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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与现实的融合:论《情痴》的创作形式

2013-08-15朱溢文暨南大学广州510632

名作欣赏 2013年11期
关键词:埃迪马丁舞台

⊙朱溢文[暨南大学, 广州 510632]

萨姆·谢泼德是从外外百老汇(off-off Broadway)实验剧场走出来的著名先锋派戏剧家,出版了一系列受到观众和评论家一致好评的剧作,其更是凭借家庭剧《被埋葬的孩子》《饥饿阶级的诅咒》和《真正的西部》多次获得奥比奖和普利策奖。作为一名先锋派戏剧家,谢泼德不断地创新写作形式,尤其是在后期家庭剧的创作中,他结合了传统与后现代的技巧,出版了《饥饿阶级的诅咒》《被埋葬的孩子》《真正的西部》等一系列家庭剧,受到国内外学者和评论家的好评。姜萌萌用仪式原型解读了《被埋葬的孩子》,并指出这种仪式原型不仅体现了美国精神,也重构了美国梦和美国的神话。程珏从美国社会价值观、外部环境两个角度论述了《饥饿阶级的诅咒》中美国小农家庭的疏离和分散。杜新宇从新现实主义手法入手分析了谢泼德的家庭三部曲的新现实主义。纵观这些文章成果,他们都是从主题、艺术表现手法两个角度来分析谢泼德的作品,但鲜少有人提到《情痴》。本文将具体从舞台背景、语言特色和故事情节角度分析《情痴》中幻想和现实融合的创作形式。

一、舞台背景

在《饥饿阶级的诅咒》发表之后,谢泼德在一次采访中就指出:“我想尝试一种迥然不同的写作方法,这种方法严谨简洁,不再那么华丽浮躁,不再充斥着神秘莫测的形象,不再包罗万象,而是要尽可能地尝试剥夺去层层外壳,暴露事物的本质。”而这也正是现实主义的标准。在《情痴》舞台背景的设置中,“西部高速公路旁边汽车旅馆”、“破旧的面包店”、“荒废的小高尔夫球场”和“荒凉的车站”①都是西部的真实写照。但谢泼德又不是单纯地回归现实主义,比如他把用作背景的门和墙都装上了电子鼓和麦克风,以便在击打它们时释放出更大的声响,让观众在幻觉和真实的声效中体会埃迪和梅之间情感的强烈冲突。似真似假的黄色灯光的运用也让整个舞台有一种可怕的压抑,让观众回想起了尤金·奥尼尔、田纳西·威廉斯和阿瑟·米勒等作家的作品。梅在舞台上站的位置经常与埃迪在讲述他见到梅时所站的位置相同,比如,当埃迪讲到第一次见到梅时,她倚在浴室的门框上,这时梅也正站在浴室的门框上。同样在结尾处,当埃迪和梅接吻时,突然一道弧光从右上方的窗户中射过来穿过整个舞台,这时马丁打破了这一浪漫时刻,说埃迪的马车着火了,这时爆炸声和马丁的嘶叫声又把观众拉回到现实中来。而剧中老人的设置更是让观众模糊了虚幻和现实的界限。正是在这似幻似真、似梦似醒的状态中,观众一边体验两位主人公的矛盾情感,一边猜测着他们真正的关系。

二、语言

本剧的语言简洁、凝练,就像谢泼德本人曾说的那样,剧作家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简化、提炼语言。在一次采访中,谢泼德说《情痴》曾易稿十三次,有时觉得某个词不恰当,他都会从头开始写,哪怕已经写了七八十页,由此可见他对遣词的苛刻要求。并且剧中的语言也体现了摇滚音乐对他的影响。卡德瓦拉德在采访谢泼德时指出“他为摇滚而生”。②在《情痴》中,他让主人公利用摇滚音乐的说唱和节奏形式来独白:“我不会离开的,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不在乎你的感觉。那些都不重要。我不会离开,我要待在这儿。我不在乎有多少约会,只要他们找上门来,我都会跟他们走。我不在乎你是否讨要我的轻浮,也不在乎你是否能忍受我、我的声音和味道。我绝不离开。你别想脱离我。你也逃脱不了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③在这段独白中,谢泼德利用不断重复、有节奏的语言把梅的强烈的感情悄无声息地带进观众的心灵里,让观众感受到了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强烈冲突。这正体现了谢泼德把音乐的结构带到舞台上来表现人物关系紧张感的一贯尝试。当主人公在舞台上来回走动时,有节奏的关门声总是伴随左右,总是让观众在紧跟故事发展中体现紧张感。与此同时,在主人公的对话中,谢泼德也使用了大量的停顿和长时间的沉默,使对话始终处于鲜明的节奏感中。

梅:(拿了一瓶酒递给马丁)给你。

埃迪:哦,龙舌兰,我最喜欢了,马丁。

马丁:哦。

埃迪:我不在乎你喝不喝,我只想让你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马丁:谢谢。

埃迪: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墨西哥人吧,是他们酿制的。

马丁:哦。

埃迪:其实你应该感谢墨西哥民族,我们欠他们的。你知道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对吗?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就是墨西哥人的。只是凑巧我们不是墨西哥人,对了,马丁,你是哪里人?

