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器”兼修:教育的高级境界
2013-08-15蒋冀骋
蒋冀骋
中国的传统教育以追求“道”为最高目的。而“道”的内容主要是“仁义礼智信孝廉”,十三经除了《尔雅》外,都是讲“道”的,故求“道”必须讲经、学经。厚厚的十三经,不知白了多少少年头,耗尽了多少聪明人的心和智,然而“道”是什么?“道”在哪里?仍然是一头雾水。
求“道”而不知“道”、不得“道”,是中国旧知识分子的人生悲剧,也是中国传统教育(私塾)的悲剧。
道在哪里?道在脚下,道在心里。道是实践的,也是理性的。没有实践的“道”是虚“道”,是假“道”,没有理性的“道”,是盲“道”,是幻“道”。实践与理性的结合,才是真实的可行的“道”。
古人把“道”的目标定得太高,讲得太玄,说得太好,而实际上又做不到,怎么办呢?只好做假。所有的道学很多是假道学,很少有像哲学家斯宾诺莎那样去亲身实践自己的伦理主张的。所以,满口仁义道德者,大多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对此,《儒林外史》做了很好的、深刻的文学描写。所以说,将“道”的目标定低一点,让“道”在人们的身边,“道”在人们的生活中,从而“道”就是生活,才是可行的,真实的。
孔夫子说:“君子不器。”意思是说,君子不是一个具体的器皿,既不是螺丝钉也不是匕首、投枪。既然不“器”,则连作器之法、成器之理也不要了。故我们的传统教育,没有数学、化学、物理学、天文学,也没有各种工程学。由于不求“器”,近代我们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鸦片战争的坚船利炮既打痛了我们,也打醒了我们。没有“器”,无法保护“道”,“道”也行之不远。虽说“道不远人”,没有“器”的支持,“道”只是空道。所以我们引进“器”,引进“器”的教育。数、理、化、天、地、生就这样引进了。
引进后怎么办?如何对待“道”?前人认为,“道”是中学的问题,“器”是西学的问题。曾国藩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然而中学的“体”能否容纳西学的“用”,西学的“用”能否支持中学的“体”?“体”能脱离“用”而独立存在吗?“用”能脱离“体”而独立发展吗?只引进“用”不引进“体”或不改造“体”能行得通吗?西方的“用”是在西方的“体”的基础上生发的,是西方文化、制度、社会环境下的产物,脱离这个“体”,“用”能发挥作用吗?显然,会有矛盾。中国近代以来对世界的科学技术没有什么贡献,主要原因是只引进“用”,不引进“体”,只引进“器”,不引进“道”。所以“五四运动”要请进德先生和赛先生。赛先生进来了,也起了作用,而德先生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口头上有,行动上无。至少在特定的一段时间是这样。
现代的教育,无论是社会,还是学校,抑或是家庭,皆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古代的只重视“道”的教育变为只重视“器”的教育。虽然也讲信仰,也讲道德,也讲精神,也讲礼仪,但大多停留在课堂和教材里,停留在教师的口里和学生的试卷中,真正实行了的,几希。
从小学到中学,这个培训班,那个培训班,学唱歌,学跳舞,学钢琴,学书法,学外语,学奥赛,皆是“器”的教育,而其目的好像是为了培养和提高学生素质。然而这些素质皆为“器”的素质,不是“道”的素质,尽管“器”反映“道”,但“器”毕竟不是“道”。“道”的素质应包括信仰、道德、思想。“道”的这些内容不仅要“教”,更重要的是要“行”。
尤其是大学教育,就业率变成了最高目标。社会、家长、政府对大学的要求,就是就业,一毕业就能就业,才是好大学。无论是专业设计,课程开设,教材编写,皆以就业为目标,美其名曰开门办学,面向社会办学,实则将一所大学办成职业技术学院,只讲“器”的教育,不在乎“道”的修为。纵使提倡“道”,也是远离现实,远离生活,远离行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成为教师谈经的讲坛,学生挣学分的所在。实际上,“道”就是走路,走路就是行动。“道”的所有内容要在行动中得到体现。在行动中增强信仰,在行动中培养道德,在行动中丰富思想。没有行动的信仰是伪信仰,没有行动的道德是伪道德,没有行动的思想不是自己的真正的思想。所以我们要使学生在行动中发现思想,在行动中提升思想,在行动中发展思想。
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有试错和纠错的机制。任何行为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百分之百合乎“善”、合乎“道”。让人们在行动中发现自己的不足,纠正自己的错误,向善的方向,向“道”的目标奋进,从而成就自己。
履行“道”,要从小事做起,从日常礼仪、日常生活做起,在日常生活中履行心中的“道”,在生活中行“善”,而不是只在口号中行善,在文章中行道。
要行道,必须有行“道”的能力,故“器”的教育也是重要的。以“器”行“道”,以“道”引“器”,“道”、“器”相将,成就教育,成就人类。
所以,我们认为,“道”、“器”兼修才是最好的教育,偏向任何一方的教育都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