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出来”的教育家——透视敢峰先生的成长之路
2013-07-23
本刊特约记者 舒 风
敢峰,原名方玄初。
曾先后担任《人民教育》杂志副总编辑、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北京市社科院院长和党组书记、北京社科联党组书记和常务副主席等职。
1960 年,受中央宣传部委派,敢峰创办了北京景山学校,任首任校长。1995-2007 年,敢峰创办并担任北京力迈学校校长,进行“重构基础教育”的改革实验。
敢峰,著有《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教学小品》、《敢峰教育文选》等多部著作和学术论文。先后被授予国务院“有特殊贡献的专家”、“全国民办教育十大杰出人物”、“亚洲品牌创新十大杰出人物”等荣誉称号。
“教育是培养人才和提高全民素质的伟大工程,也是一个现代民族的奠基工程。按照新的科技革命的需要重构教育大厦,首先要重构‘大厦’的基础。”
1950-1954 年,敢峰在中共中央中南局宣传部教育处工作,和夫人关君蘅在大楼前。
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除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敢峰一直是我国教育星空中的一颗闪亮甚至是耀眼的明星。从直面青年的人生教育,到北京景山学校、北京市力迈学校的教改实验,到宏观的教育思想、教育战略研究,这些领域都留下了他辛勤耕耘的足迹。他“愿天下子女都成才”的大教育观、活教育论、人生教育导航、重构基础教育的改革实验,以及一系列教育观点,都熠熠闪耀着时代的光辉。在我看来,大家称他为“新中国的杰出教育家”,是实至名归的。
但对于这个称谓,敢峰一直不愿接受。记得在一次老朋友聚会中,敢峰严肃地说:“你们非要称我为‘教育家’,那我这个‘教育家’是被‘逼出来’的。”大家听后,四座皆惊。见大家不解其意,敢峰便娓娓道来:“当年创办北京景山学校,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陆定一副总理提出了‘四个适当’。形势逼迫我努力学习、钻研。后来研究数学难题‘四色定理’和‘哥德巴赫猜想’,也是‘逼上梁山’。不同之处在于,搞教育是‘使命使然’,而搞数学是‘林冲误入白虎堂’,这不就是‘逼出来’的嘛!”
(很多人也许对当年的情况不甚了解。20 世纪50 年代末,毛泽东主席对我国中小学教育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学制太长,课程太多,负担太重,教授不甚得法,考试以学生为敌人。1960 年4 月,陆定一副总理代表中央和国务院在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作了《教学必须改革》的专题报告,提出在全日制的中小学教育中,要做到四个适当:适当缩短年限,适当提高程度,适当控制学时,适当增加劳动。重大的改革必须先经过试验,为此,中央决定专门建立一所学校,进行城市中小学教学改革试验,这就是“北京景山学校”。)
这段话,敢峰在另一个场合有不同的版本:“我这个人有个鲜明的特点,就是爱思考问题,头脑比较清醒,在困难面前愈战愈勇。当然,我并不是‘苦行僧’式的人物,我是趣由志生,乐在其中。”
把他的这些话放在一块儿思考,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敢峰的一生是“使命”挂帅!
