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物言志,以书真情——论孙青松咏物散文的艺术特征
2013-08-15万年春
◆ 万年春
孙青松在工作之余,孜孜不倦,致力于散文的探索和创作,将自己对社会的认识、人生的感悟和心灵的表达融入到一篇篇短小隽永的散文之中,逐渐形成自己的特点,显示出不俗的艺术追求;也逐渐得到了散文界同行的认可和赞许,在读者中产生了相应的影响。在孙青松创作的一系列散文中,尤以咏物系列散文具有个性和特征,从中可以看出孙青松在散文上的艺术追求和创作风格。
一、托物言志,善于从平常之“物”中发现不平常之“志”,构建艺术表达的空间和情感的投射层面
孙青松善于从眷恋的故乡的大地上发现吟咏的对象,在平常之物中寻找美的所在——“物”——的存在:一木一草,一石一屋,一雨一雪,一牛一鹊,一沟一河,甚至脚下的路、路边的电线杆都可以成为其赞美讴歌的对象,以其别样的眼光和视点发现着日常的美,正如罗丹所说的:“所谓大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出美来。”(罗丹:《罗丹艺术论》)当然,孙青松还不是大师,但他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身边的人、事、物,并发现与自己心灵相沟通的美好的意蕴,采取托物言志的表现手法,进而去表现它、赞美它,将“人”“物”同构,“情”“理”相融,使其散文具有独特的个性和韵味。
实际上,托物言志是散文创作中最为常见的一种创作方法或表现手法,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有着悠久的历史,《诗经》中的赋比兴中的“兴”就是典型的托物言志。在孙青松的一系列散文中,作者很好地继承了中国文学的托物言志的表现手法,敏锐地抓住了“物”的特点和“这一个”的自然属性,描绘了这种“自然属性”的美的呈现和美感特质,将自己的情感“外射”到事物身上,使感情变成事物的属性,也就是把对象情感化和人格化,使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仿佛有了感觉、思想、情感、意志和活动,产生物我同一的境界。
孙青松的咏物散文中,所选之物,既是来自于对日常生活中所见之物的观察和体会,也是自己内心情感和人格品质的比附和体现,毫无疑问,其散文的创作带有古代文人的情感指涉和表达方式,同时也借鉴了现代散文的结构要素和抒情思路,比如《白杨礼赞》、《松树的风格》等,在孙青松的散文中都能够找到相应继承理路。其散文中所咏之物集中体现为五个层面:一是对花草树木歌颂(如《楝树礼赞》、《芭茅情思》、《可爱的冬麦》、《湍河看柳》、《曲美冬树》),二是对风花雪月的赞美(《秋夜听雨》、《秋雾》)、《读雪》),三是对虫鸟牲畜的讴歌(《耕牛吟》、《蛛网》、《温暖的鹊巢》、《惠苍生的小天使》)等,四是对故乡风物的抒怀(《故乡的瓦房》、《耕牛吟》、《温馨的土路》、《失落的老沟》),五是对现代文明的思考(《驾车走在修远的国道上》、《高速公路赋》、《电杆塔畅想》)。无论哪一种类型的“物”,孙青松都能够抓住实物的特质,惟妙惟肖的描绘这一事物的形象的外在美,以其寻找外在美与内在美的同构关系。这五个层面可以看作孙青松精神表达的五个维度,构建起其艺术追求的空间。
二、托物喻人,在“人”、“物”交汇之中,呈现出时代的困顿和历史的沧桑
托物喻人就是通过描绘客观事物的外部特征和自然属性及生存品格而曲折幽深地表现人物形象精神风貌和内在品质,这是一个相互交汇艺术化的过程,也就是使对象(物)人格化,使情感物格化,构建起心灵表达的空间;这一类散文在孙青松的创作中显得摇曳多姿和别有韵味。无论是物人融合还是由物及人,都能够得心应手,妙手回“文”,能够把所喻的人物品质特征融入到描绘的物象中,依托物象外在的自然形式,形神兼备地勾勒出“人”的风貌,既描绘物的特征,也刻画人的形象,达到相映生辉的艺术效果。
在《楝树礼赞》一文中,作者从三个层面描述和介绍了楝树的自然属性、内在品性和作用用途,寥寥数笔,勾勒简洁,从这些基本特性出发,自然引入到对“志”的表达:
她们像我故乡的百姓一样朴实无华、安分守已,生于斯,长于斯,成材于斯。她不择土壤,不选地形,不出探春花先知的风头,不慕腊梅斗严寒的美名,脚踏实地,固守本土。
于是,故乡的百姓和清苦的楝树就有了本质的相似性和同构性,对楝树的赞美就是对父老乡亲的讴歌。作品之所以如此深情地讴歌平凡而朴实的楝树,是因为楝树同作者的生命历程和心灵经历联系在一起的。于是,“楝树”在一年四季的生存和状态就具有了“我”的情感价值和意义,成为“我”记忆中最美好最深刻的一部分。“物”(楝树)和“我”(志趣、情感)得到了较为恰当的融合。在平凡的楝树身上发现了不平凡的价值和情感寄托。对楝树的生存状态和自我品质的描绘,将树与人融合在一起,可以说,树与人相依为命,体现出时代曾经经历的困顿和历史的沧桑感,从而使其散文达到厚重豁达的境界。
