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强者,不懈的追求
2013-08-06张云茹
张云茹
文章编号:ISSN1006—656X(2013)06 -0201-01
在世界文学的画廊里,有许多令人难忘的形象。而罗曼.罗兰笔下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尤以起特异的光彩,照耀文坛,长久地震撼读者的心,并是作者赢得了不朽的世界声誉。
这个人物身上有什么特质,能引起不同年代、不同国度的人们的共鸣,具有如此强大的震撼力呢?
《论罗曼.罗兰》的作者曾这样评价过这个形象,“克里斯朵夫必胜所作所为,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想实利主义的市侩的世俗社会挑战和反抗;另一方面是对美好人生理想的追求。”这个权威性的归结全面地评价了克里斯朵夫的一生。如果把克里斯朵夫的一生比作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那反抗和追求就是迴旋在这部交响曲中的两支不同旋律。但哪支是主旋律呢?
在克里斯朵夫身上,反抗是作为行动的表象显现出来,而追求才是内在的精神实质。尽管克里斯朵夫几乎把全部的生命都化作了反抗的怒焰,来焚烧资本主义社会的无边黑暗,但反抗的原因是因为人生理想的难以实现,他的反抗是为了追求。克里斯朵夫的追求既不同于司汤达笔下的于连对个人野心、个人私欲的追求,更不同于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对个人幸福、个人爱情的追求。他的追求是更高层次的,是对美好人生理想的追求。一句话,可以归结到是对人的自我本质的追求。
追求人的自我本质是克里斯朵夫的终身目标,他的自我意识是怎样产生的呢?他的追求动机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克里斯朵夫生活在欧洲历史上动荡不定的时代,自有资本主义正在迅速地向帝国主义转化。资本主义社会从母胎里带来的恶性肿瘤——四大关系异化的毒素已经扩展到它的血液和细胞里,人的自我被异化,人性遭到了空前的压抑。随着资本的集中、垄断,一部分中小资产阶级失去了原有的满足感和巩固感,他们也开始感觉到自己将要被毁灭,因此,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除了原有的保守一面之外,又有了破坏的一面。克里斯朵夫的自我追求正是体现了这部分人中优秀正直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
克里斯朵夫自我追求意识的产生除了由他本身的阶级地位及所处的时代所决定外,还和他所接受的教育分不开的。
克里斯朵夫出生在一个小资产阶级家庭,在他的童年里,祖父就教育他成为一个为艺术献身的大人物,做一个出人头地的英雄。而舅父则把真诚的人生观教给他,告诉他:“音乐就是要谦虚、真诚。”“英雄就是做他能做的事。”祖父的英雄主义和舅父朴实的理想主义象雨露一样,孕育着克里斯朵夫的心灵。音乐的天赋,使克里斯朵夫一接触到音乐就受到了贝多芬的熏陶,表现了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强烈进去精神的贝多芬使他身心如沸,“那巨大的灵魂深深地透入了他的内心,使他的肢体和灵魂尽量的膨胀,变得硕大无朋.”在克里赫太太和莱哈脱先生的书架上,他又找到了莎士比亚、莫里哀、卢梭、伏尔泰、雨果等资产阶级思想家、文学家的著作,他像一株饥渴的禾苗,贪婪地从中吸取人道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养分。就这样,资产阶级文化中的进步因素不断启发他的自我意识,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积极方面又不断坚定着他的理想,激励他进行自我追求。
自我意识的产生,还不能代替自我目标的确立,“一个人的自我实现,必须要有相应的社会历史条件和主体的实践。”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人的动机都是从人的需要中产生,但人的需要又不能脱离社会、脱离环境而产生,这就决定了克里斯朵夫的自我追求会呈现出不同时期的不同特征。
自我尊严是人的一种自我肯定,损害人的尊严就是对人的一种否定。在克里斯朵夫出世不久,他的家庭就面临着被日益挤向社会底层的境地。贫穷的差异给他上了自我尊严的第一课有一次,他满心欢喜地穿着一件贵族少爷不要的旧衣服进爵爷府,不想竟遭到了贵族少爷的嘲笑和戏弄,强烈的自尊使他挥拳把欺负他的小主人打翻在地。克里斯朵夫“已经尝到了人间的不公道”。后来,他经常象亲王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一样,被召进爵爷府演奏钢琴。
