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

◎文／自在天

一·{秘密使命}·

坐了十八个小时的火车，又徒步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墨雨终于回到了南山下的七里乡。

家乡还是旧时模样，村外却多了片临时工棚，中间有条横幅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五金矿业公司”几个大字，旁边还停着许多辆挖掘机和工程车。

此时，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七里乡村口。车头前，数名西装革履的大汉，簇拥着一个梳大背头的男人，朝村后的南山指指点点。村口前堵着块大石头，几个村民拿着棍棒站在石头后，警惕地看着大背头他们。

“哥，快过来！”看到墨雨，他妹妹瑛子兴奋地从石头后探出头来，挥手大叫。

“瑛子！爸呢，他怎么样了？”墨雨跑过去，迫不及待问道。瑛子眼睛一红：“爸，爸走了。”

两天前，墨雨还在城里念高中。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己大限将至，要墨雨立刻回家一趟。

墨雨一路忐忑，没想到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别哭了哥！看到外面那些人了没有？”

瑛子含泪安慰着墨雨，“那个大背头，是五金矿业的老总柳泉。他把咱村后山一带的地全买了，说里头有大矿藏，想让咱村迁走，将山给挖了。大家不同意，他就想用强的。”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墨雨愤怒地说。

瑛子道：“这事你先别管，爸要你回来，是替他完成未完的使命的，不然会死很多无辜的人。至于具体该怎么做，爸给你留了封信。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说完，瑛子把两样东西交给墨雨，墨雨一看，是一枚虎形玉符和一封信。

“七里乡的人听着！”这时，柳泉走到村口，拿着扩音器大喊道，“我们五金矿业，已经合法取得南山片区的矿业开采权。按照规定，你们必须在明天之前搬离，我会给你们足够赔偿的。要是再继续阻拦下去，我们的清山队，明天就要强行进山了……”

“滚回去，这是我们的土地！”村民大骂着，纷纷往外丢石头。

西装大汉们忙上前护住柳泉，狼狈后退。瑛子推了把墨雨，说道：“哥，你快按爸说的去做吧，不用担心我。”

墨雨点点头，打开父亲留下的信，只见上面写着寥寥两行字：

六月三日，午夜十二点，中辰山头，开启圣居。

六月五日，中午十二点，八山安宁，恭迎至魂。

在科技时代到来之前，这片大陆曾长期处于“巫魔世纪”。无数巫魔流派，在这里创造过璀璨夺目的古文明。

随着科技日新月异，巫魔流派逐渐消亡，只剩少量传人还流落在民间。墨雨的父亲墨谷，就是曾经的巫魔名流——“魂觉流”的传人。

魂觉流主修人之魂识。修魂到高深处，不但可以驾驭自己的魂识，还能影响他人魂识，厉害无比。父亲对墨雨期望极高，将一身本领倾囊传授给他。半年前，更是将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告诉了他：

“我们墨家，祖祖辈辈以来，都肩负着一个重大的使命。这个使命与咱村后的南山有关。再过半年，使命就可以完成。但我的身体未必能熬得住，到时我如果不在了，小雨，你一定要替我完成……”

没想到，一语成谶。

父亲曾带墨雨进过几次南山，每次进山，他都指着群山之间的一座山头告诉墨雨，那叫“中辰山”，要他记牢了。看到父亲遗书里有“中辰山头”四字，墨雨才知道父亲当时这样说是有用意的。

算算，今天正是六月三日。从信的第一行内容来看，父亲是要墨雨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赶到中辰山头。至于去干什么，应该跟“开启圣居”四字有关。

墨雨赶到山脚下时，正当薄暮，整座山笼罩在沉沉死寂中。但墨雨的魂识却感受到右侧山脚下有人。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人蹲在一块石头前，细致清理着上面的苔痕泥迹。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墨雨见他不是村里人，警惕地问道。中年人闻声回头，笑了笑道：“小兄弟你好！我姓张，是个考古学家，在这里做调查呢。”

墨雨狐疑地看着他：“什么调查？你是五金公司的人，想要挖我们的山吧？”

中年人笑了：“不是，我在国家考古学院任职，跟那个矿业公司没什么关系。”

“那你在这里调查什么？”

“听说这里就要变成矿区了，我觉得很可惜，就赶来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文物遗迹需要抢救。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他指了指眼前的石头说。

墨雨不由望向那石头，只见上面苔痕被清理掉的地方，现出几行模糊的古文字来。他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歌颂袁岳的勒铭石，不止这一块，周围还有很多呢。”中年男人眉飞色舞道，“这里简直称得上是今年考古界最重大的发现了！”

