斯特想,凶手很可能想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意外事件,所以外面的书架一定没有推回原位,声音应该能透过铁门。再过五分钟就到九点了,马斯特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如果九点时铃声不响,那凶手一定是洛克,如果响的话……
突然,一阵微弱的电话铃声传进马斯特的耳朵。九点差一分,没错,一定是洛克,他提前一分钟开始拨电话。马斯特回到原来位置,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极力不去想它。如果他敲铁门,会不会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呢?马斯特躺在地上,听不到任何风声,推开书架,也感觉不到墙壁传来任何凉意。外面的声音真是很难传进来。他居然指望有人能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根本不会有人进来——除非玛格丽特回来拿她忘记的东西。
马斯特又将耳朵贴在铁门上,不知道外面雨停了没有。他往旁边一倒,忘了铁柜在那里,撞得头晕眼花。对了,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查理却说他要到马路边画向日葵,这根本不可能。另外,他还说过,如果画不成的话,他会再打电话来的。不过马斯特承认,他弟弟可能刚刚睡醒,所以忘了说过的话。洛克在圣路易市,丽达在纽约,那就应该是查理了。
马斯特心情平静了一点,对自己也很满意。现在他快死了,在这种心境下,他甚至觉得可以原谅查理,谋财害命,真不值得。
跟查理在一起,马斯特从小就处处占上风。马斯特从衬衫口袋里拿出圆珠笔,为了看清楚,他打着了打火机——虽然他知道打火机会加速他的死亡。呼吸更加困难了,马斯特从文件上撕下一张纸,左手举着打火机,右手打开圆珠笔。
只花了三十秒,马斯特在纸的反面写上查理的名字,以及“我看见他靠近这扇门”,“这是预谋”。后面这四个字,会让查理也死在一间黑暗的房子里的。
马斯特吃力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时,打火机的火焰渐渐灭了,屋里又是一片黑暗。
四
你看到这书架推开了,所以打电话报警?警长耐心地问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点点头。地下室的铁门已经打开,警察局的照相人员已经拍完照,验尸的医生宣称马斯特已经去世。玛格丽特一直不停地哭,她望着人们把马斯特的尸体抬上了救护车。大家都出去了,包括“上校”,它今天早上还没有活动呢!
“上校”在草地上打滚,虽然没有以前灵活了,但仍然很快活。它想叫主人去关那刺耳的茶壶声,跳起来撞击铁门,因为用力过猛,碰伤了右脚,显得有点跛。
屋里,警长问玛格丽特:谁是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