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其”字在《诗经》中的用法

□张 映

(山西传媒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3)

关于《诗经》中的“其”字，毛毓松先生曾作过专文探讨，他认为“其”在句中有指示代词、虚词、衬音字等用法。本文根据“其”字出现的位置这个经度和“其”字在句中能否独立充当句中成分这个纬度，将“其”字的用法归纳为以下情况:

1 句首的“其”字

《诗经》中句首的“其”字《国风》中57 例，《雅》中有69 例，《颂》中有10 例。

1.1 句首的“其”作代词 (99 例)

王引之《经传释词》:“其，只指示之词也。常语也。”代词，是具有替代或指示作用的词。可分为以下三种情况:

(1)作定语。又可具体分为以下几种:

第一种“其”作定语修饰限定后面的名词，构成“其+名词”格式作句子主语，这种情况《国风》中38 例，《雅》中37 例，《颂》中10 例。如:

①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周南·桃夭》

第二种“其”作定语修饰后面的形容词，构成“其+形容词”格式作句子主语，这种用法《国风》中3 例，《雅》中1 例。如:

②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豳风·东山》

“其”指代前面的“之子”。“新”、“旧”本是形容词，在这里具有了名词性质。

第三种“其+之+名词”格式中“其”作为代词修饰后面的名词，这类用法共2 例。

③玼兮玼兮，其之翟也。 《鄘风·君子偕老》

这句的语序应为“其之翟也，玼兮玼兮”，这里的“翟”为了与后文中的“髢、揥、皙、帝”形成音节的韵律而倒装后置了。“其之翟”是偏正结构，“其”指文中的女主人，“之”是为凑成四字句而加入的助词，以补足音节，

(2)作主语，这类情况《国风》中3 例，《雅》中3例。

④四牡修广，其大有颙。 《小雅·六月》

“其”指代“四牡”作主语，“大有颙”作谓语来描述主语。

(3)“其+维”的格式中，“其”作主语，“维”作谓语，这类用法共2 例，均出于《小雅·抑》一篇。

⑤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僭，民各有心。 《小雅·抑》

1.2 句首的“其”作副词 (20 例)

分为两种情况:

(1)语气副词，共17 例。

⑥其桐其雨，其实离离。 《小雅·湛露》

这例侧重表达一种欢乐、赞美之情。

(2)时间副词，共3 例。

⑦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豳风·七月》这句的“其”表示时间。

1.3 句首的“其”作助词 (17 例)

《诗经》中句首的“其”作助词时，既无词汇意义，也无语法意义，只是“语中衬贴之声。”可分为两种情况:

(1)“其+名词”的格式，且“其”后是一个完整的结构，这类用法《国风》中有4 例，《雅》中有11例:

⑧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秦风·终南》

“哉”语气词，表示感叹，“其”在这里没有实在意义，只表示对“君”的感叹。

(2)“其”+疑问代词或疑问副词，这类用法共2 例。

⑨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小雅·鸿雁》

这例中的疑问副词“究”表示强烈的疑问语气，“其”的疑问语气弱化，只表示一种语气。

2 句中的“其”字

《诗经》中句中的“其”共有396 例，《国风》中有169 例，《雅》中有181 例，《颂》中有46 例。

2.1 句中的“其”字作代词 (244 例)

句中的“其”字作代词《国风》中90 例，《雅》中128 例，《颂》中26 例，可分为以下四种情况:

(1)代词“其”在句中作定语修饰后面的名词

“其”作定语修饰名词形成偏正短语，作前面动词的宾语，此类用法《国风》中62 例，《雅》中70 例，《颂》中6 例。

⑩陟彼北山，言采其杞。 《小雅·北山》

“其”指“北山”，“其杞”作“采”的宾语。

(2)句中的代词“其”+名词作主语，位于主谓倒装句中，此类用法《国风》中25 例，《雅》中34 例，《颂》中20 例。

⑪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小雅·斯干》

“其”与名词“户”组成偏正结构作句子主语，放在了谓语之后，构成了主谓倒装句，谓语“西南”是用如动词，是具有描写性质的名词，其正常语序为“其户西南”。

此外，还有几例特殊用法，如:

⑫有之杕杜，有皖其实。 《小雅·杕杜》

例中“其实”作主语，倒装后位于谓语“皖”之后，语序应为“有其实皖”。“有”为词头，作语气助词，没有实在意义。

(3)代词“其”作兼语，这类用法《国风》中3 例，《雅》中5 例。

⑬上帝耆之，憎其式廓。 《大雅·皇矣》

这类“其”字既是前面动词的宾语，同时又是后面动词的主语，因此是兼语。“其”指上文中的“文王”，作“憎”的宾语，“式廓”的主语。

(4)“维+其”的格式中，代词“其”作主语，这类用法只在《雅》中出现，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维+其+形容词”，共15 例。