为什么这么说?敢峰一生涉猎甚广,成名也很早。早在20 世纪60 年代,他就出版了很多书,发表了大量文章。其中,《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影响最大,直到“文化大革命”后,这本书还曾受到胡耀邦同志的赞扬。而大家公开称他为“教育家”却是20 世纪90 年代后的事儿了,这时的敢峰已经六十多岁了。人到这个年龄,还有谁去“逼”他呢?只有“使命感”使然,“自己逼自己”!由此看来,“逼出来”不仅没有说错,而且是一把开启深入认识敢峰的大门钥匙,特别是对年轻的未来教育家的成长,具有重要的启迪和激励意义。
“响鼓需要重锤敲,人无压力轻飘飘”,我想起20 世纪60 年代,日本排球教练大松博文对周恩来总理讲过的一句话:“人最苦的莫过于战胜自己。我苦思苦想,拼命干。最终想出了谁也没想到的事,做到了谁也没做到的事,结果成了世界冠军。”和大松博文一样,敢峰就是在教育战线苦思苦想、苦干实干了一辈子,想出、干出了谁也没有想到、做到的事。
“W 形”的成长道路
敢峰的成长道路,大致来说是“宏观——微观——再宏观——再微观——再宏观——”的路线,可以形象地比喻成“W 形”。
1950-1960 年,二十岁出头的敢峰在中共中央中南局宣传部教育处工作,主要从事高等教育工作,也涉猎过基础教育、干部教育、职业技术教育和业余教育。在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中,敢峰曾随同时任中南局宣传部副部长李凡夫,调查主要负责人违反知识分子政策问题,起草了给党中央的报告,对全国贯彻知识分子政策起了重要作用。1958年在全国掀起“拔白旗,插红旗”的浪潮后,敢峰又适时在报刊上发表了《成名成家与无名英雄》的文章,提出“要甘于做无名英雄,又敢于成名成家”的观点,在青年学生中澄清了一些偏激的糊涂认识。与此同时,敢峰还先后拜访过许多著名教授,如周培源、钱伟长、翦伯赞、苏步青、陈寅恪、季羡林等人,深入到青年教师和学生中间,听取他们对教育工作的意见。
10 年的经历,宏观上培养了敢峰看问题的广阔眼界,提高了他的思想理论水平和政策水平,锤炼了他分析问题、调查研究和独立工作的能力。这对处于成长初期的敢峰,无疑是十分宝贵的。在这10 年中,敢峰刻苦学习,奋发向上,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各项工作任务,还利用业余时间写作,在报刊上发表了大量散杂文章:1951 年编辑出版了《中南区革命斗争史料》,1956 年编写了《在农村中怎样迎接文化建设高潮》,1958年编辑了《毛主席论教育工作》一书,1960 年写了《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万斤大锤击蚂蚁,弱弩之末穿铁板”,成了他的座右铭。
1960 年夏天,敢峰带着中小学教学改革试验的使命来到北京景山学校当校长(后来任革委会主任),工作到1973 年。这是敢峰第一次扎根微观,同教师们一起,探索中国基础教育改革的新路。敢峰是幸运的,北京景山学校原来基础虽差,但得天独厚,且有充分的教改自主权,可以“大闹天宫”。这种情况虽仅存在了六年时间,但当时在全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敢峰如鱼得水,与教改团队和教师们共同奋斗,在学制课程、教学方法、思想教育、参加生产劳动等各个方面进行了总体性的改革试验,为奠定学生人生基石、提高教学质量,写下了新中国教育史上基础教育改革试验的第一个壮丽篇章。其中,大力提高语文程度(包括文言文和诗词)、从小学低年级开设外语课程,对其后整个中国的基础教育影响更为深远。
