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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文通》中“动字后的无介转词”①

2013-07-24赵林晓

衡水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马氏介词宾语

赵林晓



《马氏文通》中“动字后的无介转词”

赵林晓

(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 100871)

转词是《马氏文通》中的重要概念。文章梳理了《马氏文通》中提到的“动字后的无介转词”,并进行分类,认为它们对应于现在所说的补语和宾语。马氏力图用介词来区分止词和转词,但“动字后的无介转词”的存在让他很为难,他不得不用“介词省略说”来解释,他对“动字后的无介转词”的分析也存在许多问题,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转词这一概念在马氏语法体系中的价值。然而马氏注意到的这种语法现象引起了后人的注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来的语法研究批判并发展了马氏的观点,对“动字后的无介转词”作了更好的处理。

《马氏文通》;转词;动字后的无介转词;介词省略说;汉语语法研究

“转词”是《马氏文通》(以下简称《文通》)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虽然卷一《正名》部分马氏并没有列出转词的定义,但结合其他各卷对转词的界定,可以认为转词就是句中起词、止词之外与动词有关系的名词性成分。

转词究竟包不包括介字?马氏在书中论述转词时表现出了模棱两可的态度。学界对此问题也有分歧,吕叔湘、王海棻认为马氏的转词不包括介字(吕叔湘、王海棻《马氏文通述评》,中国语文1984第2期)。何容(何容《中国文法论》,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孙玄常认为马氏的转词是介词结构,应该包括介字(孙玄常《〈马氏文通〉札记》,安徽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 。在我们看来,马氏是将单个名词和介词结构都看做转词的。所以《文通》中也的确多次提到过无介转词。转词是围绕动词为核心界定的,转词的位置可以在动字前,也可以在动字后。本文暂不考虑位于动字前的转词,只是着重考察《文通》中提到的位于动字后且没有使用介字作为标记的无介转词。

《马氏文通》中对“动字后的无介转词”的论述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在卷四,主要以动字为核心,从句法的角度讨论了“动字后的无介转词”。第二部分在卷十彖四,专门讨论转词,从语义角度把转词分了几大类。下面分别论述:

1 句法角度的分类

我们归纳出马氏实际上是依据转词前面的动字的种类,从句法角度把动字后的无介转词分成了3类:

1.1 内动字后的无介转词

马氏在谈内动字的转词时,根据转词与内动字的意义关系,将转词分了4类情况:甲:转词记处者;乙:转词记“行之效”者;丙:转词记“行之缘起”者;丁:转词记“行之所同发”者(宋绍年《〈马氏文通〉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这4类转词中,丙、丁两类都是位于内动字之前的,甲乙两类大都是位于内动字之后的,而乙类转词记“行之效”者,“其转词概以‘於’字为介焉”。故本文着重讨论甲类:转词记处者。甲类转词,马氏又分了4种:“记从来之处者”;“记所经之处者”;“记所至之处者”;“记所在之处者”。这4种转词的位置和使用介字的情况见表1 。

表1 四种记处转词使用情况表

第一种“记从来之处”的都有介字,故不论及,我们重点来看后3类:

1.1.1 内动字后“记所经之处”的无介转词

马氏说这一类转词“后乎动字而无介焉”,所举的例子也都是内动字后没有介字的。只有一例有介字的:

1) 临南駷马而由乎孟氏。(《公羊传·定公八年》)

但马氏又解释说:“所经之处介以‘乎’字者,非常例也。”排除这一例之后,马氏所举的内动字后“记所经之处”的转词都是无介转词。而且,这一类转词前也无法补出“於”“乎”之类的介字,不能说是省略了介字。

1.1.2 内动字后“记所至之处”的无介转词

马氏说这一类转词都处在动字之后,“无介字者常也,然有介以‘於’字者”。可见这一类转词,无介字的是常态,也有用介字“於”的情况。因为无介字的是常态,马氏在此处论述时就没有强调无介字的可补出介字,但既然这类转词有用介字的情况,马氏还是很想用介字这个形式标记来突出这里动字后的名字是转词,如卷一有一例:

2) 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史记·孔子世家赞》)

马氏在“适鲁”下面注解说:“鲁,司词,含一‘於’字,犹云於鲁也。”说“鲁”是介字司词,暗含一“於”字。马氏这种说法,就是想用介词“於”作为标记,来验证“记所至之处”的“适”是内动字。

