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星星的人

萧袤

他整天都在叮叮当当地敲敲打打，连周末也不休息。偶尔会溅出好看的星星来，但这些星星一闪即逝，很难固定成形。看来，要想造出一颗星星来，还真不容易。

他得歪着头，在星星冒出来的一瞬间，轻轻呵一口气。像小孩子吹泡泡一样，有时候会把一颗星星吹起来，在暗黑的小屋里笨拙地飞。这些学会飞翔的星星便再也不愿意离开他，像萤火虫似的布满天花板。

来了一只小熊，从他这里领走了几颗星星。不要钱，是送给小熊的。从此，天上有了小熊星。

来了一只大熊，也从这里领走了几颗星星。大熊负责照看这几颗星星。这就是大熊星的来历。

他是很爽快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愿意，都可以从他这里领走属于自己的星星。领星星出门的时候，他总是很舍不得——星星们更是舍不得离开他。

很多时候，那些不愿意离开他的星星，差不多是被他“赶”出家门的。比如天狼星。“没关系，它不会咬你。”他说，“既然天狼喜欢你，就会好好照顾你。”

天蝎看起来也蛮可怕。被天蝎喜欢的星星直往后躲，都躲到他的腋下了。

“去吧，跟天蝎去吧。”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擦了擦有点泛红的眼睛，“我可以造出你，但不能养你一辈子啊。”

星星们是很会吃东西的，最爱吃的是愿望。造星星的人只有一个愿望：造出更多的星星。一个愿望远远不够星星们吃。

小屋天花板上的星星太多了，有的饿得很瘦，造星星的人看着很难受。

而天空是多么阔大，多么辽远呀。天空之下，人们的愿望又是多么的无穷无尽啊。够星星们吃的！

几年不见，有些星星长胖了，比如巨蟹星。有些星星偶尔也会变成流星，溜回来看他。

他还在小屋里敲敲打打，叮叮当当响。小屋还是那么星光迷离……

他总也不见老——造星星的人是不会老的，因为星光有返老还童的作用。

“快回去，回去好好发光。”他对来看他的星星说，挥了挥布满老茧的右手，“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别让人们满世界找你。”

天空之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就算他造出再多的星星，也不用担心没地方安放，更不用担心没人要——喜欢星星的人多了去啦。

有些星星也会死，像花朵一样凋谢。所以，他一直在造星星，连周末都不休息。

谁也不知道他整天敲打、用来造星星的东西是什么。它的外形看起来像一块铁砧，有的人说是石头，有的人说是金子。

亿万年来，他不知道造出了多少星星，那个铁砧样的东西却一直不见变小，还像新的一样，闪闪发光。用来敲打的小锤子也锃亮极了。真奇妙。

每年七月初七的夜里，他会踱出小屋，在花架之下抬头看天。那是他一生之中造出的最得意的星星：两颗大的，两颗小的。

大的是牛郎织女星，小的是他们的儿女星。在这一天夜里，牛郎星会带着两颗儿女星，一起踏上鹊桥，跨过银河，去见织女星。

看到他们一家子相亲相爱，他常常感动得流泪。这一天是人间的七夕节。

他流泪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对不住这两颗星星，他们原本是一颗星星，却被他无意中吹成了两颗（因为心急，气流有点大）——不，一共四颗。两颗小星星是从织女星身上吹出来的。

当初被牛郎织女和他们的孩子们领走星星的时候，他忘了告诉他们一家人，领走这四颗星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代价就是：一年只能见一次面。

你想拥有一颗星星吗？想的话，快去找造星星的人吧。

你问造星星的人住在哪里？我来告诉你——瞧，那个门口排队排得最长的小屋里，就住着造星星的人。在那个星光柔和的小屋里，一年四季都传出好听的叮叮当当声……

领走星星是不用付钱的，但造星星的人会向你索要一个愿望。

快去排队，说出你的愿望，拥有你自己的星星吧。

做一个有星星的人是幸福的，快乐的。

（选自《少年文艺》201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