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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惟人生分冷暖 但从佛说悟因缘——麻天祥教授学术评传

2013-08-15解启扬

天中学刊 2013年3期
关键词:佛学学术文化

解启扬,陈 洁

(1. 中国政法大学 伦理学所,北京 100088;2. 北京理工大学 人文学院,北京 100081)

麻天祥是海内外知名的佛学研究和中国学术史研究专家,现任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宗教学研究所所长,中国佛学及佛教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基督宗教和西方宗教文化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席,兼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香港中文大学人间佛教研究中心荣誉研究员,第二届河南省宗教文化研究会会长,鬼谷子研究会副会长,美国儒道研究中心高级顾问等。探索麻先生的学术道路,梳理其学术思想,对于了解中国佛教思想研究现状,把握研究前沿,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大勇气中年变法

1948年初,麻天祥出生于河南省博爱县清化小镇的一个普通家庭。其父粗通文墨,非常重视教育。麻天祥早慧,5岁入学,虽常常食不果腹,但是学业并未中断。他自幼酷爱读书,在那个图书匮乏的年代,读遍了他所能找到的几乎所有书籍,诸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东周列国志》《红楼梦》等。中学毕业后,他如愿以偿地入读焦作医学专科学校,并得以在大动荡到来之前完成学业,年仅18岁即参加工作,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医生远离政治,有一份难得的平静。“批林批孔”如火如荼时,他有机会接触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书籍,老子、孔子、韩非等中国思想史上的巨人开始进入他的阅读视野。他在《五十自述》中说:“仁者爱人、天下为公、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以及有无相成、体用一源的理性思维,弥补了我精神上的空旷之地,正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这一时期的阅读,成为他日后“弃医从文”的心理契机。

常言道:人过三十不学艺,人过四十天过午。麻天祥却以非凡的勇气,在年近四秩之际,开始了“中年变法”,人生从此另起炉灶,再造辉煌。20世纪80年代初,他开始自学英语,并取得英语本科学历文凭,继而在郑州一所中专学校先后教授哲学、英语、语文等课程。不久,他就萌生了报考博士研究生的想法,这在当时是非常大胆的,因为当时中国的博士研究生教育恢复不久,还鲜为人知,全国每年培养的博士生寥寥无几,况且他并没有受过硕士阶段的学术训练。不过,由于当时整个国家教育系统是在被彻底打乱并停滞后重建的,人们受教育经历不完整的现象并不罕见。最初进入麻天祥视野的,并非他后来从事并卓有建树的思想史与佛学研究,而是新闻学理论,也许在他心中,新闻才能够立时代潮头。1985年,麻天祥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甘惜分教授联系报考博士研究生事宜,被允许破格报考。正当他发奋复习迎考时,招生办的资格审查打碎了他的梦想:学历不合格!他因此受到的打击不难想象,但人生的磨难养成了他坚毅的性格,虽面临万般困苦,依然锲而不舍。就在那时,他接触到了佛学书籍,由此开始徜徉于深奥的佛理中。他争取到了中国哲学史名家任继愈的报考同意,但恰好在他报考的那年,任先生不招博士生,但怀着爱才之心,推荐他报考张岂之的博士生。西北大学的思想史研究颇有积淀,侯外庐先生在那里开创了中国第一个专门研究中国思想史的博士点,由侯先生的弟子张岂之先生掌门。有志者,事竟成,数年磨砺,终修成果,1987年初,麻天祥成为西北大学中国思想史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并于1990年初取得历史学博士学位。

二、大智慧卓然成家

麻天祥在近不惑之年,开始人生的巨大转折,步入学术堂奥,从年龄来说,不可谓不晚。然而人生的阅历,生活的磨砺,使他一开始学术生涯,就少了年少得志的浮躁气息,多了治学所必需的沉静和稳健,这未尝不是一种生命财富。坚韧执著,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治学精神,让他心甘情愿埋首于浩渺的古籍之中,徜徉于知识海洋,20多年来,成果丰硕,卓然成家,屹立于学林之中。他的学术成就,以佛学研究与学术史研究为主干,旁及其他,影响深远。

麻天祥学术研究之重心,首先在于中国近代佛学研究。20年来,他的研究独立不羁,别出心裁,自成系统,共出版专著及主编著作30多种,以千万字计。其研究成果沿中国近代佛学、中国禅学、宗教哲学三个支流漫延,最终汇成佛学研究巨流,蔚为壮观。