敢峰素描像
“学步莫耻开裆裤,跌倒也能泥里爬”(引自敢峰《咏教二十首》),就是敢峰当年教改探索精神的自我写照。为了零距离研究后进生,配合班主任工作,敢峰曾把最让老师头疼的七八个顽童临时编成一个小班,自己任班主任,在校长办公室给他们讲语文,讲算术,聊天,还组织这些孩子上体育课,在操场上跑步,做操。
在北京景山学校的这段时间,敢峰吸纳了古今中外教育理论的精华,结合教学实践,写了大量短小精悍的文章。他的这些文章中提取了大量的、生动的生活实例,深入浅出地谈教学方法和教学改革,以《教学小品》为总题目,发表在党中央的机关刊物《红旗》上,对中小学教师改进教学影响很大。1963 年夏,这些文章由上海教育出版社结集出版了《教学小品》一书,第一次印刷就发行三万册,以后又多次印刷和再版。
由于在党中央宣传部门工作过,到了教育第一线,敢峰对教学中存在的问题看得比一般人深刻透彻。在这一时期,敢峰以高屋建瓴之势写了《反对片面追求升学率》、《一定要闯出这条路》等几篇很有份量的文章,分别发表在《红旗》、《人民日报》和《人民教育》上。在文中,敢峰提出“减轻学生负担,提高教学质量”、“精简课程,改革教学方法和考试制度”、“反对教学领域中的繁琐哲学和形式主义”等观点。
1963 年5 月4 日,在北京景山学校建校三周年校庆上,敢峰总结了三年来的教改试验,鼓励全校师生继续拼搏前进。在晚上的聚餐中,敢峰满怀豪情地举杯向大家祝酒,并赋诗一首:
聚首骑河意气高,
弦歌朝暮倍辛劳。
他年教改功成日,
北斗摘来做酒瓢。
(“骑河”,是指当年北京景山学校所在地——“骑河楼”。)
今天重读这首诗,依然可以感受到当年北京景山学校炙热的教改场景和青年敢峰蓬勃的精神面貌。
“文化大革命”开始,北京景山学校的教改戛然中断。1973 年到1982 年,敢峰被调到国务院科教组和教育部工作,先后参与和主持《教育革命通讯》和《人民教育》的编辑工作,再次进入教育的宏观领域。1976 年,《人民教育》复刊后,成为批判“四人帮”、推翻“两个估计”、在教育上拨乱反正的前沿阵地,敢峰为此不遗余力。随后,他支持人才学研究,筹建中国人才研究会,并提出了“教育是人才的反求工程”等观点。
1982 年6 月,敢峰被调到北京市委宣传部任副部长,主管理论、干部和党员教育、新闻出版等工作。1986-1995 年,敢峰先后在北京社科院、北京社科联出任院长、党组书记等多个职务。这时,他接触的面更广,对他了解各方面情况、开扩视野、提高工作能力是一个极好的机遇。敢峰多次提出“要打破教育的狭隘眼界”、“办教育要有大教育观”,同他的这段经历是有很大关系的。
在离开教育战线的这13 年,敢峰仍然写了大量教育方面的文章,其中大多是宏观和思想理论层面上的。例如:《三论教育工程》、《发展优势,广开学路,立志改革》、《怎样开展教育工作的新局面》、《教育是经济建设的“先行官”》、《三谈20 世纪80 年代中国大学生应有的时代风貌》、《兴教八议》、《为了造就振兴中华的一代新风流》等。这个时期,敢峰还写了一批直接面向学生和青年的人生教育读物,诸如《路,就在你的脚下》、《人生的路怎样走》、《在生活的洪流中》、《青春的叮咛》等。