1.1.3 内动字后“记所在之处”的无介转词

这一类“记所在之处”的无介转词,马氏说它们“介以‘於’字者常也,不介者有焉”。有介字的是常态,所以马氏讨论动字后“记所在之处”的无介转词时,解释每个例子时都补出了介字“於”。如卷四中:

3) 孟子去齐,居休。(《孟子·公孙丑下》)

对于例3,马氏解释为“‘居休’者,居於休也”。

1.2 外动字后的无介转词

因为外动字后面既能带止词,又能带转词,所以从形式上看,外动字之后的转词不外乎3种情况,即:外动字+转词(无止词);外动字+止词+转词;外动字+转词+止词。那么,这些转词前面有无介字呢?马氏认为通常是有介字的,他说:“外动字或受动字,其后记所在之处,亦概以‘於’字为介。”“凡外动字之转词,言其行之所归,与所向之人,或所在之地,则介以‘於’字而位於止词之后。”但马氏也提到外动字后有跟无介转词的情况,主要有2类:

1.2.1 外动字+无介转词+止词

马氏说:“转词指人,或为代字,或为名,而字无过多者,则先诸止词而无庸介焉。”也就是说,这里的无介转词都是指人的,这一类马氏所举的例子多是给予类动词,如:

4) 子噲不得与人燕。(《孟子·公孙丑下》)

5) 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孟子·公孙丑下》)

马氏分析例4:“‘人’,单字,‘与’之转词。”分析例5:“‘孟子’转词,先乎止词‘室’,介字不用。”此处马氏把指人的名词归为无介转词,遭到了后人的批评。因为在后面谈到“教”“告”“言”“示”之类动词时,马氏又说这些动字是后面带了两个止词。吕叔湘、王海棻先生批评说:“马氏简单模仿西方语法:在拉丁语中,只有告言义动词可带两个受格宾语,而给予义的动词则只能带一个受格宾语、一个与格宾语(即马氏所说的转词)。”(吕叔湘、王海棻《马氏文通述评》,中国语文1984第2期)马氏之后,黎锦熙先生把给予类和言告类动词之后的两个名词性成分都叫做双宾语(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这个说法一直沿用至今。可见,马氏这里说的一类无介转词,用今天的术语说就是近宾语。

1.2.2 外动字+止词+无介转词

这一类根据转词的意义又可分为甲、乙两种:

甲:无介转词指地点

马氏说:“转词指地而字数亦少者,则仍后止词,介字间删焉。”根据它们止词的不同,这一种又可分为两类:

A类:止词为代字“之”。

马氏在论述外动字部分举了很多这类例子,如:

6) 子产使校人畜之池。(《孟子·万章上》)

7) 驱龙蛇而放之菹。(《孟子•滕文公上》)

8) 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史记·项羽本纪》)

9) 乃送之秦。(《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马氏分析例6说:“‘畜之池’者,畜鱼於池也。‘池’指所畜之处也。今删‘於’字,语较遒劲。”也就是说“之”后面的介字“於”被删掉了。在分析上面的其他例句时,马氏也都补出“於”字。这类句子的确比较特殊,在上下文中,“之”常常和“诸”形成互文。如:

10) 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孟子·滕文公上》)

例9“乃送之秦”,马氏指出这一例句“别本作‘送诸秦’”。马氏说例10“注诸海”的“诸”代“之於”2字,“注之江”的“之”也代“之於”2字。

B类:止词是一般名词。

马氏在论内动字记“所在之处”部分也提到了外动字后止词的情况,举了很多这类例子:

11) 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12) 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县。(《史记·项羽本纪》)

13) 项王往击齐,征兵九江。(《史记·黥布列传》)

14) 於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史记·大宛列传》)

马氏没有把这些例句放在外动字部分讨论,而是把它们放在内动字后记“所在之处”的部分来说,就是因为这些转词都是记“所在之处”的。

乙:无介转词指人

前面我们提到例4“子噲不得与人燕”这一类的句子,结构是“外动字+指人的无介转词+止词”,而这里我们所说的乙类结构是“外动字+止词+指人的无介转词”。

15) 赵人李园,持其女弟欲进之楚王。(《战国策·楚策》)

16) 窃马而献之子常。(《左传·定公三年》)

17)时荐言之天子。(《史记·酷吏列传》)

18) 请奉盆缻秦王以相娱乐。(《史记·蔺相如列传》)