“袁岳？”墨雨怔了怔，“是历史上，晟国那个袁岳？”

中年人赞道：“不错，小兄弟功课学得挺认真的嘛。”

墨雨记得历史书上提到过袁岳。这位袁岳是古代晟国元帅，带领军队把敌国的侵略者打得落花流水。但晟国大王却轻信奸臣谗言，以为袁岳要造反，将他从边关抓回来。敌国得知这一消息后，派出杀手在半路上将袁岳刺杀。只是袁岳的尸首下落不明，成为了历史上一桩悬案。

“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汇报，先走了！”他跟墨雨挥了挥手，径自走了。

二·{古国遗事}·

凭着记忆，走过漫长而崎岖的山路，墨雨终于来到中辰山下。

此时，表上时针所指，正是晚上十一点。

突然间，墨雨的魂识强烈不安起来。他警觉回头，看到一根藤条从身后悄然扫来。墨雨一愣，急忙发出一股无形魂力，扫在藤条上，藤条 “嗖”地倒退回去。

“刷刷刷”，四周藤影飞扫，一瞬间，更多的藤条突然出现，疯狂地向墨雨卷来。

死气沉沉的山林与万物突然都活了起来。石头呼啸飞来、枝桠猛烈横扫、藤条不断抽打……墨雨对这些攻击视若无睹，只以魂力紧护周身。说来也怪，攻击一近身，却又立即驯服地倒退回去。

墨雨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源自“魂觉流”的阵法，这个阵法，正是“牵魂大阵”！

“牵魂大阵”是个奇阵，它将强大的魂力赋予阵内无魂无识的土木石，令这些本来人畜无害的东西，变得分外可怖。而这个大阵的阵眼，往往藏在光与火中，十分难寻。

小时候，父亲不厌其烦给墨雨讲过“牵魂大阵”的奥妙。当时的墨雨总是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父亲果真擅长未雨绸缪。

运用魂力将阵法一一化解之后，他又继续前行，终于在子夜时分到达了中辰山顶。

山上飞舞着许多光点，墨雨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竟是无数幽幽鬼火，想来这便是大阵阵眼。在阴森的火光中，他掏出虎形玉符，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牵魂大阵”一旦启动，就会开始持续不断地运作，杀死任何进入其中的生命。所以，父亲希望墨雨在清山行动开始前破掉这个大阵，以免殃及无辜。然而这阵法难布亦难解。要想破它，必须拥有由创阵者魂力凝聚、包含着创阵者信息的“魂信”，将其投入阵眼，方可破阵。

而这枚虎形玉符，无疑就是破阵的“魂信”。

墨雨紧握“魂信”，等到午夜十二点一到，立即将它用力掷入了鬼火中。“魂信”飞速转动着，一团光华暴涨，带起丝丝鬼火，诡异地膨胀开来。

片刻之后，鬼火爆裂，澎湃魂力弥漫在整座山上。

“牵魂大阵”告破！

几乎同时，在幽幽鬼火的余光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包裹在五色彩光中的坟包。坟包前立着块汉白玉碑，隐约写着几个字，被彩光笼罩，看不分明。

“这是……魂居！”墨雨恍然大悟，猛然明白“开启圣居”的意思了。

原来，这座“牵魂大阵”布设在山中的真正用意，就是护持这座隐形的“魂居”。

魂觉流修魂的目标，便是将与生俱来的“常魂”，修炼成不生不灭的“至魂”，以求魂识能永生天地间，不受侵害，不堕轮回。然而寿命有限，要在短短一生修成“至魂”实在太难。所以魂觉流就开创了“筑魂居，修至魂”的办法。当修者年寿将尽时，就将魂识渡入事先准备好的魂居中，让魂识在其中继续修炼。修炼过程要几百年，而且在出居之日不得受到丝毫干扰，否则轻者重堕轮回，重者异变成魔……

墨雨脑中灵光一闪，信中第二行话的意思豁然开朗。

后天正午，便是魂居中的至魂修成之时，届时至魂出居飞升。“八山安宁”的意思，就是要墨雨保证到时候中辰山四面八方保持绝对平静，以免影响到至魂飞升……

本来此事并不成问题，但五金矿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让墨雨顿感压力。他往前走了几步，凑到汉白玉墓碑前，只见上面隐约有七个字迹，前三字为“大晟国”，后两字为“之王”，中间两字却被尘土所掩，模糊不清。

墨雨伸手想去拭碑上的尘土，不想一股雄浑无匹的魂力骤然从墓碑发出，向他袭来。墨雨吃了一惊，急忙往后倒滚出去。

墓碑之中，竟寄存着一股强悍无匹的魂力！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在魂觉流中，只有顶尖魂修者才能将自身魂力寄于外物中。碑上这股魂力的主人到底是谁？

