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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边缘化儿童形象

2013-08-15陈光兵李明宇

关键词:伊凡耶夫斯基陀思

陈光兵 李明宇

(南京师范大学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泰州 225300)

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是19世纪俄国最杰出的作家之一。他在文学创作中对儿童形象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儿童形象尤其是边缘化儿童形象在其作品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所谓边缘化,就是非中心,非主流,或者说被主流社会、主流人群、主流意识形态、主流文化、主流经济所排斥。“被排斥”并不意味着被淘汰,准确地说,边缘化就是不入主流,没有号召力,没有影响力,没有权威性,且容易被忽视和冷落。边缘化儿童和一般儿童形象有很大的差别,他们是“长于经验世界的形形色色”,[1](P276)往往并不具有一般儿童形象的心理纬度,即便有心理纬度也是单一的、僵化的,或者说他们往往只有儿童的身份,不具有任何完整的儿童性格,只是作者创造的一个儿童符号,在作品叙事进程中往往转瞬即逝,对推动作品情节的发展没有太大的影响,通常在作品中只出现一次,甚至点到为止;他们在作品中往往连姓名都没有,是消极被动的存在,因此往往是丧失话语权的。总之,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英国著名批评家福斯特在他那本被誉为“20世纪分析小说艺术的经典之作”《小说面面观》(Aspects of Literature,1966)中提出了著名的扁平人物和圆形人物理论。他认为,扁平人物往往只有一种或很少几种特性,其性格无发展变化,可以用几个字或一句话来描述;圆形人物则具有多种特征,包括一些互相冲突或矛盾的特征,其性格具有不确定性和多面性,读者是难以预测其发展变化的。按照福斯特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作品中的边缘化儿童属于扁平人物范畴,但我们绝不能因此而忽略边缘化儿童的作用,认为他们在文本中可有可无,因为“任何一种理论和批评模式都有其合理性和局限性,尤其是在关注面上,都有其重点和盲点,各个批评理论派别之间往往呈现一种互为补充的关系”。[2](P2)一部作品中往往是扁平人物和圆形人物共存、相互映衬和补充,我们不能只重视、肯定圆形人物的审美价值而忽视扁平人物的审美功效。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扁平人物如果处理得好,同样可以达到艺术所追求的高度,如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边缘化儿童,经过作家的审美创作变成了一个个“意象化”了的儿童。所谓意象是指自然界中的物象,但是这一物象在被引入文学作品时,已经蕴涵着艺术家的理念,因此意象实际上是有寓意的物象。所以,被意象化的边缘化儿童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既作为人物存在,同时又被符码化、抽象化,对叙事起着点缀、装饰的作用,并常常指向小说的某一主题,是作家书写儿童的一种方式。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存在着许多边缘化儿童形象,如《穷人》中戈尔什科夫家的孩子,《罪与罚》中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的孩子,《白痴》中居住在瑞士小山村的孩子,《冬天里的夏日印象》和《罪与罚》里面出现的小妓女以及斯维德里盖洛夫梦中那个五岁的孩子,《群魔》中玛丽亚·莎托娃的男孩,《圣诞晚会与婚礼》中主人和家庭教师的孩子以及那个有着三十万卢布嫁妆的小姑娘,《一个荒唐人的梦》中荒唐人在街上遇见的小乞丐,《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米卡梦中躺在母亲的怀抱啼哭的婴儿。上面列举的种种边缘化儿童形象在情节上似乎还和主人公有一点联系,但都如昙花一现,如在《白痴》中提到了梅诗金公爵发动瑞士山村的孩子们一起拯救被遗弃的女孩玛丽的故事,但在小说文本最后这些儿童也仅仅停留在梅诗金公爵的回忆中;而在《卡拉马佐夫兄弟》老二伊凡的逸闻中出现的边缘化儿童,如被土耳其侵略者屠杀的婴儿,连猪饲料都难吃到的小理查,被亲生父母虐待的小姑娘以及被狗撕裂的小男孩,甚至在情节上和主人公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似乎这些儿童都是被强加到文本中来的,因为这些逸闻都是伊凡从报纸上直接得来的,不是他亲眼所见。

边缘化儿童很少直接参与故事情节的建构,所以,在边缘化儿童身上,作家“不奢望读者能从中获得更多的生活表象的逼真感,也不讲究读者是否从精确无误的生活细节中产生真实感,更不考虑读者在身临其境的历史真实中产生亲近感”,[3]但是他们所起到的作用却是不容忽视的。正是在他们身上,作家赋予了外在于经验儿童的某种形而上的象征或隐喻意义,寄托和表达了主体的(这个主体有时是作为写作主体的作家本人,有时是小说的某个人物)情感、心境,这些意义才是这些边缘化儿童在叙事情境中存在的真正理由。他们的存在常常会使整篇小说的主题得以升华。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边缘化儿童,除个别如《白痴》里的瑞士村庄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是贫困的儿童,处在被欺凌与被侮辱的境界,他们无辜、柔弱,十分可爱,他们对成人往往起着反哺的作用。《罪与罚》中,当淫棍斯维德里盖洛夫在梦中看到那个五岁女孩脸上的表情时,恍然醒悟,反省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恶,开始走向了自救的道路——而这也正是他决意自杀的原因。《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正是梦中那匍匐在母亲的怀抱里嗷嗷待哺的婴儿这一场景,使长兄米卡最终甘愿为孩子、为大家接受任何判决。伊凡也正是通过描述种种虐待边缘化儿童的行为来表达自己否定上帝的思想,“假使大家都该受苦,以便用痛苦来换取永恒的和谐,那么小孩子跟这有什么相干呢?请你对我说说!我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应该受苦,他们为什么要用痛苦去换取和谐?”[4](P365)所以,伊凡“决不接受最高的和谐,这种和谐的价值还抵不上一个受苦孩子的眼泪”[4](P366)。米卡为了孩子相信上帝的存在,甘愿受罚来净化自己的灵魂,最终在精神上得以复活;而伊凡也是为了孩子背叛、否定上帝及其创造的世界,他虽然表达了对现存社会秩序的抗议,但没有信心改变这种状况,以至于最后在精神上完全堕落。在米卡、伊凡看来,儿童(孩子)其实已经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个别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儿童所指的对象、内容、意义都具有抽象化的特点,甚至成为某种品格的象征而具有超越其自身的意义,成为人类苦难、罪恶以及世界和谐的代名词。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边缘化儿童具有明显的特点:一是作家尽力删除生活形态中多余和不相干的细节,淡化、消除儿童的实指性表征;二是强化儿童形而上的概括性或者说高度的理性和观念性,使儿童成为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的载体,从而实现主体对其要表达内容的本质的把握。任何作家在创作作品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思考融入到其作品中的形象创造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例外,他的诸多哲学、宗教思想观念都是通过书写儿童得以阐释的。笔者认为,其中边缘化儿童在众多形象和书写方式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在边缘化儿童身上,我们可以深刻感受和体会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不为人知的复杂的精神世界。

[1]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2](美)戴卫·赫尔曼.新叙事学[M].马海良,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常勤毅.评人物性格“多层次”论[J].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0(1).

[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M].耿济之,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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