1995 年,年近七十的敢峰离休后,创办了北京力迈学校,延续当年他在北京景山学校的旧梦,再次到微观层面工作。这次的他胸有成竹,有备而来,势在必得。工作伊始,敢峰就提出“重构基础教育”的问题。在1995 年7 月25日《人民日报》上《漫议重构基础教育》一文中,他说:“教育是培养人才和提高全民素质的伟大工程,也是一个现代民族的奠基工程。”并指出,“按照新的科技革命的需要重构教育大厦,首先要重构‘大厦’的基础”。近半个世纪以来,世界上许多发达国家对教育进行改革,改来改去,收效甚微,其原因就在于没有解决好“基础教育的重构”问题。两个月后,敢峰又写了《再议重构基础教育》一文,提出了“重构基础教育”的总体设计思路:1. 使学生从小扎下中华文化的根,懂得中国的历史和国情。2.把学生引上正确的人生道路。3. 科学地进行智能开发,优化强化科学文化基础知识的教学。4. 重视培育学生的非智力素质,特别是心理素质。因材施教,不拘一格培育人才。5. 教养与教育、教学并重。这个思路,成了《力迈学校施教方略》和《力迈学校重构基础教育改革实验纲要》的主要精髓,力迈学校将此项改革称为“根苗工程”。
《力迈学校施教方略》中有一条:“立足中国,放眼世界……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与奋斗,使北京力迈学校成为现代一流的、海内外有一定影响的基础教育学府,出人才苗子,出经验,出新的教育思想,出教育家。”简称“四出一府”。
正因为有了这样明确的办学方略,北京力迈学校得以在短短的三年内就打好了基础,朝着“五年小成”的目标迅猛前进。原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雷洁琼、原教育部副部长李琦、原中宣部秘书长童大林、原北京市委副书记刘导生等老领导参观了力迈学校三年教改成果后,都给与了很高的评价。在力迈学校三周年校庆典礼上,敢峰与35 年前在北京景山学校三周年校庆时一样,赋诗一首:
誓师天竺夺雄关,
莫道奇峰不可攀。
此曲何须天上有,
但留创造在人间。
到世纪之交,力迈学校进入了极盛时期:小学第一轮教改实验胜利完成,学生素质基因的培育和矫正取得明显成效,学生“三自主”(自主学习、自主活动、自主管理)开局良好,师生良性互动顺利开展……呈现一派勃勃生机。
谁也无法预料,2003 年“非典”疫情过后,力迈学校开始发生了变化:来自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和港、台的学生明显减少,接着是因政府用地,学校需要拆迁,同时主要投资方易人,建新校又久拖未决,传言四起,人心、士气大受影响,生源逐年减少,小学和初中试验班的毕业生纷纷转入其他重点学校。在这种形势下,敢峰非常焦急,“勇迎激流上,头摆尾也摇”,一方面努力稳定人心,一方面继续坚持实验,但最后,敢峰还是提出由新投资方提前接办学校,加快新校舍建设,以明朗局势,稳定人心。2007 年4 月,以敢峰为首的力迈学校原领导班子,一起退了下来。可惜啊,这又是一场半途中断的实验。在离开学校前,敢峰写了一首《玉兰辞》,足以看出他的伤感:
玉兰花又开,为辞故人来。
君隐江湖去,我也待移栽。
十年天竺月,庭前共徘徊。
短笛寄心语,大成岂蓬莱?