小心翼翼地围着坟包转了一圈，墨雨看到石碑后似乎刻着文字，忙靠近一些，细细一看，竟是篇讲述墓主生平的墓志铭，而墓主的名字赫然是——袁岳。

原来，袁岳在投军前，便是魂觉流中的不世之才。在他遇害后，魂觉流抢回他的尸体，在南山中为他筑下魂居，以期他能修成至魂，永生不灭。为保证魂居的安全，魂觉流一位长老自愿入住七里乡，布下“牵魂大阵”，为袁岳守墓。这位长老就是墨雨说不清多少代的先祖。自他之后，墨家便世代相传，守着这个墓，这个秘密……

三·{一夫当关}·

弄清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时间不多，得想办法拖住清山队，撑到至魂出居的时刻……墨雨心急如焚，快步往山下奔去。

可似乎已经太晚了。墨雨赶到七里乡后山时，巨大的马达轰鸣声突然传来。只见大队工人簇拥着挖掘机、工程车，挪开了村口石头，正浩浩荡荡往山上开来。

奇怪的是，村里竟没人出来阻拦。墨雨急忙跑进村里，发现村民们都不见了。而那支清山队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挖土掘地、伐木垦草，蚕食着山林。

“大叔，七里乡的人去哪了？”墨雨跑到一个工人身边，着急地问道。工人古怪看了他一眼：“你是七里乡的人？你们的人都让警察给带走了！”

“哪来的小鬼！这里是施工现场，快走开！”工头咆哮着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推搡墨雨。

看来，硬闯是不行了。墨雨定了定神，心生一计。

他缓缓侧身，冷冷看着那工头：“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怎么敢在我的地界里撒野？”

工头和工人们都是一愣，正想出言讥讽，却突然看到墨雨的身躯缓缓变得黑暗模糊，越来越大，直至化为一只巨大无匹的厉鬼，向他们狂暴地冲来。

“鬼！鬼啊！”现场的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得四散奔逃。

望着终于静下来的七里乡，墨雨松了口气。厉鬼不过是他用魂力幻化出来的幻像罢了。只是这幻象吓得了他们一时，却终不是根本之策……墨雨想了想，便直奔五金矿业工程指挥部。

工程指挥部前还有几个工人正惊魂未定，见墨雨追过来，纷纷尖叫着退开：“是刚才那个……鬼！”

“不就是个普通小孩，哪有什么鬼！喂，小兄弟，你想干什么？”柳泉闻声从屋里出来。他是聪明人，看出墨雨年纪虽小，却不似常人，因此言语颇为客气。

“我能跟柳总单独谈谈吗？”墨雨不卑不亢地说道。

柳泉点了点头。

两人进入房间，柳泉饶有兴趣看着墨雨：“如果我猜得没错，小兄弟应该是巫魔传人吧？”

“柳总真是厉害！”墨雨没想到对方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忙用魂力试了试对方魂识，发现柳泉不是巫魔修者，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回应。

“我对神奇的异能很敬仰。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柳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朝上面吹了口气，“现在，这玩意才是真正的巫魔。”

“柳总说得没错，不过……枪虽然厉害，杀人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哈哈，小鬼还真是伶牙俐齿。说吧，你想干什么？”

墨雨恳切地说道：“我想请柳总过几日再挖山，行吗？”

柳泉脸色一沉，起身冷冷看着墨雨：“小鬼头，你知不知道我这个项目因为你们村拖了多久？多等一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烧钱！你们村的人都被抓了，你还敢来跟我讨价还价？”

“不是讨价还价，我只是想……”

“滚！”柳泉一脸不耐烦，向墨雨扬了扬枪口。

墨雨摇摇头，说道：“柳总，你别太相信枪了！”话音落下，他自指间暗暗地发出一股魂力，猛然击了出去。

柳泉只觉心头突然一悸，枪不由当啷落地。等他捡起枪，墨雨已经开门离去了。

被柳泉拒绝后，墨雨只能回到南山，开始布阵。父亲早年曾传授他一门“魂战阵”，此时便派上了用场。没有人看到，南山脚下的迷雾开始渐渐厚重起来，一个少年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没过多久，柳泉亲自带着清山队向山里挺进。起初还风平浪静，进入雾区之后，怪事便连连发生了：先是有些人无故晕倒，口吐白沫；接着有人看到厉鬼身影一闪而过；最后，很多人都把身边的人当做恶魔猛兽，开始惊恐逃命。