麻天祥佛学研究之起步,当从《红楼梦》谈起。先生幼读《红楼梦》,便注意到其中的因果关系。入读博士一年来,便在《红楼梦学刊》发表第一篇学术论文《红楼梦兼收并蓄的文化思想》,文章秉承侯外庐学派的思想方法,从思想史的角度入手,重点阐述作者曹雪芹儒道融合、以道释佛的文化心理。这是麻天祥佛学研究的初次尝试。他在《五十自述》中说:“与佛原本无缘的我,第一次学术研究便涉足色空观念,也可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了。”

入读博士生一年后,经导师张岂之先生允许,麻天祥开始进入学位论文写作。原本希望从自己比较熟悉的医学入手,循医学发展变迁的脉络,作中国思想史的新探索,但在导师的坚持下,麻天祥选择了“近代佛学”这一不仅冷僻而且与玄奥难解的唯识学关系甚密的课题,其难度可想而知。经历了500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努力,麻天祥终于完成了博士论文《晚清佛学与近代社会思潮》,篇幅是洋洋洒洒的约50万字。任继愈、石峻、戴逸、张立文、李学勤诸先生评阅论文后,均给予了极高评价。两年后,台湾文津出版社出版了这一学术成果。

在这部鸿篇巨制中,麻天祥强调,宗教虽然是以信仰形式表现出的一种超越生存的意识,但也像其他科学和学说一样,既是发掘认知无限的心能,又是躬行社会道德的规范。近世思想家公然为佛弟子,兼治佛学,更使励操幽栖、海蹈山埋、佯狂放荡、神悠旨远的空无旨趣和林下风流,一变而为愤世嫉俗的慷慨悲歌。极乐净土的外在超越,既是社会批判意识的理论依据,又是即心即佛,自贵其心,不援鬼神的内在超越的终极关怀。佛教普度众生的菩萨行精神尤其支持了救亡图存的近代中国使命。如此化出世为入世,变超越为参与,促使佛学在近代史上实现了中国思想的第二次革命。从方法论的角度看,著作秉持侯派治学一以贯之的方法特征,从思想史、社会史切入,借鉴社会学、科学哲学以及文化人类学的方法,着重探寻思想发展的内在逻辑,用大量的资料证明,佛教的本质在于否定!其一,否定社会主体,侧重个人心意的彻底解脱;其二,否定外在境遇,引导人类寄希望于来世和彼岸。如此以心意的解脱和外在超越的形式而表现为出世的倾向。另一方面,又以参与的精神否定超越的形式,向外形成济世、救世,实现人间净土的工具合理性的理论基础,进一步与儒家内圣外王、修己安人的传统合而为一,从理论和实践上支持了中国近代救亡图存的社会思潮。论文强调,近代佛学的入世转向,突出从本体高度反观人生,因而形成一条求真与致用相结合,由历史通向未来的玄览之路。双相二重否定的理论基础、思想发展的内在逻辑、外在超越化内在超越,终至入世转向,全面参与的二次革命说、思辨与经世并行发展,以及对晚清佛学复兴原因的探讨,形态、特征的阐述与个案的全面剖判等。

博士论文答辩和著作出版后,前辈学人大多予以充分的肯定,认为这是一部近代佛学乃至近代思想史研究的开创性著作。该书后来在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并获得了多个国家奖项。在此基础上,麻天祥又出版了《佛学与人生》《反观人生的玄览之路》《欧阳竟无》《20世纪中国佛学问题》等近代佛学研究力作。