(“短笛”,指敢峰写的《教育星空的一支“短笛”——也谈我理想中的学校》;“大成”,指“重构基础教育”改革实验成功。)
在力迈学校进行教改实验的同时,敢峰还心怀整个国家的教育,关注世界教育的发展趋势。在世纪之交,敢峰办了《教育世纪》丛书,亲任主编,并用力迈学校研究室的名义,陆续集体研究和撰写了《教育的世纪和世纪的教育——纵论21 世纪教育的战略地位和发展大趋势》、《加入WTO 的中国:呼唤职业技术教育的大发展——兼论伸长中国职业技术教育短腿的基本方略》等一系列文章。2002 年8 月,在“中国科学家、教育家、企业家论坛”上,敢峰发表了《直面21 世纪的教育战略》演讲。已逾古稀之年的他,还曾花了很大精力,策划用“内联外引”的方式,在昆明创办新西南联大,并两次实地考察……2008 年,中国教育电视台网站、腾讯网、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青年网联合授予敢峰改革开放30 年“教育风云人物”称号。
1993 年,敢峰在北京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工作。
敢峰教育生涯“W 形”轨迹的最后一笔,理应向上回归到宏观,即系统整理和升华教育思想,攀登上教育理论的高峰,最好能写出大部头的教育理论巨著。一位杰出的教育家没有大部头的专著怎么能行呢?但敢峰对此兴趣不大,似乎志不在此。多年前,敢峰就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了关于理论形态问题的论述,主张发展“理论的轻武器”——教学小品和各种散杂文章。在他看来,只要文章启人心智,对治国、兴邦、齐家、创业大有裨益,就可称为好文章。
双因子内驱螺旋形上升
敢峰成长的内在素质可以归纳为四对双因子,即:使命感和责任心;思想和眼光;研究和实干;情怀和操守。这四对因子双双并列,呈螺旋形相辅相成,驱动敢峰不断积极进取。下面仅从敢峰在北京景山学校与力迈学校的办学过程中,摘取某些片断谈谈这个问题。
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心
这是敢峰为人、立业的第一个鲜明的标志。
20 世纪60 年代,创办北京景山学校前夕,敢峰刚到而立之年,在中共中央宣传部教育处工作,专职负责高等学校的调查研究,业余时间专心撰写《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时任中宣部秘书长的童大林同志突然找他谈话,委托他下到基层,遵照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同志的指示——“适当缩短年限,适当提高程度,适当控制学时,适当增加劳动”,去创办一所试验“十年一贯制”的学校。总体设想是:全日制的中小学年限缩短到十年左右,程度提高到当时的大学一年级水平。
从办学目标上看,陆定一同志只是描绘了一个宏伟的目标,并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措施和办法;从办学实际上看,当时中宣部就在附近找到了北京市九十一中和北京市东高房小学,将这两所在北京市东城区各方面条件都较差的学校,合并为“北京景山学校”。敢峰和当时学校的领导班子,就是在这样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开始了教学改革试验。敢峰并没有被困难吓倒,而是把创办试验学校的任务当成党交给自己的神圣使命,把办好北京景山学校和党的整个事业联系在一起。敢峰曾对我说:“有些人每逢接受党交给的任务,往往是伸手讨办法,要条件。凡事都是等、靠、要的人,是最没出息的人,不可能有大的作为。把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还要你干什么?”敢峰说这些话,绝不是唱高调,自吹自擂,他历来接受党交给的任务,从不要条件,讲价钱。没有条件自己创造条件,再困难也要千方百计地出色地完成任务。这种使命感和责任心是十分可贵的。
原北京景山学校副校长陈心五写过一篇回忆文章,有一段谈到敢峰:
北京景山学校的教改试验,是“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一项试验还刚刚开始,第二天又不搞了,变成了另一种试验,这就苦了我们的方校长(敢峰)。童大林秘书长经常只是提出一种思路,如何具体化为可操作的措施,如何组织教师实施,如何解决实施过程中一系列矛盾,这些极其艰巨的任务,主要落到了方校长身上。方校长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教育专家,又是一位忘我工作的实干家,当年北京景山学校的每一项重要试验,都浸透着他日夜深思和组织实施的心血,他是为北京景山学校付出心血最多、最实的第一人。
对于这段话,当年也在北京景山学校任教的我深有体会。平常的夜晚,除了住校的年轻教师外,其他教师都回家了,但敢峰的办公室常常亮着灯。他经常在星期天来到学校办公,或到教师宿舍看看。建校初期的一个星期天,我在操场上碰到了敢峰,问他:“星期天这么热,您怎么还到学校来?”他回答说:“学校砌围墙,运输公司答应今天把砖运来,我看看运来了没有。”
每逢我们夸奖他对北京景山学校的贡献,敢峰总是说,北京景山学校不只他一个人有这样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其他干部、一般教师也把教学改革当成神圣使命去完成,否则,北京景山学校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取得如此喜人的成绩。当年的党支部副书记杨玉琴回忆说:
教师的宿舍和办公室里彻夜通明,一个充满朝气、积极进取的年轻教师集体,为教改的胜利,深夜还在备课,在批改作业,在学习教育理论,在钻研思考问题,在创造性地劳动。
当年的普通教师,后任北京市东城区教育局局长的陆鑫,在一篇文章中回忆到:
我们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了北京景山学校的教改事业,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一项项教改试验,日以继夜,年复一年,从不索取。这种敬业精神,奉献精神,是北京景山学校一笔多么宝贵的精神财富啊!
独特的思想和锐利的眼光
当年的敢峰创办北京景山学校,虽谈不上有什么高深博大的教育思想,但对教育的时弊却看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善于学习和勤动脑子的人,对当时流行的、从苏联硬搬来的那一套教育理论和方法很不赞成。为什么要教改?改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敢峰是心中有数的,至于怎么改,那就要在教改试验过程中探索了。因此,敢峰不是人云亦云,不是随大流,而是要独辟蹊径,闯出一条没人走过的新路。
敢峰的人生格言:
人生有三宝:立志、好学、奋斗。人无志不立,无学难行,不奋斗怎能开辟人世间的大道?
