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量经济分析如何体现其“经济性”特点——以我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的模拟实验为例
2013-09-03崔到陵
崔到陵, 郑 安
(南京审计学院经济学院,江苏南京211815)
0 引言
鉴于经济学是研究人类稀缺资源如何优化配置和如何充分利用的学科,于是,相对于其他学科而言,经济学理论在“经济性”方面应当有更高的追求,我们需要始终坚持把“经济性”贯穿在学术研究和学科发展的始终。所谓“经济性”,顾名思义,它包含着一个以最小的成本支出,获取最大收益或效益的思想。因此,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经济学理论显然不是越简单越好,而是在说明和解释经济现象经济问题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简单,也不是越复杂越好,如果这种复杂,是一种重复累赘,为复杂而复杂,那么经济理论就无助于人们认识和理解经济现象的有序性和层次性,使“复杂性”带来得不偿失的后果。
应该说,理论作为对实践的简化和抽象,正是人类经济价值观的充分体现。原则上讲,一个不具备“经济性”特点的学科,人们将无法享受认识世界的便利和优势,同时,学科本身的发展和生长也会受到限制和制约[1]。计量经济学作为经济理论与实际相联系的桥梁,理应充分体现经济理论的“简约性”和经济实践的丰富性特点,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如果能以实验案例为抓手,就可以艺术性地把经济学思想充分而完整地表现出来[2]。
作为引玉之砖,本文拟通过经济管理类普通本科院校“计量经济学”课程中简单线性回归模型的实验教学[3-4],来谈谈笔者所理解的经济理论的“经济性”含义及其教学心得。
2 问题的提出
查阅各年的中国统计年鉴,得到1985~2010年这26年间,中国农村居民消费与收入水平变化的原始数据(见表1),表中给出了收入和消费的名义变量,实际变量,物价指数和利率的各年度数值,通过我们实验操作中的计量分析和数据挖掘,希望能够揭示中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的规律性[5],同时,也希望在教学层面上能为计量经济学的模拟实验教学提供一个尝试性的分析案例。
表1 1985~2010年中国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和消费
3 实验分析
3.1 模型选择
凯恩斯消费绝对收入理论认为,消费是收入的函数,但该理论并没有指明消费和收入到底是名义变量还是实际变量,是相对数据还是绝对数据,因此回归模型的建立需要在各指标既定的经济含义中寻找计量效果最好的那种作为实际消费函数,并用于经济分析,为节省篇幅,本文只在人均指标中的名义指标和实际指标中作出权衡和选择。
我们以名义指标作线性回归分析,应用OLS估计法,得到模型1:
上述两个模型的拟合优度R2都达到0.99以上,说明拟合效果很好,所不同的是,前者DW=0.86,随机扰动项存在正自相关,而后者DW=1.49,查5%的DW 临界值表,得 dL=1.302,dU=1.461,易知不存在一阶自相关,显然模型2,也就是用实际变量的计量效果更好。
一般来说,用名义指标和实际指标分析的差异在于居民消费是否存在货币幻觉(Money illusion)效应,欧文·费雪认为,货币幻觉是一种短期现象,当收入与物价同比例上涨时,消费者会“虚幻”地认为收入水平的上涨快于物价水平的上涨,因而他们会感到实际收入水平是增加的,实际收入水平的增加会一定程度上带来短期内实际消费量的增加,因而消费者的货币幻觉现象对短期宏观经济具有刺激作用,当货币幻觉期结束之后,消费会回复到从前的由实际收入决定的实际消费水平上。
3.2 散点图形态分析
在Eviews6.0中,以实际收入和消费关系作散点图(见图1),再选择options选项下的regression line,即可描绘出贯穿散点的回归线。
消费和收入关系的散点图1可以反映出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1)关于恩格尔曲线与恩格尔定律的一致性验证。我们发现,图中人均消费水平在初始和最后阶段,都位于回归线,也就是平均消费趋势的水平以下,中间部分处于回归线的平均水平之上,说明这条曲线几乎就是一条标准的消费函数或恩格尔曲线,如果把平均消费倾向看成是广义恩格尔系数的话,那么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由低到高的变化,人均消费水平在收入中所占的比例,即广义恩格尔系数是由高到低逐渐下降的。
图1 散点图
(2)变换模型的形式对拟合优度的提高是否有必要?我们分别用幂函数y=uxα与简单线性函数y=β0+β1x+u来对原始数据进行拟合,可以发现,前者随机扰动项与解释变量形成乘法关系,后者形成加法关系,前者的参数估计值 α=0.97,拟合优度为0.99,后者的参数估计值 β0=64.31,β1=0.73,拟合优度也达到0.99,即两者拟合效果相当,但前者幂函数既能反映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又能反映平均消费倾向递减规律,在后者线性函数中边际消费倾向是常数,因此只能反映平均消费倾向递减规律,所以两个模型可以说各有利弊。对于幂函数而言,它对经济规律的刻画比较全面,不足方面是模型略显复杂,乘法模型中的随机扰动项与幂函数xα相乘处理起来缺乏较为直观的经济含义,对于简单线性函数而言,函数形式比较简单,但经济规律的刻画略显不足。