以墨雨的魂力，“魂战阵”并不能让所有入阵者的灵魂都战栗不安，但只要把恐惧的种子撒出去，总会收获大片的骚乱。

清山队很快就崩溃了，几百人同时往外逃，如千里决堤，难以阻挡。柳泉见状气得暴跳如雷，却无计可施，只能下令收工。

次日一大早，柳泉又带领清山队发动新的尝试，结果仍是溃败出山。现代的科技文明，终究需要人力把持。而巫魔之术，无疑最擅于影响人心的。

眼看一天又过去了，墨雨松了口气。只要坚持到明天午后，就能圆满完成父亲交代的使命了。

第三天，清山队和前两日一样，早早地就来到了山外集结，却按兵不动，没有直接进山。

守在袁岳墓边的墨雨正奇怪之际，突然听到空中传来轰鸣声，他抬头一看，竟是一架直升飞机远远飞来，不由得暗自心惊，没想到五金矿业财大气粗到了如此地步。

直升飞机发现了墨雨，直直向中辰山头飞来。最后在半空中停住，柳泉带着几个人从垂梯滑了下来。

令墨雨吃惊的是，落下来的人中居然有妹妹瑛子。此刻，她正被一名持枪西装大汉挟持着。

“小鬼，这是你妹妹吧！”柳泉一落地，就凶神恶煞地冲着墨雨叫起来，“快把你的妖法收了，让我的人进山，不然我就让她死在你眼前！”

“你敢！”墨雨握着拳头，咬牙说道。

柳泉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不敢？就算杀了她还会有人知道吗？”

“哥，别听他的……”瑛子刚要说话，便被大汉捂住了嘴巴。

墨雨看着瑛子，又冷冷地看了柳泉一眼，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撤去了“魂战阵”。

山外很快传来巨大的鼓噪声、机器轰鸣声。清山队见迷雾散去，立即一拥而入。正午渐近，南山却不合时宜地闹腾起来。

四·{圣力化魔}·

柳泉带着手下，押着瑛子逼向墨雨：“你这小鬼，我看你现在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两名西装大汉快步上前架起墨雨，拿枪抵上了他的脑门。

“这是什么玩意？”柳泉围着袁岳墓的五彩光罩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啊？这是……”山头密林里突然钻出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来，看到几个壮汉拿枪架着兄妹两人，又惊又怒。但当目光落到那五彩光罩上，他的注意力又马上被吸引，如获至宝一般扑了过去，惊喜说道：“这……这是失踪几百年的袁岳墓！”穿迷彩服这人，赫然就是墨雨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考古学家。

柳泉看清来人容貌，脸色一冷：“是你！张宁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是柳老板！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昨天在山里调查文物，不知为什么总是走不出去，一直在里头绕。刚才看到直升飞机过来，还以为是院里面派来接我的！”张宁看了那些西装大汉一眼，又道，“柳老板，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勾当，但赶紧让他们把枪收起来吧，这样可是犯法的。”他一副书呆子气，转头一望见袁岳墓又兴奋起来，搓着手道：“真想不到，能在这里发现袁岳墓，这可是国家级文物！”

“什么？”柳泉闻言神色一变，“你可别告诉我，这里就像当初的岐山矿区那样，因为发现文物，后来硬是不让我们开采了！”

“没错！”张宁点点头，“柳老板，这些可都是伟大的考古发现啊！”

墨雨看了一眼日头，正午将至，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混账！你，还有你们考古学院是专门要跟我作对吗？”柳泉气急败坏，“我到哪儿开采，你们就从哪儿跳出来说要保护文物，你们——”

张宁严肃说道：“柳老板，我们考古学院必须对文物安全负责！根据相关规定，袁岳墓的考古价值非常高，必须先进行整体保护……”

“放屁！”柳泉猛地拔出枪，指着张宁，“你这狗屁教授，知道不，这地方埋的矿藏价值上亿！我费尽多少心力才取得开采权。你居然说一个破坟堆是文物不能动，你当我是傻子？”

“柳老板，你是了解国家政策的，文物保护要放在第一位……”

“杀了你们，谁知道这里有文物呢？”柳泉面目狰狞，眼看手指就要抠动扳机。

张宁吃了一惊，叫道：“柳老板，你可别乱来！”

趁柳泉与张宁说话，无暇兼顾自己之际，墨雨闭上双眼，默念口诀，一缕魂力悄然飘出，进入了架着他的那两个大汉的灵魂之中。片刻之后，两个大汉打了个寒战，两眼发直，枪口缓缓掉转方向，指向柳泉。