晴雨由天,毁誉由人,路由我走。
和真理站在一起,就是顶天立地之人。
在20 世纪60 年代,几乎没有学校还敢让学生大量读古文,背古诗词,但敢峰主张,要在孩子们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多学点儿好的古文和古诗词,从小扎下中华文化的根。即使当时不大懂也不要紧,待孩子大了,会慢慢懂得,发挥作用,一辈子受用。在《教学小品》之《反刍篇》一文中,他说:
几千年来,我们祖先读书就是采用这种方法,从六七岁起就开始大量熟读经史,背得滚瓜烂熟,当时并不懂得书中讲的是什么意思。到后来年龄大了,这些装在肚子里的知识也就慢慢地活了,变为自己知识上的血肉。不要以为学的知识一时没有消化或消化得不好,就认为无用;也不要以为是“死”的知识就不去学它。巨大的死的知识的冰山,到了春天就会解冻,化为浩荡的知识的河流。
敢峰由此引申出:“真正研究学问,就不能光靠临时到大图书馆去‘抱佛脚’,在自己的头脑中应当有一个精致的小‘图书馆’,要装一定数量的好书和文章。”
敢峰的这些文章反过来又指导北京景山学校的教改实践。一时间,在北京景山学校的校园里,学生们读古诗文成风,有的班级居然把整本的《古文观止》拿来做语文教材。面对社会上的议论纷纷,什么“北京景山学校复古了”、“语文教改倒退到‘五四’以前了”等非议,敢峰十分有主见,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鼓励教师们说:“我们关起门来搞教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今天看来,当年的做法既正确又有远见。
敢峰的《教学小品》不只是指导了北京景山学校的教改实践,几十年后,经过不断丰富发展,逐渐形成他的“现代教学论”,在力迈学校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一般学校,学生们都是害怕作文,觉得不会写,没有什么可写的。敢峰在北京景山学校提出“以作文为中心安排语文教学”。最初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写作文,怕上作文课。针对这种情况,敢峰提出让学生们写“放胆文”,引势利导。所谓“放胆文”就是学生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能写多长写多长。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的限制。这样一来,学生们就觉得作文并不难,也不憷写作文了,有不少学生还喜欢上了写作文。
中低年级的语数外和中高年级的数理化三科份量重,常常与教改试验发生矛盾,加重学生负担。为解决这个矛盾,敢峰提出“三个胖子过门”的适度“单科独进”教改办法,改变过去单一“阵地战”的教学方式,把“阵地战”、“歼灭战”与“游击战”结合起来。在打“歼灭战”时,可以单科独进、集中排课、单元教学。后任北京景山学校校长的崔孟明当年就在高中化学教学中进行了这种试验,效果很好。
在《深入浅出》一文中,敢峰说:“一篇文章,一节课程,关键的地方和精华一定要抓住,要研究清楚,讲清楚。这些问题讲清楚了,全篇也就一目了然,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敢峰反对教学上的繁琐哲学,主张精讲多练,反对把知识“掰碎嚼烂”喂给学生,他甚至主张有些课教师只讲十来分钟,留下其余的时间让学生自己读,自己去领会。当时,北京景山学校编的语文课本没有注释。敢峰认为,注释容易束缚住学生的头脑,没有注释,反而可以让学生充分展开想象的翅膀,理解、领会到更多的东西。正如读《红楼梦》,每个人头脑中都有一个林黛玉,每个人的林黛玉又都不一样。有了插图,所有读者头脑中的林黛玉就成了一个模样了。
敢峰不只有独特的教育思想,还有敏锐的眼光,能洞察事物的正误,判断其有无生命力和发展前途。没有敏锐的眼光,在复杂的教改过程中,就会良莠不分,把错的判断成正确的,或把正确的误以为是错的,那就事与愿违了。比如前面说到的“读古文”的问题,如果没有“眼光”,看不清事物的本质和未来的影响,在各种议论面前就会动摇,不可能坚持下去,这一项试验就会半途而废。
教改的眼光不只是看得远、近的问题,它还是教改胆识的基础,只有看得远,看得深,才能有教改的胆量和勇气。
《4CC 和1+1 的证明兼及关于宇宙和生命的思索》,敢峰著。
敢峰的人生格言:
人比山高。
攀登中的崎岖小路,正是成功的坦途。
既要像苍鹰那样飞得高,看得远,又要像蚂蚁啃骨头那样埋头苦干,辛勤工作。
做一个苍鹰与蚂蚁统一在一起的“鹰蚁”人。
一边研究一边实干