由于人类的经济行为是一个时刻面对众多选择的行为,这种行为之所以与“经济”联系起来,是因为当有众多的方案可以实现同一目标时,“经济性”选择的必要就表现出来,一方面,人类对所有方案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即不能都选,都选的话,成本投入将加大,另一方面,如果任选其一,那么其他一个将形成选择此一方案的机会成本,而如何降低机会成本,这同样是有一个成本收益的对比,甚至是信息不对称条件下的成本收益的对比问题。在本案中,问题是,在拟合优度相当的情况下,用“复杂”的幂函数形式值不值得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以人们在选择简单线性回归模型时,其“简单”与“线性”实际上包含了一个很深的“经济”学思想在里面。
(3)既然从简单线性回归模型可以看出,平均消费倾向是递减的,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平均消费倾向递减?这是需要回答的问题。很显然,首先从平均消费倾向的构成来看,①当边际消费倾向低于平均消费倾向时,就会形成平均消费倾向递减,因此可以说,是边际消费倾向递减造成了平均消费倾向递减,而不是相反,这与经济学上边际收益递减是规模收益递减的成因有关①在数量经济分析中,尽管规模报酬常用多要素投入增加的倍数与产出增加的倍数的比来衡量,但与此同时,人们也常用平均收益指标来衡量规模效应,当边际收益大于平均收益时,表明要素投入过程是规模报酬递增的,反之则相反。;②从人均消费指标的来源来看,如果收入总量增长较快,同时收入分配结构又不够合理,比如收入两极分化程度比较严重,那么人均收入的增长速度将快于人均消费的增长速度也在情理之中。
(4)从经济发展的历史过程来看,由于受消费习惯形成和心理预期因素的影响,当人们对未来处于不安全的谨慎状态时,就会加强储蓄,抑制当前消费,这与我国在体制转轨过程中公共财政政策落实不到位有关[6]。换句话说,当政府支出偏向赢利,偏向建设性财政,而对公共财政倾斜力度不大,比如当教育、医疗、住房和社会保障为代表的民生改善和公共服务与经济发展水平不相适应时,居民的消费行为就会对政府公共政策偏差形成替代的保护性反应,这会导致消费支出的自行缩减,预防性储蓄的适应性增加,于是当期的平均消费倾向就会降低[7]。
3.3 参数的稳定性检验
以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的1997年作为分界线,将总体分为两个子样本分别作线性回归,与不分时段的整体样本的回归结果相比较,得邹至庄断点检验的结果见表2。
表2 邹至庄检验的结果
考虑到chow-检验的原假设认为参数是稳定的,对照表2,查看其截尾概率接近于0,表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了参数具有稳定性的特征。这个假设检验的经济含义是,在亚洲金融危机抑或的世纪之交,中国农村居民的实际消费习惯的改变是显著的,农村居民由温饱向小康的过渡,表现出了明显的阶段性、层次性和转折性特征。
3.4 对利率的敏感性
消费对利率的影响途径主要来源于三个方面。①通过价格机制影响。由于利率是一种特殊商品的价格,当消费对价格缺乏弹性时,消费对利率必然也缺乏弹性,此时,价格或利率水平的变化对消费的影响较小,表现为消费量受利率的影响不显著,对利率的变化不敏感。同一般商品的消费特点类似,当收入水平跃居一定层次以后,利率水平提高,对其中奢侈品②这里的奢侈品泛指利率弹性大于1的商品,即当利率水平提高1%时,消费品的需求量下降的幅度超过1%的商品。的消费影响较大,其需求量将趋于减少,于是消费表现为利率的减函数。②利率通过消费信贷的变化间接影响消费量。当利率水平提高时,消费者消费信贷的成本支出增大,于是消费信贷规模将减少,消费量也随之减少,这也使得消费表现为利率的减函数。③利率通过影响投资,进而通过影响作为投资来源的储蓄水平来影响作为收入中另一组成部分的消费水平。利率通过这种渠道影响消费的前提条件是,宏观经济总体上是沿袭均衡增长的路径呈动态演进的。当利率水平提高时,私人投资减少,这使得用于转化为投资的储蓄水平下降,这一目标显然只有通过提高消费水平的方式才能实现。于是,消费表现为利率的增函数。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得出利率对消费的影响是可正可负的[8],在本案中,我们用消费对利率的简单线性回归作参数估计,得模型3:
上述估计结果表明利率对消费水平的影响是负向的,即提高利率不仅抑制投资,同时也抑制消费,当然这种影响关系实际上并不理想,原因是模型的拟合优度较小,只有不到0.35。接下来要对模型进行修正,修正模型的方法有二,一是基于泰勒定理的思想,利用利率变量的高次幂的形式作回归分析,本文以5次方为例,得到修正的模型4的估计结果如下:
显然,高次幂对提高模型的拟合优度是有利的。可以断言,随着幂次的逐渐提高,理论上可实现任意想要的拟合优度,但这种“优化”缺乏经济理论的支持。
由此看来,计量经济分析的目标显然不单单追求模型对数据拟合效果的最优性,就是说,如果这种拟合优度的提高得不到经济理论或经济含义上的支撑,计量经济学就宁可牺牲适当的拟合优度,而保留模型的经济含义的可解释性,当然这也并不是说我们为了模型的经济含义可以完全置计量分析的效果于不顾,我们选取模型的标准实际上是一个在充分考虑经济理论的可解释性和计量分析的一致性标准[9]。归根到底,经济性是根本的,计量效果从属于经济含义的约束。
在上述模型中,我们利用Remsay中的RESET检验法,仅以利率r作为实际收入水平SY的解释变量,对模型的设定偏倚(specification error)进行检验,得到如下结果(见表3)。
表3 模型设定偏倚的RESET检验结果
由于模型设定偏倚的原假设假定引入新的变量后模型的可决系数显著无差异的截尾概率均小于0.002,这说明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模型确实遗漏了重要的解释变量[10]。对比前面的模型2,易知,这种偏倚归根结蒂是遗漏了以实际收入水平SX为代表的重要变量所致。
3.5 模型修正
为此,向以利率r作为回归的模型3中增加实际收入SX解释变量,得到修正后的模型5:
很显然,这个模型无论从拟合优度,还是从自相关和异方差等角度来看,都取得了较为全面的计量效果,依照传统的衡量标准,这里唯一略显不足的是,在加入实际收入变量之后,利率对消费的影响不显著,其t-值只有0.75左右。然而,不显著的变量却有着十分显著的政策含义,即相对于收入影响消费的强度而言,利率对消费的影响是较弱的。因此,出于显著的经济政策含义上的考虑,为增强模型的应用功能,我们需要在模型中继续保留这个不显著的变量[11]。由此,我们可以得到计量经济模型的另一个“经济性”特点,即在一般情况下,计量模型作为外生变量或内生变量的滞后形式对内生变量本身的影响和控制关系的反映,有时不显著影响的变量比显著影响的变量,以致于在模型中保留某些不显著影响的变量比去掉它们能够使得其在经济与政策含义上更有显著的认识和应用价值。
于是,模型5完整地反映了近年来中国农村居民的消费行为对收入对利率变化的主要特征。它说明了在我国现行宏观调控的政策中,使用收入分配政策比使用货币政策对扩大内需,特别是扩大消费需求是更加有效的。尽管货币政策在经济实践中操作起来简单易行,但其对刺激终端消费需求而言毕竟药不对症,而用增加居民收入和改善国民收入分配结构的宏观经济政策,显然更有积极的意义[12]。
4 结语
中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的模拟实验,说明我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呈现出明显的变化特征,消费行为的选择日趋理性,在经历因货币超发而导致的通货膨胀的冲击下,实际价格影响居民收入和消费行为的趋势十分明显。以1997年为界分段考察,可以看出,边际消费倾向和平均消费倾向由上升转为下降的阶段性和层次性特征,1997年之后,中国农村居民显示出较为明显的预防性储蓄行为的某些特征,居民生活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担当意识显著增强,这与我国经济在转型期中,农村居民的教育、医疗、住房和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的滞后因素有关。可以说,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对中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巨大而且深远[13-15]。
从利率变化对农村居民消费影响,特别是消费信贷的影响不显著性表现来看,至少说明利率影响消费的渠道不是通过影响消费信贷的直接途径来发挥作用的,而是通过影响投资,和影响作为投资的来源储蓄的水平所致。实证分析的结果包含了深刻的宏观政策取向,即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无法从根本上取代收入分配政策,这进一步昭示了现阶段我国体现社会公平正义的收入分配政策调整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通过本案的计量分析,经济学理论中的“经济性”,同人类的其他社会经济行为一样,包含对客观世界认识的一种“走捷径”的思想,即人们总是期待着用抓重点、分主次的方法,来实现用最少的投入和最少的消耗获得最大收益最大回报的理想。作为经济学科的理论阐述,其“经济性”含义当然也不例外。某种程度上说,对经济学理论与实践中的“经济性”阐述和发展,正是经济学“四两拨千斤”的趣味之所在,否则,枯燥乏味的经济理论无论从叙述者,从阅读者的角度,还是从理论研究,从实践应用的角度,都将让人难以企及人类行为的终极价值,即摆脱有限生命有限资源的约束,去追求无限价值和无限自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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