麻天祥佛学研究的另一着力点是中国禅学,代表作是《中国禅宗思想发展史》。学术界对中国禅学研究较多,成果也比较丰富。麻天祥另辟蹊径,研究中国禅宗思想,历时四年,于1996年4月完成五十余万字的《中国禅宗思想发展史》。与所有同类著作不同,专著95%放在宋以下,对禅宗思想的中国化、庄老化给以全新的诠释,为禅学研究独树一帜的专著。著作最为集中论述的一个观点是:禅宗思想是大众化的庄、老哲学。这一成果建立在前人、今人的研究基础之上,但并不因循前人的道路和已成之局,而是概述继承了《晚清佛学与近代社会思潮》中提出的佛学二次革命论,认为宋以后佛教不是衰落,而是高层次全面渗透和发展,并藉以强调,禅宗思想重铸了中华民族的人生哲学,丰富了知识阶层的理性思维,陶冶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审美观念和审美情趣。著作用大量篇幅论述近一千年来,禅宗思想与理学,心学,乾嘉汉学,今、古文经学,乃至“帝王之学”,以及逻辑实证与直觉体悟等方法的会通、渗透乃至融合,探讨它与当时主流文化、社会思潮的亲和与互动。著作还追循原始,考证“禅”名之嬗变,以文字考校和思想变迁的历史事实,指出禅宗思想的形成与发展,既得益于庄老,亦成就于庄老。著作发挥其考证长项,考源溯流,指出佛法初来中土,“禅”经创造性翻译,早已流行于汉魏,慧皎以庄老释禅,当在菩提达摩之前。《坛经》之创,基于《南华》,而承于道生、僧肇诸大德之后,是庄老的哲人之慧,而非僧人定心修身之法。著作还力图借佛教在中国移植、嫁接过程中彻底中国化的历史事实,进一步阐明文化融合、互补,即本土化的意义。该著作后来经过再版和修订改写,又先后有《禅宗文化大学讲稿》等著作问世。

宗教哲学研究是麻天祥佛学研究深入的又一领域和阵地。20世纪90年代末,他开始关注佛教哲学研究,在《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6期发表产生广泛影响的《中国佛学非本体的本体诠释》,认为中国佛学的本体观念与世界上大多数哲学都不相同,它是一种非本体的本体论。以缘生为理论基础,否定外在的本体,并以性空为实相,顺化而为实相非相的本体论。建立在缘生基础上的因果论,不仅凸现了非本体的倾向,而且置因果必然性于条件偶然性的架构之中。相对主义与虚无主义之辩,进一步说明非本体论超二元对立的思维基础。言不可言之趣,说不可说之理,则是佛家非本体的本体诠释的一般方法。在此基础上,麻天祥先后完成《中国宗教哲学史》《宗教学新论》等专著,对宗教给予全面客观和全新的界定。一般认为,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就是宗教,而他指出:这是严重的误解。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都不是宗教,只是宗教组织,或者说制度化的宗教。真正的宗教是借助心力,即认知能力的扩张,超越无限,乃至把握无限,从而实现人生终极价值的合理性过程,它是同无限的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宗教组织则不然,在制度化的过程中同宗教的二律悖反,常常表现出它们的世俗化的、有限的特色。提出有限无限、终极关怀的合理性过程。这种超越常识的宗教定义,对宗教学研究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中国宗教哲学史》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关于中国宗教哲学的专门性学术专著。《如是我闻——麻天祥佛学与宗教哲学研究》则是他宗教哲学研究的论文汇集,反映了他对宗教哲学,特别是佛教哲学研究的独特思考。

除了佛学研究,中国学术史研究也是麻天祥学术研究的另一个中心。《晚清佛学与近代社会思潮》在学理和现实生活中的亲和,触发了他对中国近百年学术史研究的兴趣。如何评价传统,如何引介西学,如何建设中国文化的未来,无疑是中国学术在现代化转型中的重要课题。而古今中西,皆可从佛教中国化及其在近代入世转向中见其端倪。所以,早在1995年,麻天祥就发表了《挑战与回应的百年学术》(《天津社会科学》1995年第3期),论文借用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文明研究中的“挑战”与“回应”说,指出近代百年的中国学术演变是中国学术文化面对西方文化的挑战与回应,认为晚清无法维系其天朝上国的封闭文化格局,面对西方文化如决堤的潮水,百年学术也就是以对中西文化,连带对中印文化的比较、选择,及由此而做的趋同假设与实践,作为对西方文明挑战的回应。而《创变中的民国学术》(《浙江学刊》2001年第2期)则是对民国学术史的宏观研究,文章指出,就民国学术的社会背景和思维方向,由几个问题入手,力求对民国时期的学术作宏观的把握。认为民国学术在由私向公质变的基础上,充分显示其固有的兼容并包之长,缓缓地流向世界文化潮流,从而表现出中西交汇的特征。

学术史的个案研究与通史相结合,是麻天祥学术史研究别开生面的重要原因之一。博士毕业后不久,麻天祥就承担了《汤用彤评传》的写作任务。汤用彤先生学贯中西,兼通古今。对汤用彤先生的研究直接影响着麻天祥的学术史观。1993年,《汤用彤评传》出版,该书以考据、比较、综合的方法,通过对汤氏生平、学术的条分缕析,展现其中印文化接触、冲突与调和的历史观念,着重强调不同文化趋同的可能性和必然性,进一步指出因革损益、并览今古、中西互补、创造性转化的文化发展态势。把佛学研究与学术史研究进一步扩展到导致当今社会冲突与振荡的整个文化领域。