“人家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简直使他受不了,几乎要停下来。”他以艺术家的细腻和敏锐比周围其他人更强烈地感受到了在封建专制下人被当做动物、自我尊严王权丧失的羞辱和痛苦。所以,当大公爵干涉他的言论自由时,他大声叫嚷:“我不是你的奴隶,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在劳动中上丧失了自我尊严的克里斯朵夫,在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同样也得不到自我尊严,他在教克里赫太太女儿弥娜弹钢琴时,朝夕相处使这对少男少女产生了纯洁的爱情。弥娜的母亲知道后,有礼貌的提醒他:“这是不可能的,不但是金钱一项,还有多少问题!……譬如门第”。他被激怒了,发出了不平的怒吼:“我不是你们的仆人!也不是任何人的仆人!……即使我没有你的门第,我可是和你一样高贵。”这是一份何等高贵的人的尊严的宣言!在这里,我们看到快乐克里斯朵夫青少年时代自我追求的目标:反抗专制社会,追求自我尊严。
由于和大公爵的决裂,克里斯朵夫来到了法国巴黎。十九世纪的法国,已是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资本成了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统治者。但是,与封建制度相比,资本主义毕竟是人类社会的一个巨大进步,它打破了封建的等级观念,建立了人与人之间在交换和法律形式上的平等,造成了法律意义上的独立自由的个人。这就使克里斯朵夫在德国小城奋力追求终不能得到的自我尊严在法国得到了表面上的承认。他对于自我的追求也就不会继续停留在一自我尊严为主要内容的水平上了。马斯洛说:“一种需要的满足以及它从活动中心移开的后果,并不导致休止状态或禁欲主义的冷漠状态,而是在意识中浮现出一种更高级的需要,需要和欲望在继续展开,然而是在更高一级水平上继续展开。”马斯洛认为,人的自我尊严感属于第四层需要,第五层次也就是最高层次的需要是自我实现的需要,即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成就自己的事业。于是,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就成了克里斯朵夫这个时期的自我追求的特征。
克里斯朵夫一生追求,几乎一切都追求过了:自由、幸福、理想、自我尊严、自我价值,但一生的追求都渺若黄鹤,他的自我本质彻底失落了。他要停止追求而活着,就只要自己欺骗自己,他只有到宗教中去寻找他在现实中没有实现的理想。皈依宗教,是克里斯朵夫自我追求的失败,也是克里斯朵夫对资本主义社会所作的最后一次无声的反抗。艺术家的高洁,使他宁愿到宗教的天国中去寻找他幻灭的梦。也不愿在现实的污浊中湮没自我。
克里斯朵夫自我追求的失败,究其原因,首先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所决定的。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下,人类是不能实现人的自我本质的。这一点,克里斯朵夫是至死也没明白的。另外,他的失败也是他性格发展的必然结果。克里斯朵夫用一个强者的全部力量奋斗追求了一生,结果还只能是一连串的失败,这有力地证明了个人的自我本质不能脱离社会而独立实现和资产借人道主义的软弱无力。
我们从克里斯朵夫对生活的不懈追求中,可以看到俄狄浦斯在命运罗网中挣扎的身影,可以看到哈姆莱特孤身同恶势力奋战的英雄气概,可以看到浮士德不断否定自身、攀登理想高峰的崇高境界,还可以看到屈原投清白于汨罗、阮籍哭穷于歧路的那种高洁。尽管克里斯朵夫的个人英雄主义是不足取的,但克里斯朵夫却用他一生的追求,给我们揭示出这样的一个人生观:人的生命像条河,在他流归大海的过程中,总会遇上重重阻碍。人生就是一场无休止的和无情的搏斗,人们应该一往无前的摧毁这些障碍。虽然人在斗争中会失败、会衰老,但只要行动、创造,就会积极推动下一代去搏斗。约翰.克里斯朵夫正是这样的强者。
参考文献:
[1]罗大冈《论罗曼.罗兰》
[2]周文柏《文艺心理研究》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4卷
[4]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