马氏说分析例17,18:“‘天子’与‘秦王’皆转词,指人,后乎止词,而亦删‘於’字者,言所归耳。”前面我们谈到,后世学者大都反对马氏将指人名词分析为转词的做法,认为这一类句子也应分析为双宾语结构。这类句式“请奉盆缻秦王”和上文例4“子噲不得与人燕”类句子,给予的对象“秦王”和“人”一个离动词较远,一个紧挨动词,这说明上古汉语给予类和言告类动词后面所跟双宾语的两个宾语的位置还比较灵活。

1.3 同动字后的无介转词

马氏提到的同动字有“有、无、在、似、类、如、若”,这些同动字一般都带有止词,“在”字比较特殊,马氏说:“‘在’字必有起词,而后繋者为止词、为转词无常。”又说:“‘在’……同动也,其止词则名字动字皆可。然有介以‘於’字者,有不介者,意无少异也。”这样说,好像是无论有没有介字“於”,“在”后面的成分都是止词。但是,马氏并未贯彻这一说法,分析例句中的“在”时多处有矛盾。如:

19)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离娄上》)

马氏分析:“三引‘在’字后皆以名字为止词。”

再看下面例子:

20) 季孙之忧不在颛顼,而在萧墙之内。(《论语·季氏》)

21)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论语·季氏》)

22) 安边境,立功名,在於良将。(《汉书·晁错列传》)

马氏将例20的“颛顼”和“萧墙之内”都分析为转词。例21的“邦域之中”和例22的“於良将”,也分析为“在”之转词。例19和例20,21,22的“在”其实是一个词,马氏例19“在”后面的词分析为止词,把例20,21,22“在”后面的词分析为转词,这反映了马氏区分动字后的止词和转词时的矛盾态度。

2 语义角度的分类

从语义的角度来看,马氏所说的这些动字后的无介转词都是动字的格,或者说动字的论元。马氏从语义角度把动词后的无介转词分了3类:

2.1 动字后记处的无介转词

动字后记处的无介转词,我们在上文1.1部分已详细论述过,此处不赘述。需要指出的是,马氏注意到,记处转词常常是没有介词的,马氏指出:“《史》《汉》言所在之地,介字概从删也。”

2.2 动字后记时的无介转词

马氏说:“记时转词,概无介字为介。”我们只看马氏举例中位于动字后的记时的无介转词,如:

23) 姬置诸宫六日。(《左传·僖公四年》)

这里的“六日”,马氏说是记时转词,这类转词也无法补出介字来,马氏把它们认定为转词,又找不到形式标记,只好说“凡记此四时,类无介字为介,然终不失有介字之义”。

2.3 动字后记价值、度量、里数、距度的无介转词

马氏说:“凡记价值、度量、里数、距度之文,皆无介字为介。”这一类的例子有:

24) 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史记·孟尝君列传》)

25) 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庄子·逍遥游》)

26) 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史记·李将军列传》)

这一类结构没有介字,有的也很难补出介字,但马氏还是把它们定为转词,是因为它们虽然是动字之后的名词性成分,但显然不是止词(受事宾语),不归入转词,在马氏的系统中就无处安放。

“转词”是《马氏文通》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在马氏的语法体系中有着重要的位置。首先,马氏提出转词的目的,在于对那些既非起词又非止词(受事宾语)的名词性成分作统一的句法分析。这种分析以动词为中心,根据名代字与动词的语义关系来确定其语义角色。其优点在于简明整齐,缺点在于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

它带来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止词和转词如何区分?转词和止词是马氏区分内动字和外动字的标准,马氏认为:外动字一般都带止词(受事宾语),除了止词外,还可以带转词。内动字不能带止词,只能带转词。马氏为了区分动词后的名词是转词还是止词用了以下方法:

第一,以名词的意义为标准来区分止词和转词的。根据卷十彖四,动字后的记处、记时名词、记价值、度量、里数、距度的名词,无论前面有没有介字,都是转词。但是,这一方法显然有问题,唐子恒批评马氏说:“‘适卫’的‘卫’、‘入太庙’的‘太庙’都因其词汇意义被定为转词。可是像诸侯国名以及‘太庙’之类,是否表处所都很难认定,在‘攻卫’‘建太庙’中,总不能说‘卫’‘太庙’是转词吧?”

