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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嘉宝”

2013-09-07崔益军

上海采风月刊 2013年5期
关键词:消逝贵族委员

文/王 海 摄/崔益军

右页的大照片摄于1989年8月17日,摄影者老崔去大光明电影院参加由谢晋导演的影片《最后的贵族》的观众见面会。他到场后,见到潘虹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当时老崔未曾走上前去惊动她,而是悄悄换上了长焦镜头,远远地摄下了一组潘虹脸部的特写。回到报社后,老崔整理照片,做出了一期名为“潘虹的眼睛”的报道,收到了读者不俗的反响。

笔者也近距离见过潘虹两次,都是在十几年前。潘当时是全国政协委员,分在文艺界组别。委员从上海出发时,我和一班记者前去送行。在虹桥机场的候机室里,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帘低垂,说不上郁郁寡欢,但稍稍有点离群的意思。偶尔有相熟的委员经过,她只是抬头浅浅一笑。和周遭的喧闹相比,她像一个遗世独立的人,沉浸在自己坚硬的壳子中,若有所思又似乎神游物外。

潘虹出演“地下党”

与很多演员不同,潘虹银幕下给我的感觉,与银幕上惊人契合。《人到中年》里陆文婷的忧郁沉静,《最后的贵族》里李彤的美到不可方物又失魂落魄,《苦恼人的笑》里的惊悸而沉郁……这些人无一例外有着招牌式的清澈眼睛。当这双善睐的明眸从硕大无朋的银幕上,透过黑暗的距离,直抵你的瞳孔时,我想每一个男人的内心,都会“咯噔”一下。潘虹的眼睛第一次让我“咯噔”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多年后我读懂了当年那一记“咯噔”的含义:如果我是她身边的男人,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也有例外。1991年,我读大二。某个冬夜,我和女友在南京西路平安艺术电影院看《顽主》。片子的导演是潘虹当时的丈夫米家山,她在里边扮演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纯粹撑场的意思。看完电影,我们错过了末班车,于是徒步三小时走回学校。路上,我一直念念有词:唉,这个电影,潘虹干嘛要演这么一个角色呢?气韵全无,让我失落。

潘虹是阿拉上海人,出道在上海,后因故调往峨影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她以一部颠覆性的《股疯》回归上海。这个真实而又市侩的角色,依旧有着明亮的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再从银幕望向你的时候,没有了昔日的寂静、明澈,更像一种快速的“掠过”,一如股市屏幕上不断翻动的数字。

一直以来,围绕潘虹都有许多“故事”。最具“国际性”的一则,可能就是二十多年前,法国新浪潮的著名导演戈达尔拟邀请她出演好莱坞著名的“嘉宝”而未果。据说是因为与拍摄《最后的贵族》冲突的缘故。然而我一直怀疑这个传言的真实性。这么些年的报章,在提及此事时一直语焉不详,平添神秘。

自《股疯》后,我已多年未见潘虹的银幕形象。那天打开电视,蓦地就看见了她,是一部都市题材的电视剧。潘虹梳着高耸的发髻,抹着重重的口红,熟悉而又陌生地在距离我两米开外的液晶显示屏上。我总有一种偏见,觉得优秀的电影演员如果去狂拍电视剧,会被后者带出油滑气。果不其然。多年前那个冬夜,从平安电影院出来后的感喟,再度钩沉。我快速按动遥控器,不多时,又看见了她。她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但我完全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

有着明亮眼睛的“嘉宝”消逝了。也许,是导演有眼无珠,让她明珠暗投;也许,是我们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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