如果说《汤用彤评传》以个案来呈现中国近代学术史的独特风貌的话,那么60万言的巨著《中国近代学术史》,则是麻天祥全面研究近代学术史的成果汇聚。该著作涵盖面广,包含了近代学术研究的各个领域。概述根据对社会变革和世界文化趋同的分析,立足图强富国的社会文化大背景,在古今中西文化交汇融合和比较的基础上,展现中国近代学术选择性的创新与趋同。其内容集中在如何评价传统,怎样引介西学,建设什么样的未来文化等诸问题,充分展现了“变”与“合”的特征。全书从文化哲学的角度,集中表述中国近代古今中西文化争论及选择与趋同的理念,为近代学术的变与合提供理论根据。内容涵盖了经学、子学、佛学、史学、文学,以及现代意义上的哲学、社会学、经济学,乃至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等;书后附近代学术年表,以明学术发展之脉络;是迄今为止全面系统展示中国近代学术的专著;为中国近代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麻天祥还非常注重学术史资料的收集与整理,他主持编撰的六卷本《民国学案》就是具体表现,为学界研究民国学术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系统的侯派学术方法训练是麻天祥取得非凡学术造诣的基础。英国思想家培根在论及学术方法时,曾比较蚂蚁、蜘蛛与蜜蜂。蚂蚁是非常勤劳的小东西,它们成天都忙忙碌碌,把食物从外面搬回自己的窝里,贮存起来准备冬天用。蜘蛛则整天忙于吐丝织网,从自己肚子里面往外吐东西。只有蜜蜂不同,先忙于采集花粉,吃进肚子里,以后又把它们吐出来,酿成美味的蜂蜜,既来于花蜜花粉,又不同于花蜜。这个比喻应用到学术研究中,就是对学术方法的深切反思。麻天祥无疑是学术研究中的“蜜蜂”。侯外庐学派非常注重学术方法训练与养成,麻天祥深受教益。他在谈到自己的学术方法时,把学术方法归结为三条,第一条是学术研究的原则:历史和逻辑相结合。也就是说,思想史研究,不仅要注重思想生成、存在、发展变化的社会背景,历史条件、生存方式等外在环境,更要注重思想的内在特征和逻辑必然性,即其与社会相契、反映时代精神的内涵,体现思维深度的逻辑框架,以及昭示未来并与时俱进的厚度和张力。第二条则是从内容来说:精英思想与平民思想的互证互补。他认为,思想史研究以精英社会为主干,以正史为依据,无疑能准确反映社会思潮,而穷古今之变。但是,平民文化和平民思想同样是社会思潮的组成部分,哪怕是细流或涓滴。民间资料对思想史研究自然大有裨益,与精英、正史的追寻应当说是相得益彰。思想史研究尤要关注同日常行事密切相关的平民思想,而搜求于市井草莽之间,予以抉择综合,推陈出新。在具体的研究中,“三学、三义、三难”构成学术研究的第三条原则。麻天祥认为,治中国学术,有文章、义理和考据之三学,三者不可缺一。治学还需厘清三义:字面义、文本义和诠释义,三者不可缺一。为学有三难:淹博难、识断难、精审更难。这三条原则是麻天祥对自己学术研究的方法要求。

麻天祥深受近代诸子治学方法的影响,不愿仅仅做窄而深的旧式学者,更倾向于在多元的学术文化中兼收并蓄,博取众家之长,汇通中西古今学术。他认为,学术研究成果的取得一方面来源于勤勉的研究,傅斯年先生所说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是学术成绩取得的不可或缺的条件;另一方面,广泛的学术交流也非常重要,为学术研究提供开阔的视野与辨识能力。麻天祥非常重视学术交流,而早年自学的英语为其进行学术交流提供了诸多便利。他多次走出国门进行学术交流,或开会,或讲学,或作高级访问学者,遍及欧美、东南亚、港澳台等诸多国家或地区,心得颇丰。