第二,马氏还依据动词本身的意义来界定它后面所带名词是转词还是止词。像“记去来之行”的动字,马氏都归入内动字,说它后面的名词都是转词。很显然,时而依据名词的意义来判断,时而根据动词的意义来界定,这就采用了双重标准,没有做到只用一个标准区分止词和转词。上文1.2.1提到马氏在处理言告类和给予类双宾语时举棋不定,1.3马氏在分析“在”字后的名词时前后不一,正是这种矛盾的反映。

第三,马氏所用的最重要的区分止词和转词的标准是介词。马氏把单个名词和介词结构都看做转词,这就给他的系统带来了麻烦,也让后人对他的转词概念判断不清。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借助介字确定名词的身份。动字后的无介转词,他反复提到“暗含介字”“介字间删”“不失有介字之义”,也就是强调说无介转词都是省略了介字,往往能补出。这一“介字省略说”遭到了后人的批评,像王力先生(王力《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 、孙玄常(孙玄常《〈马氏文通〉札记》,安徽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孙良明都是反对“介字省略说”的。显然,马氏说的“暗含”“省略”是主观上的认定,与人们所看到的古汉语的语言事实有冲突。而且他也没用彻底贯彻“介词省略”的说法,在处理言告类动词“教”“告”“言”“示”时,明明它们后面所跟的名词有的可补出介词,马氏却不说“介词省略”,而说这些动字后面带的两个名词都是止词(受事宾语)。

马氏采用的前两种方法,未用同一个标准来区分止词和转词,用第三种方法来区分,遇到“无介转词”时又障碍重重,不得不用“介字省略说”来弥补这种缺陷,却又受到后人批评。在马氏用第一种方法的时候,面对的困难就是上古汉语的名词范围太广,比如按照马氏的第一种方法,根据词义,处所名词肯定是转词,不管它前面有没有介字。但是,根据李崇兴的研究,“在上古汉语里面没有一个独立的表处所的词类。现代汉语的处所名词同非处所名词构成对立,而先秦汉语的处所名词同非处所名词则囫囵无判”(李崇兴《处所词发展历史的初步考察》,出自胡竹安、杨耐思、蒋绍愚主编论文集《近代汉语研究》,商务印书馆1992出版)。马氏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在讨论转词记“记所经之处”时他举例:

27)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论语·微子》

此例“孔子”应该判定为转词还是止词呢?马氏说:“‘过孔子’者,身经孔子所在之处也。”也就是把“孔子”看作处所词。马氏的第二种方法操作性就更差,除了极少数动词外,很难不根据后接成分只根据动词本身就断定动词是内动还是外动。

可以看出,“动词后的无介转词”让马氏很为难,转词和止词难以区分的问题,也影响到了转词这一概念在马氏系统中的价值。但总的来说,马氏提出转词这一概念,对于后来的汉语语法研究有着深远的影响,后世虽然不再使用“转词”这一概念,但对马氏提出的这一语法现象却非常重视,如王力先生提出的“关系位(关系语)”(王力《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就是对马氏“无介转词”概念的继承和发展。黎锦熙、吕叔湘、朱德熙等先生对这些名词性成分作了不同的处理,因为他们采用了另外一套语法体系。

继马氏之后,王力先生提出了“关系位(关系语)”这一概念。邵永海曾指出:“王力先生早期界定的关系位是包含介词的,后来修正为不含介词的名词性成分。”王力先生的关系语很像马氏的转词,和马氏不同的是,“王力先生一直坚持句末的处所成分用介词‘于’和不用‘于’是两种不同的句法格式,不采用省略说。”可见,王先生的这一术语比马氏的转词概念更加合理。

转词这一概念,马氏以后的语法著作中一般不再使用,那么,转词所指的句子成分,对应我们现在一般所说的哪些句法成分呢?在现代汉语语法系统里,区分了状语、宾语和补语。上文1.1.1提到的3类内动字后的无介转词,今天一般都分析为处所宾语,这是以现代汉语的语法系统为参照的。朱德熙先生提到“宾语可以是体词性成分,也可以是谓词性成分;补语只能是谓词性成分,不能是体词性成分”(朱德熙《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现代汉语中像马氏所说的这些内动字后的无介转词,既然都是动词后的体词性成分,都一律处理为宾语。现代汉语语法系统里对于及物动词(相当于马氏说的“外动字”)和不及物动词(“内动字”)的区分标准也与马氏不同,现汉中,两类动词后面的体词性成分都是宾语,就是说两类动词都可以带宾语,依据它们所带的宾语的种类,又分为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能带任何宾语,不及物动词只能带自身宾语。这种分法的实质其实跟马氏是一样的,都是说能带受事宾语(止词)的叫及物动词(外动字),但操作方法比马氏更为简便,先从形式上把动词后的体词成分都叫宾语,再依据宾语种类区分动词是及物还是不及物,现汉中宾语的概念范围也比马氏的“止词”概念范围要大得多。这种做法操作起来比较简便,比马氏有了进步,而且避免了大谈“介词省略”。上文提到,马氏只承认言告类动词后面带了两个止词,不承认给予类动词后面的两个名词是双宾语,黎锦熙把两类都分析为双宾语结构,比马氏的分析更合理并获得了较多认同。