正确的教育思想从哪里来?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不断从教学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敢峰的头脑总在不断地思考问题,走路在思考,吃饭在思考。敢峰走路的特点是低着头,目不斜视,旁若无人。有人与他打招呼,他往往毫无反应。不了解他的认为他架子太大;了解他的,就会猜到他又在出神入化地思考教改问题。
教改的过程,时时需要研究,处处需要实干。“研究”与“实干”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孪生弟兄”。不勤于思考,不研究,就不能创新。在《力迈学校重构基础教育改革实验纲要》中,敢峰创造性地提出“开发”学生“大脑”、“培养学生健康发展的基因,打好学生最深层次的发展基础”的智力开发工程,这在教育学上是首创的。
如何开发学生的大脑呢?敢峰提出了许多措施,其中就有“玩中学”和“引导学生手脑并用”。他说:“精心设计情境(艺术情境和现实情境)和智力游戏,让学生在玩中长智慧,在情境中陶冶感情。”“动手牵动动脑,动脑优化动手。用自己的手开发自己的大脑,是古老的,也是现代的,是开发大脑最基础的方法。”力迈学校根据敢峰的理论,在幼儿园就引导三四岁的孩子学习拼图、垒积木、画图画,让他们做各种情境游戏,这些都是在开发大脑。
只有勤于动脑研究,才能探求到事物的规律、真相与本质,才能创造出良好的教改方案。实干离开了研究,就成了“蛮干”、“瞎干”,干劲越大,在错误的道路上可能走得越远;只研究而不实干,则是美好的空想,再好的计划、方案也变不成现实。
敢峰在教改中不只是指导、组织教师们去干,自己经常是身先士卒,带头去干。在北京景山学校时,敢峰主张精简教材,缩短学时,去掉教学过程中的繁琐环节,在讲小数点那一章时,许多教师认为行不通,敢峰就亲自找了一个班,自己登台讲课,结果只用一个课时,就把“小数点”的知识教给了学生,学生也都听明白了,习题也会做了。
2000 年,敢峰(前排左四)随中学校长代表团去英国访问学习。
在北京景山学校,敢峰亲自讲过政治、语文,批改并讲评过学生的作文。正因为亲自教过课,有了第一手资料,取得了教学改革的经验,所以谈教学改革才有发言权。
高尚的情怀和操守
敢峰有高尚的情怀和操守。力迈学校建校之初,他在“施教方略”中就提出:“热爱学生是教师的‘天性’,教好学生是教师的‘天职’。” 在《北京日报》上,敢峰刊登了一篇题为《不呕心沥血,办不好教育》的招生广告:“我们对家长有两个郑重的许诺,一个是‘用我们的爱心、操心换取家长的放心’,另一个是‘家长把孩子送到力迈学校,不管原来的基础如何,我们都要把他们培养成才’。”
不久,敢峰郑重宣布:“力迈无差生”,并以此为标题刊登在《方法》杂志上。敢峰的勇气从哪里来,来自他的实干精神。敢峰在文章中说:“‘力迈无差生’,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我们教育工作的立足点和出发点。它体现了一种新的教育思想和我们的办学方针。”
这种新的教育思想是什么呢?敢峰解释说:
深入孩子的心灵,熟悉孩子的心理世界,因势利导地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使他们懂得分辨真善美与假恶丑,一步一步把他们引上正确的人生之路。在学习上也要循循善诱,引起兴趣和求知欲望,启迪智慧,锻炼才能,并在学习过程中不断排除各种心理障碍,培养良好的心理素质。要把启发式教育、情境教育、激励教育、养成教育、创造教育五者结合起来。这种“五合一”的教学法,我认为是现代基础教育中最先进的教学法,是力迈学校在教学改革中所要大力推进的教学法。
在敢峰的主持下,力迈学校大力提倡“激励教育”。敢峰在各种场合讲话或者写文章都说:“我们的教育理念是:第一,教人立志;第二,教人好学;第三、教人奋斗。”这也是敢峰“人生教育”的核心。
在文化大革命中期,敢峰在北京景山学校获得“解放”,被分配到初二担任“指导员”。这个年级有个外号叫“拼命三郎”的学生,打起架来不要命。一个人能把全班搅乱,老师们非常头疼。敢峰主动找“拼命三郎”谈心,但这位学生到了办公室就成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不管怎么开导,就是不说话。敢峰到“拼命三郎”家进行家访,发现该生的家庭情况很好,父亲是保卫干部,母亲是街道积极分子,姐姐在另一所学校读书,也是个班干部,表现很好。
2006 年,著名画家、雕塑家袁熙坤(左二)向北京市力迈学校赠送邓小平雕像。(左一为党支部书记贺鸿琛,右一为常务副校长张定东,右二为敢峰)
