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说江湖
2013-08-15孔曦
文|孔曦
《身边的江湖》收录的散文,有的篇章,我已在网上读过。得知它面世,还是订购了一本。书到,打开扉页,惊喜地发现一张野夫手书的诗笺。都说字如其人,野夫的字,潇洒古淡、气象浑穆、意态遒健。我不谙书法,约略知道,这张古雅诗笺上的字接近魏体。
野夫是有思想、有阅历、有激情、有文采,有顿悟、有悲悯的作家,善于见微知著以小见大。他长于写人。笔下的人物,每每身怀奇才、奇技,身遭奇遇、奇冤。野夫用他的马良之笔,刻画这些籍籍无名的江湖人物,录之以事迹,绘之以神采,使后人可知,当今浊世,犹有这等气色欲凌云的洁士。
野夫也长于叙事。他充满敬意地追忆宽松自由的母校武汉大学,回忆刘道玉校长的胸怀,回望诸多恩师的点拨。
野夫更长于抒情。《球球外传》从一只小狗的曲折遭遇,引出那些自我流放在祖国的父辈们的坎坷命运。乱离岁月中的颠沛、圈禁和锁链的严酷、逃亡与自由的欢愉,翩然纸上。狗与人的相濡以沫、重逢的狂喜、离散的伤痛,写得生动深刻。
野夫也善于剪裁。有些人和事,他不惜笔墨,细细描摹;有的,则如速写素描,约略几笔,亦神形俱备。
野夫更以缜密的逻辑剖析残忍教育,用宽恕的情怀反思童年的恐惧和仇恨,声讨残害民族心灵的阴谋,洗涤民族文化中的胎毒。
读着这些或沉痛或深沉、或温馨或戏谑的优美文字,我们常常会忘记,这个外表随和的男人写下这些洞穿我们心灵的篇章之时,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他说,“我们每个文化人都要分担这个时代的疼痛甚至剧痛。”他说,“中宵酒醒,常觉无路可走。坎难人生,此时应该言说,否则,将在这巨大的黑暗里窒息。”
野夫是有野心的,这个野心,就是民间修史——“不长记性的民族是可耻的”。“藉由对过往亲友的命运检索,来揭示上个世纪平民生活史的一斑。任何政治史都只是虚张的宏大叙事,只有在这些具体姓名背后的遭际,才可能更多地窥见我们曾经走过的岁月本相”(野夫语)。
他就像一个全能的作曲家,既擅长创作悲情无限的咏叹调,也会谱写清风明月的小夜曲,还会作轻松滑稽的戏谑曲。他又像一队声部丰富的合唱者,既能执铜琵琶铁绰板,若关西大汉,唱苏学士的“大江东去”;又会执红牙板,学十七八女郎,歌柳郎中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偶尔,还会学彩旦丑角,令观众莞尔。
我坚信野夫的文字能流传下去,他笔下的人物,也将永生。
“百转江湖已倦游,孤灯客馆赋离忧。潺亭一枕涛声碎,云盖双江帆影稠。半夜酒酣常掬泪,满心梦断也捶头。呻吟大地动摇仍,哀我苍生苦未休。”这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张诗笺上的七律。诗好,字好。更可贵的,是一片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