研究近代学术,激发了他对近代中西文化碰撞的沉思与对建设未来文化的思索。带着这样的问题,1995年,他走出国门,赴美参加学术会议,希望在美国的社会文化环境中,体察它的长和短,探究现代文化因革、互补的必然性和可能性。1997年又作为教育部公派的高级访问学者,在乔治 · 华盛顿大学、马里兰大学做研究与交流,并与相关学者进行交流对谈。值得一提的是,他不仅关注作为精英学者的学术研究,而且深入美国大众文化之中,甚至在广场上与大众进行文化交流,并作宣传介绍中国文化的演讲。两岸文化交流开放后,他又多次应邀赴台,参加台湾举办的佛学研究会议,足迹遍及台湾的每一个地区,影响甚巨。在文化上有血缘关系的日本与韩国,更是他考察的对象,他多次赴日本、韩国及东南亚国家做学术交流,并在学术大会上宣读论文。

三、大慈悲育人养心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麻天祥是学者,更是大学教师,他先后在西北大学、海南大学、湖南师范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任教,讲授课程20多门。尤其是在湖南师范大学、武汉大学任教时间较长,弟子众多。

麻天祥讲课有其独特风格,深入浅出,风趣幽默,旁征博引,循循善诱,深受学生欢迎。天涯博客上有篇文章《湖南师大5-223宿舍生活备忘录》,文中说:“大家都很喜欢听麻天祥先生上课,对他的学问与人品非常景仰,每次课堂上都要被麻老师生动有趣的演说所倾倒(‘麻倒一片’)。由于麻是博士生导师,所以尊称他为‘麻导’。”

由于中国大学专业分割比较明显,相当多的高校教师在讲授人文课程时也受这种条块分割影响,讲课过于“专业”,阉割了人文课程最为核心的人文精神,弱化了对学生人文素质的陶冶。而麻天祥则更像一个豁达优雅的智者,武汉大学的一位学生在人人网上这样来描写麻天祥的课堂:“他可以在一些眼花缭乱的极为相似的佛塔图片中精确地说出他们之间的细节形态区别以及历史文化关联,他十分熟练的使用对我们来说都很生僻和复杂的建筑学术语,并把这些对建筑的讲解嵌入到一个完整的佛教的传入和地方化的过程梳理之中。虽然是在探讨建筑,但同为嘉宾的另外两个建筑系的年轻老师却被麻老师的侃侃而谈衬托得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学生。”

在数年的教学实践中,麻天祥针对现代人对宗教的偏见和重物轻人的社会导向,一则强调教育的重要性,二则对宗教予以学术性的阐释。

作为大学学术中坚,培养研究生是麻天祥重要的工作。麻天祥认为“为学先做人,做人须读书”。他在《多读书,读好书》的演讲中鼓励学生读书,告诉学生读书能“继绝学,明事理”,可以教人不以个人的尊严奴役他人的尊严,不以自己的自由侵犯别人的自由,不以个人的权利剥夺民众的权利;读书能“熔铸人生观念和道德情操”“陶冶性情与审美气质”。因为明白事理,才能确立正确的人生观念和道德操守。读书能给人以美的享受,能使人的精神得以升华。不难看出,他是把读书当作培养具有健全人格和人文精神的现代人的当然“法门”。这也是他对自己学生的基本要求。他先后在中国近现代史、宗教学、国学等专业招收培养研究生数十名,方向涉及学术思想史、佛学、医学伦理等。他还培养了多名外国留学生,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做出了有益的贡献。

20多年的学术生涯,麻天祥几乎保持着平均每年一本书的学术高产(包括再版或修订版),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成果丰硕,影响超越了国界。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正是他自己常说的:吃饭是应付自己,饮酒是应付他人,唯有坚持不懈追求人生目标才是实现人生价值,而他的目标就是学术思考与研究,在学术研究中体认人生的价值。馒头加面条,清心寡欲的简单生活是他的日常生活。他的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了学术研究,如今虽年逾耳顺,仍不敢怠惰,孜孜矻矻做学术耕耘。

儒家有“三立”之说,《左传 · 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立德、立功、立言成为中国古代士人的人生理想。然而,做到“三立”何其难哉?于是,立言便成为读书人重要的人生价值追求,而“立德”与“立言”正是麻天祥的人生追求。他不仅仅为学术而学术,而提倡学术要有担当。他常常引用宋代哲学家张载的话来表明自己的学术追求:“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麻天祥研究佛教,自己却并不是佛教徒。他认为,人类的情感需要一种思想、理论或者是宗教来维持世界的前进和发展。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思想,任何一种思想、理论,都向人们提供一种思维方式、生存价值和生存观念。在他看来,佛教的思想资源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思想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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