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回忆

杨建昶

在他职业生涯里的第四个东家迈阿密热火，雷·阿伦刚刚结束他的第17个常规季。这是他17年来最为轻松，也最为与众不同的常规赛，79场比赛无一首发，场均只需要打25.8分钟，要知道，即使在新秀年，他场均也要打31分钟。

当34岁的科比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悲壮结束这个赛季时，他的同年级生——同样属于1996黄金一代的阿伦，也以另一种方式来开启了职业生涯新的篇章。

我们有必要再强调一次阿伦的年龄，当季后赛开打时，他再有三个月就将迎来38岁生日，比科比大三岁零一个月。即使如此，热火主帅埃里克·斯普尔斯特拉还是给出了在他看来一点都不算大胆的预言：阿伦还能再打5年。

只比阿伦大4岁的斯普尔斯特拉承认，比起如教科书般标准的投篮，阿伦如今无异于25岁的体型，更让他赞叹。阿伦的体型来自日复一日的苦练，就这一点而言，阿伦付诸的努力，并不逊色于“见证过每一个洛杉矶清晨”的科比，只不过因为知道的人少，而缺乏传奇色彩。

对于阿伦自虐而自律的训练，斯普尔斯特拉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发生在2010年季后赛。当时热火和凯尔特人在东部首轮碰面。热火0比2落后，第三场比赛移师热火主场。案牍劳形的斯普尔斯特拉决定然后慢跑4.8公里回到球队下榻的宾馆，并且他说服了勒布朗·詹姆斯和他一样起；在中国期间，阿伦还拉上他的教练爬了两次长城——当然为的不仅仅是看风景。

自阿伦到来迈阿密后，热火球员不但对于体型的塑造和保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于再简单而又很复杂的投篮，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热火在阿伦到来后不久，就有了一个叫作“投篮巴士”的小型组织，成员是阿伦、麦克·米勒和詹姆斯·琼斯，阿伦当然是头儿。每个比赛日，阿伦和另外两位队友都会尽量早进入球馆练习投篮，绝大部分是接球就投（Catch and shoot）。投篮前，他们会有很多准备工作，尤其是下肢力量和协调性练习。

尽管如今阿伦在举重时甚至无法和大学球员、年轻的NBA球员相提并论，但他依然会进行一些大强度的练习，来促进腿部肌肉的血液循环。阿伦很清楚，作为一名射手，下肢力量有多重要。而队友们也很清楚，作为一个活着的传奇，阿伦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秘密。

“每次走进训练馆，我都会看到他在做下肢练习。”拉沙德·刘易斯说。

他和阿伦曾在西雅图做过队友，在2005年一起杀入过西部半决赛。去年夏天，两人又在热火有了第二次的交集。刘易斯同样擅长在去迈阿密一家健身俱乐部放松一下，结束后，当他走出俱乐部时，正好遇见了刚刚踏进门的阿伦。

“我低下头走了出去，”斯普尔斯特拉说，“我们互相没有打招呼。我不想看到他，他也一样。但这个场景震撼了我，当时已经很晚，而第二天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我给那家俱乐部打了个电话，‘嘿，我是埃里克·斯普尔斯特拉，我刚刚从你那回来，而雷·阿伦随后就进去了，难道他只是去放松一下筋骨、调整一下时差的么？对方说，‘哦，不是的，他和其他人一样卖力。我确保会让他练得很苦，以便让他在第二天没力气打比赛。我接过话茬，‘伙计，在第三战之前他真的那么狠地对待自己？”

之后那个晚上，阿伦龙精虎猛，16投8中得到25分，另有5助攻3篮板，凯尔特人则以100比98再胜，并最终以4比1晋级。

去年冬天，在华盛顿打客场时，阿伦同样到健身房进行了加练，中远距离投篮，阿伦对这位低顺位选秀进入NBA球员的帮助，虽没有太多的桥段予以佐证，但刘易斯认为那是在潜移默化中的熏陶。

“在西雅图，他让我想到了骑自行车，我看到他一直在那么做，所以我也去给自己买了辆自行车，借助它来练习我的下肢力量和协调性。”刘易斯说。

后来在凯尔特人，阿伦也建议保罗·皮尔斯重视自行车这一简单交通工具的非凡作用。于是，我们在2008年总决赛首场比赛看到了这样一幕：皮尔斯在疑似受伤后回到场边，疯狂地踩起了自行车，紧接着回到球场，用神乎其神的表现击败湖人，上演了类似于威利斯·里德①的“王者归来”。

“瞧瞧他的大腿，就像大力水手吃完菠菜后的样子。”刘易斯说。

在球队中，阿伦并不是一个语言上的巨人（也因此被很多人认为缺乏领袖气质），至少在热火和凯尔特人，他并不需要在新闻里频繁发声。但在队友们心目中，阿伦对篮球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语言。对热火而言，在最明显的技术层面，他对全队最大的帮助就是如何提高跳投的精准度。