但是,我们也不能苛责马氏的做法,马氏研究的材料主要是上古汉语。而上古汉语的情况远比现代汉语要复杂,很多学者就呼吁古汉语不能完全模仿现代汉语的体系,应当承认古汉语中有“名词补语”的存在。宋绍年先生指出:“我们应该承认,在古代汉语里确实存在单个体词性成分作转词(补语)的事实,而不能简单套用现代汉语的语法体系,把动字后的体词性成分一律处理为宾语。”(宋绍年《〈马氏文通〉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那么,是否应该承认古汉语有名词补语?如果承认有,古汉语当中的补语系统究竟是什么面貌呢?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

再如上文例6“子产使校人畜之池”和例13 “征兵九江”,这样的用法,后代由于新介词的产生和介词词组的前移,在现代汉语里都消失了,“征兵九江”,现在要说“在九江征兵”。那么,这种结构中动字后的两个名词成分,有学者分析为两个宾语,如孙良明,也有学者如宋绍年先生把这种结构都看做是述宾结构后跟处所词作补语。这种分歧的实质其实还是语义成分和语法术语的对应关系问题。陈平提出了现汉汉语中充当主语和宾语的语义角色优先序列:

施事>感事>工具>系事>地点>对象>受事

这一序列虽然针对现代汉语提出,但在分析上古汉语语法时也有适用价值。根据这个序列,典型的主语是施事,典型的宾语是受事。地点成分不是典型的受事,所以不是典型的宾语,马建忠坚持不把地点成分看做“止词”,实质上也是基于这一原因。如果我们了解了这一特点,不把“宾语”和“受事”简单地对等起来,那么把上面的“畜之池”和“征兵九江”处理为双宾语似乎更加简便。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一些问题,上古汉语能带双宾语的动词是否不仅限于言告类和给予类动词?上古的双宾语有哪些类型?这都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

注释:

①本文承蒙宋绍年教授和杨荣祥教授审阅并提了许多宝贵意见,谨致谢忱!文责由作者自负。

② 马氏的“起词”相当于句子的主语或者话题,“止词”相当于受事宾语,下文还会详细谈到。

[1] 马建忠.马氏文通[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2] 唐子恒.关于《马氏文通》动字论的若干问题[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 (3):51-54.

[3] 孙良明.关于取消“介词省略”说以及“于”字的用法问题——答谢方平权先生[J].古汉语研究,2002(3):69-74.

[4] 邵永海.试论关系位[C]// 商务印书馆.纪念王力先生百年诞辰学术论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5] 陈平.试论汉语中三种句子成分与语义成分的配位原则[J].中国语文,1994(3):161-168.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

“ ‘Zhuanci’ after the Verb without Preposition” in

ZHAO Lin-xiao

(Chinese Department,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Zhuanci” is an important concept in. This paper gives a detailed analysis of the “ ‘zhuanci’ after the verb without preposition”. After the categorization of them, it is considered that they correspond to the modern grammar items of “object” and “complement”. Ma Jianzhong tried to use preposition as a sign to distinguish “zhici” and “zhuanci”, but this kind of “zhuanci”made him puzzled. In order to explain this phenomenon, he had to propose the notion “preposition ellipsis”. There must be some problems in his explanation which, to some extent, may influence the value of “zhuanci” in his grammar system. However, Ma Jianzhong was the first one to study this grammatical phenomenon, so his study greatly influenced the later generations. The later scholars developed his study and made a better analysis for this problem.

; “Zhuanci”; “Zhuanci after verb and without preposition”; the preposition ellipsis; research on Chinese grammar

H141

A

1673-2065(2013)03-0071-05

2012-06-04

赵林晓(1986-),女,河南辉县人,北京大学中文系2010级在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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