马丁:我?嗯……我不知道,我被别人收养的。

埃迪:你这个孤儿肯定偷了不少同学吧,说不定你杀过我们的总统呢。

(停顿)

马丁: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以为梅有麻烦了呢。

(停顿)

突然,埃迪朝马丁挥了一拳。

(停顿,埃迪和马丁瞪着彼此)。④

我们从大量的停顿和沉默中感受到对话的动与静和快与慢,具有鲜明的节奏,正如谢泼德所说:“节奏是空间最及时的描绘,但它只有在沉默中才能产生意义。”⑤

三、故事情节

该剧一开始,梅坐在床边上,“两脚着地,双腿分开,胳膊肘搭在两膝之上,双手无精打采地交错着悬于膝间。她的头朝前倾着,两眼盯着地面。”埃迪则在重复安慰着梅:“我不会走了,看到了?我在这儿,是我……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了。”⑥这些话既像是对梅的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梅摇了摇头,两人开始了激烈的争吵,梅谴责埃迪为了一个“公爵夫人”而抛弃了她,并扬言要杀了他们俩。观众似乎明白了这是一个传统的故事,讲述的是恋人之间的背叛与忠诚。但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发现这个公爵夫人似乎是梅的幻觉,她说:“我特别喜欢你送我那些杂志封面上的公爵夫人。”当埃迪不断地否认这个女人的存在时,梅又说道:“我现在看不到你了,只是看到你的影子,你和她的影子,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不在乎,这都是编造的,只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可那个影子又比我真的看到你们在一起还清晰,我就是抹不去,没缘由的,这是一种折磨,因为这种折磨让我不断地责备你。”⑦由此观众明白了是因为梅对埃迪的感情太深,害怕失去才出现了幻觉。但埃迪毫无征兆的来去不定的确伤害了梅的感情。而马丁的出现则可以看做是梅为了报复埃迪而设定的。正当观众不解为什么这一对恋人互相折磨时,老人的出现和独白给出了答案——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虽然人物和情节普通、简单,但整个剧中的情绪氛围颇具感染力,观众被男女主人公相爱不能、欲罢不能的困境深深打动。对于谢泼德来说,人物的感情现实是一种更为真切的现实,给予观众的体验是最直接的,在剧中谢泼德让埃迪、梅和老人叙述有关的往事,营造出挥之不去的哀伤。而这似乎是谢泼德本身经历的写照。当这个老人带着凌乱的胡子、穿着被晒得发白的衣服出现在舞台上时,谢泼德立刻承认那个样子犹如“他上次和父亲谈话的样子一模一样”。剧中埃迪想买的农场其实就是他和妻子奥兰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而公爵夫人则又像是他的情人杰西卡·兰。

梅:你想念我的脖子吗?

埃迪:除了你的脖子,它让我想起一些事。我一直为你的脖子而哭泣。

梅:哭泣?

埃迪:是的。大哭,如婴儿一般……

梅:是在你和那个公爵夫人私奔之前还是之后?

埃迪:根本没有公爵夫人这个人。

梅:你是个骗子。

埃迪:我带她就去吃过一次饭。

梅:切……

埃迪:两次。

梅:你和他在定期的见面,别再鬼扯了!

埃迪:随便你,爱信什么就信什么吧。

梅:我信事实,已经很清楚了。⑧

其实谢泼德在导完《情痴》后,就和杰西卡·兰住在了一起。而这部戏也是献给杰西卡·兰的。

萨姆·谢泼德正是通过虚幻和现实的融合,让舞台背景更具震撼力、语言遣词更具表现力以及故事情节更感人。观众更是通过这独具匠心的布置,深刻地体会到了男女主人公心痛的爱情,也更加理解了谢泼德在扉页中写的“对爱情唯一恰当的正确方式就是接受,别无他途”的用意所在。

①③④⑥⑦⑧ Sam·Shepard.Fool for love and Other Plays.New York:Cambridge,1984,p50,p40,p50,p3,p28,p34.

② Carole·Cadwalladr.The observer.Sunday 21 March,2010,Boston.8April 2012.

⑤ J Stephen·Bottoms.The Theatre of Sam Shepard:State of Crisis.New York:Cambridge Up,1998,p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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