二年级生诺里斯·科尔，三分球命中率从上赛季的28%提高到了本赛季的32%。尽管他并不会将全部的功劳归于阿伦，但也承认，阿伦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是一种理念上的重塑。

“按照他的方式投篮，一遍又一遍，不浪费任何一次。”科尔说，“这是我们每个人现在都铭记的。即使我们进行投篮训练或是玩H-O-R-S-E，他都很严肃。所以他在比赛投中的那些球，只是他应该投中的而已。不管他是否是在开玩笑，他一直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投篮，慢慢我也发现，我开始对自己念叨‘永远按照他的方式投篮。这都是因为他，他的投篮就像是自动程序。”

或许我们能就此理解最近的这个现象：3月1日至4月12日，科尔三分球33投16中，这难道就是“耶稣（阿伦在1998年的电影《He Got Game》中的角色）”的点化？也许只是巧合，但也不一定——本赛季，詹姆斯场均命中率56.5%，10年职业生涯最高值，三分球命中率40.6%，进入NBA以来首次在单赛季突破四成大关；韦德场均命中率52.1%，职业生涯最高值……

当阿伦为这支球队带来全新元素的同时，他也在失去一些——如果场均出场时间的减少可以称做失去的话。在常规赛的79场比赛，阿伦没有一次首发，而在之前的16个赛季里，他有12个赛季全部是以先发身份出场，上赛季，也就是他在凯尔特人的最后一个赛季，他4次担任替补，这也是他单赛季出任替补最多的一季。

你可以想象这其中的调整，对于一位即将38岁的老将有多难，尤其是在考虑到现在的热火很少有战术是为他所特别制定时。但就实战来说，阿伦调整得很好，在25分钟时间，他依然可以砍下10.9分，队内只排在BIG 3之后，也是队内得分前10的球员中唯一没有首发过的。在阿伦完全认清自己的定位并游刃有余之前，他和斯普尔斯特拉有过多次交流，其中很多次是在队友面前坦承展开的。

“我一直跟所有人说，沮丧并没有错，我们不应该一味的去掩盖负面情绪。”斯普尔斯特拉说，“我们只需要提醒彼此所要谈的，所要做的都是为了6月份，那么大家就能耐心对待。”

斯普尔斯特拉说让阿伦替补并不是否认他，“最终，（阿伦）将是我们的第四节终结者。他是最好的第四节球员之一。他（阿伦）在最后一节为我们投中了很多关键球。”

而在阿伦看来，10多年来，他一直为投篮感到挣扎——这对于联盟史上投中三分球总数最多的球员来说，听起来很荒诞。但正是这种不懈追求完美的认知，铸成了阿伦绵延至今的传奇。

而这传奇还将继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的主教练坚信阿伦可以至少再打5年。而那时候的阿伦，将和现在的斯普尔斯特拉一样大。

“我们总是会说，‘篮球会让人精力旺盛，”斯普尔斯特拉说，“我想阿伦就是例证。篮球总能找到他，因为他总在为获得空位投篮而努力。所以你可以说，‘篮球总能找到雷。”

而季后赛，乃至总决赛中，摄像机也将有机会找到雷。季后赛，向来是三分杀手成名立万之地。也许你并不能断言今天的热火会比2008年的凯尔特人，更轻松地触摸到冠军奖杯，但至少阿伦是在带着更轻松的心情融入到这支球队，以至于他会时不时地扔出一两句貌似并不像他说的响亮话语。

“如果能赢60胜，我们会在季后赛给其他球队带来一些‘惊吓。”

“如果不是上半程我们丢掉了不该丢的比赛，那么我们有机会拿到70胜。”

“我跟伙计们说，比尔·拉塞尔退休50多年了，当他看到我们这支球队时，我打赌他一定会想起他的那些冠军，听到类似的谈话，看到类似于他年轻时的足迹。”……

看起来阿伦已经信心爆膨，但更可以理解为他对于再次获得总冠军的迫不及待。“你必须品味和珍惜这样的时刻，”阿伦说，“我们都会有孙子，也许有一天，当他们（听说你的成就），会用一种觉得你在说谎的眼神看着你。我希望人们可以来看看这支球队是怎么运转的，这真的是一个特别的时刻。”

还是等到总决赛尘埃落定的那个时刻吧，这支热火也许真的能比肩1995-96赛季的公牛，成为联盟史上最伟大的冠军队，被事无巨细的解读和颂扬。

但无论热火卫冕成败，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赛季结束时，就是阿伦迎接新赛季的开端之刻，就像过去的17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