“柳总！不要动！”墨雨猛地喊了一声。柳泉回头，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惊怒交加，喊道：“你干什么？”

墨雨沉着脸说道：“按照我说的去做！放下枪，然后放了瑛子和张教授，让清山队马上离开，不许发出任何噪音，不然出了事，我可管不了。”

柳泉身家数亿，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惜命。在枪口的威逼下，他选择了听墨雨的话。

清山队开始陆续往山外退，但十二点来得显然太快了。

就在指针指向十二的那一瞬间，整座坟墓便和五彩光罩一起剧烈震动起来，从中传出雷暴一般的闷吼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柳泉脸色发白，两条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

墨雨心呼不妙，没想到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说过，正常的至魂升天时，通常只能看到一缕五色光柱缓缓升空。而眼前的情景……“异变成魔”四个字浮上墨雨的心头。因为柳泉和清山队的骚扰，袁岳几百年的魂修，眼看即将毁于一旦。

“轰”一声巨响，天空瞬间暗淡，五彩光罩猛然炸开，一缕黑烟从里头弥漫而出。黑烟笼罩处，犹如坚不可摧的屏障，清山队众人虽惊慌，却没人能逃出去。

“嗷呜——”，黑烟中，慢慢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怪吼声震得人人耳膜发痛，胆战心惊。

“这是怎么回事？”张宁回头吃惊地望向墨雨。

墨雨还没答话，空中黑色身影蓦然长啸一声，凌空扑下，从一群惊恐逃窜的工人中掠过。工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灵魂瞬间被吞噬。

“不要动！快趴下来，他喜欢追赶跑动的灵魂！”墨雨声嘶力竭大叫着，回头却发现瑛子起身跑向那座汉白玉碑，吓得魂飞魄散：“瑛子，快停下来！”

瑛子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依旧飞奔不停。

“砰——砰——”一串枪声突然响起。柳泉抓起枪，向黑影猛射，他的手下也纷纷效仿。

子弹不断打中黑影，却徒劳无功。黑影不但毫发无损，反而怒吼一声，向他们凌空扑来。柳泉等人当即像木头般倒下。

黑影回头看到了飞奔的墨雨和瑛子，立即掉头追来。

几乎同时，墨雨追上了瑛子，一把将她扑倒：“不要动！”

“别拦我！哥！”瑛子用力挣扎着，“哥，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一切，其实是父亲交给我的任务！”

墨雨怔住了：“什么？”

“是我故意让柳泉找到我，挟持我到这里来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切发生的……”瑛子对着墨雨凄然一笑，挣开他的手，往墓碑奔去。

身后，黑影呼啸而来。

墨雨一跃而起，发出一道强劲的魂力，在空中形成结界。黑影撞在上面，咆哮连连，不断往前突破，结界转眼间便摇摇欲坠。墨雨受魂力反噬，胸中气血翻涌，只能苦苦支撑。他吃力地回头，看到瑛子跪在石碑前，咬破中指，将带血的指头用力地印在了石碑最后一个字上。

“王”字多了点，顿时变成“主”！

“轰”一声，石碑瞬间有了灵气感应一般，中间尘封的字迹显露出来，赫然是“袁岳”二字。随即，碑上那股雄浑无匹的魂力从字间破碑而出，直击向空中的黑影。

黑影刚撞破结界，就被突来的魂力击中，当即惨叫一声，剧烈痉挛起来，黑色烟雾在空中翻腾不息，带起阵阵阴风。

“哥，你没事吧？”瑛子扑到墨雨身边。

墨雨摇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临走前告诉我很多事……瑛子看了空中黑影一眼，轻声说道，“其实，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的真实身份是袁岳将军的第三十代孙女。只是出生后便家道中落，是父亲一路寻访，找到了我，并将我收养……”

原来，袁岳当初在魂觉流修行的时候，曾在门内留下一道至圣魂力。后来，魂觉流先人担心他至魂飞升时出现魔化，就把这道至圣魂力封存进他的墓碑中，以备不时之需。而启动这股魂力的方法，就是用袁岳的血脉“点主”，唤醒这股力量。

瑛子的眼中有泪光闪动：“父亲说，如果我的先祖不幸魔化，我的血可以打开他寄存在石碑上的圣洁魂力，解救这场劫难……”

正说话间，空中的声音渐渐小了，那黑影慢慢化为一缕五色光柱，袅袅升空而去。

五·{尾声}·

一年后。

墨雨放假回家的时候，发现“袁岳公墓”公园已正式在南山挂牌成立。这里为数众多的晟国时代文物古迹，每日招来游客无数。

他微微一笑，和瑛子一起，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