⑭渐渐之石，维其高矣。 《小雅·渐渐之石》

例中“高”是形容词，作谓语来描述主语“其”。

第二种“维+其+动词”，共4 例。

⑮混夷駾矣，维其喙矣。 《大雅·绵》

例中的“喙”是动词，“其”指“混夷”，张着口喘气。

2.2 句中的“其”字作助词 (117 例)

句中的助词“其”《国风》中有60 例，《雅》中有40 例，《颂》中有17 例，可分为以下六种情况:

(1)形容词或拟声词+“其”，多作状语修饰后面的谓语，这类用法《国风》中有14 例，《雅》中有1例。

⑯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陈风·宛丘》

朱熹:“坎，击鼓声。”“坎”是拟声词作状语，修饰后面的谓语“击鼓”。

(2)句中的“其”+形容词，一般在句中作谓语。“其”字已失去指代作用，只是作为衬字。这类用法只在《国风》中出现，共12 例。

⑰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邶风·北风》

句中“其”前面的名词“北风、雨雪”等作主语，“其”后面的形容词“凉、雱”等作谓语。“其”在这里既标明主谓结构，又构成四言诗句，使音律和谐。

(3)指示代词+“其”，这类格式都出于句子“彼其之子”，均出于《国风》之中，共14 例。

⑱彼其之子，美无度。 《魏风·汾沮洳》

“其”是句中助词，没有实在意义。”这里的“其”由指示代词的“其”虚化而来，句中的“彼”的指示作用强，“其”在这里就成了一个助词。

(4)疑问词+“其”，疑问词主要有疑问代词有“谁，曷，何，爰”;疑问副词有“岂”。这类用法《国风》中14 例，《雅》中6 例。如∶

⑲乱离瘼矣!爰其适归? 《小雅·四月》

这里的“其”本身不表疑问，只起到了补足音节的作用，同时又使得它前面的疑问词的疑问语气加强了。

(5)动宾之间的助词“其”，这类用法《国风》中6 例，《雅》中19 例，《颂》中3 例。

⑳我行其野，言采其蓫。 《小雅·我行其野》

这里的“言”是发语词。“其”用在动宾之间。

(6)主谓之间的助词“其”，共28 例。

㉑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小雅·沔水》

这类“其”字位于主语和谓语之间，没有实在意义，只是为了补足音节。

2.3 句中副词“其” (27 例)

句中“其”作副词在《诗经》中共有27 例，可分为两种情况:

(1)语气副词，共15 例。

㉒其桐其椅，其实离离。 《小雅·湛露》

句中的语气副词“其”与句首的语气副词“其”的用法一样。

(2)时间副词，共12 例。

㉓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小雅·苍伯》

意思是“哪能没人上你的当?到头来，害到你自己。”“其”表示时间上的将来。

2.4 句中连词“其” (8 例)

句中连词的“其”《国风》中5 例，《雅》中3 例。如:

㉔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郑风·溱洧》

句中用“浏”和“清”来修饰“溱”与“洧”，用“殷”与“盈”来修饰“士”与“女”，“其”在这里是连词，连接两个相同词性的词，表并列。

3 句尾的“其”字

杨树达在《词诠》中认为:“其，语末助词，表疑问，音姬。字或作‘居’。”王引之的《经传释词》解释为:“其，问辞之助也。”句尾的“其”字只作语气助词。这种用法在《诗经》中共有5 例，《国风》中有2例，《雅》中有3 例，这3 例出于同一篇，是同一句的重复。

㉕夜如何其?夜未央。 《小雅·庭燎》

朱熹在解释这句时认为:“其，语辞。”这句的意思是:“夜呀怎么样?夜茫茫。”这里的“其”只帮助表达疑问语气，相当于一个语气助词。

4 结束语

《诗经》中的“其”多数居于句首和句中，句首的助词“其”与句中的助词“其”的用法不甚相同，句首的助词“其”没有语汇意义，也没有语法意义，只是发语词;而句中的助词“其”有的和其他词连用，可作句子成分，如“形容词+其”的格式可在句中作状语来修饰后面的谓语，“其+形容词”的格式可在句中作谓语。句中的“其”字还可以作连词，在《诗经》中仅有8 例。作为语气词的“其”只有5 例，位于句尾。

［1］王引之.经传释词［M］.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

［2］杨树达.词诠［M］.北京：中华书局，1979.

［3］金启华.诗经全译［M］.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

［4］李靖之.文言虚词诠释［M］.北京：中国劳动出版社，1994.

［5］杨伯峻.古汉语虚词［M］.北京：中华书局，1981.

［6］毛毓松.论《诗经》句中的“其”［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1994(1).

［7］胡宪丽.论《诗经·国风》中“其”字的用法［J］.池州师专学报，20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