这一类的散文的表达方式和艺术思路在《芭茅情思》、《可爱的冬麦》、《湍河看柳》、《曲美冬树》等中都得到了较好的体现和运用,也在其中体现出作者对于社会人生的思考和感悟,尤其是在《故乡的瓦房》中,瓦房不仅只是一代一代农民居住的屋舍,也是他们自身的一种象征和命运的写照,作者用五个抒情句式,结构整个作品,使作者的情感步步推进,层层升华。老瓦房成了作者心目中的圣地,是母亲和父亲的化身,更是作者本人精神的皈依处,心灵的栖息地。作者在《耕牛吟》中描述了耕牛在漫长的历史演进过程中的坎坷境遇,牛,在农耕文明的经历和现代化的进程中的命运成为一代代农民命运的寄托、成为中华民族的历史的象征,而瓦房中容纳的不再是安身立命的居住而是涵盖着一个时代的背影。孙青松能够在散文的短小尺制之间,将历史、现实和个人感受融为一体,从而具有了一种历史的沧桑感。
三、以物寓理,使“理”同“心”的感悟相契合,在平凡的物象中渗透着哲理性的意蕴
孙青松的散文创作具有多面性,写人、叙事、抒情的散文都进行了多角度的尝试,在托物言志中寓意哲理性,是其散文创作的另一个维度。孙青松并不致力于哲理性散文的创作,但在其散文中将其对社会人生的认识和个体化的情感细节融为一体,使其行文之中的理性思考和心灵感悟呈现为睿智的光辉。以物寓理是联想思维的产物,自然世界中的花草虫鱼,人类生活中的百货杂物,千姿百态,异彩纷呈,都构建了作家的想象和联想,领悟到人生的真谛和心灵的皈依。这种哲理性的思考贯穿在孙青松散文创作的字里行间,渗透在他的每一篇散文之中。
在《耕牛吟》中,作者从多个层面描述了耕牛对华夏农耕文明的贡献,以一种宏大的叙述和穿越古今的视野,将耕牛的劳作融入历史的深渊,使读者从中感悟到历史的艰辛和艰难,引导我们进一步思考:谁是创造历史的主体?是不辞劳苦的默默无闻的耕牛和耕牛的主人。
——作者并没有停止于简单的对耕牛的歌颂,而是深刻思考在现代化到来之时,为五千年华夏文明做出杰出贡献的耕牛面临着怎样的命运:耕牛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无可奈何地退出了历史舞台,面对物欲横流、弱肉强食的当下,作者以一种悲愤的心情描述了耕牛的悲惨命运,感叹它们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事实上,作者感叹的岂止是耕牛?他更感叹的是像耕牛一样命运悲惨的农民。这是一个巨大的喟叹,也是一种悲凉的心境,而隐含在作品内部的是,我们每一个活在当下的个体,都像一头耕牛一样,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成为激荡社会中的一头“菜牛”。
这种哲理性的思考和对现代性陷阱的反思,体现在一组表现现代意识的散文中:在《驾车走在修远的国道上》中,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使作者犹如穿越悠长的时空隧道。在飞驰的时空交叠中,作者将历史的演化、时代的变迁和人生的感悟融为一体,令我们体现到一种别样的人生体验,同样体现的是作者对人生的看法,也是对人生道路的认识,更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在孙青松的散文中,所选之“象”即“物”都能够很巧妙地体现出作者所表达的哲理意蕴,如:对蜜蜂的赞美:“蜜蜂啊,你以劲健的双翼腾飞着古老又青春的“空中农业”,托举起无比甜蜜的事业;蜜蜂啊,你以无疆的大爱普惠天下苍生,无愧于人类永远的朋友。”对蛛网的歌颂,从一根根电线杆上看到了看到了无私奉献的精神,在《高速公路赋》中,作者通过高速公路看到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和未来,等等。
当然,孙青松的散文的艺术特征不仅仅体现在以上三个方面,我们还可以从其它方面进行分析,如,语言的优美而富有表现力,意境的构建和营造,情感的深沉而真挚,知识的丰沛和睿智,等等。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孙青松散文的局限性,首先体现在题材的狭窄,没有走出历来文人散文所咏叹的窠臼,而且选取之物显得陈旧而老套,如蜜蜂、喜鹊、耕牛等物象,已经被前人反复咏叹,缺乏一种散文化的新颖性;其次是理性思考的浅显性,所言之“志”,显得大众化和主流化,还没有达到“见人之未见,发人之未发”的更高境界;再次是咏物散文的结构出现模式化现象,结构和表达的雷同性一定意义上消解了散文本身的艺术表达力。笔者以为,这些局限是散文创作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阶段和付出的代价,也是这一类散文共同存在的问题。孙青松的散文创作如何在继续探索的过程中,跳出这些窠臼,突破这些局限,使其散文的创造达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是作者所面临和应该深刻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