“拼命三郎”家庭环境这样好,为什么在学校表现不好呢?敢峰深入了解到,这个学生在社会上接触了一些不良青年,受他们的影响被拉入小偷、流氓的团伙。过去学校老师家访把这些情况反映给该生的父亲,他父亲对孩子不是简单地训斥一顿,就是粗暴地打一顿。这样一来,“拼命三郎”对父母的教育、对老师的帮助在态度上十分对立,在心理上十分反感。敢峰找到了原因,首先改变老师向“拼命三郎”家长简单告状的方法,对该生逐步接近,真心关怀、体贴,从建立新的师生关系入手,逐步接近并进行帮助。
有一次学校进行“拉练”,在农村住在老乡家。敢峰与“拼命三郎”住在一起,在生活上对他进行无微不至的关怀。有一天敢峰发现“拼命三郎”帮助老乡家和厨房挑水,不怕苦与累,很卖力气,就在大会上表扬了他。晚上,“拼命三郎”躺在炕上对敢峰说:“你是真心对我好。过去我再怎么表现好,别人也看不见。我有一点儿进步你就发现了,我也想成为一个好学生……”从此,“拼命三郎”开始变了。
敢峰认为,青少年可塑性极强,只要教育得法,都可以成为好学生。所以敢峰才有了远大的教育理想——愿天下子女都成 才。他 说:“ 这 应当是我们教育工作者的共同教育理想。每一个家长都希望他们的孩子成才,这也是国家的希望,时代的要求。”因为这件事“与每个家庭息息相关,与社会息息相关,与当前的教育改革息息相关,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使命息息相关”。
敢峰在个人修养方面要求极为严格,但他待人很宽容。一校之长,心胸狭窄,没有容人的雅量,是办不好学校的。常言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痴不聋,则不堪为大家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些非原则性、无关大局的过错,睁眼闭眼,该放过则放过。这样学校才能形成和谐的大家庭,师爱生,生尊师;班级才能是团结友爱的集体,大家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师生才能热爱学校,校长才能团结全校师生,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形成浩浩荡荡的队伍,进行艰巨复杂的教学改革。
敢峰对“后来人”的启迪
2007 年“五一”节期间,敢峰与力迈学校的老朋友游览长江三峡。面对滔滔东去的江水,他思绪万千,口占一诗:“大江东流去,劳燕各分飞;教改千秋业,留待后人来。”敢峰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是一个富矿,是我们后来教育工作者的宝贵精神财富。
执着追求,矢志不移
敢峰的意志特别坚强,他设定的目标、制定的计划,只要是正确、可行的,不管多么困难,都会千方面百计去完成。敢峰说:
除了错事、坏事,或者明知办不到的事之外,我干什么事都是执着的。“晴雨由天,毁誉由人,路由我走”,这就是我的治学铭。说它是优点也罢,缺点也罢,反正我的品格就是这样。朝三暮四,这山望着那山高,风怎么吹就怎么倒,这样的人能干成什么事啊?
这种执著的献身教育事业的精神是十分可贵的,只要有了这种精神,不管是身处顺境也好,逆境也罢,不论是身居高位,还是身在基层,都能认准目标,“咬定青山不放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的人干工作无一定计划,没有一个奋斗目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是干不成事的。
创办北京景山学校时,敢峰没有被不利条件和困难吓倒,而是更加振奋精神,把困难当成宝贵财富。在力迈学校时,他对教职工说:“我们应该把‘差生’当成‘磨刀石’,磨炼我们当教师的本领;我们应该把‘差生’当成‘凯旋门’,攻克了‘力迈无差生’这一雄关,我们就取得了胜利,可以高奏凯歌。”
如何认识“差生”和对待“差生”,是教育家和非教育家的试金石;如何教育“差生”,是真心搞教改和把“教改”当成获取名利的敲门砖的分水岭。
志存高远,脚踏实地
有了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目标,但不苦干、实干,没有献身精神和拼命精神,再好的理想与计划也是空的。敢峰在力迈学校制定了15 年的发展规划:三年打基础,五年小成,10 年中成,15 年大成。当三年打好基础向新台阶奋斗时,敢峰在全体教职员大会上说:
逆水行舟,卧薪尝胆都是逼出来的。工作要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用最通俗的话说就是拼命干。要上新台阶,没有拼命干这股劲是不行的。打仗是要拼命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工作也是战场。唐代诗人王翰的诗《凉州词》写得好:“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真要干教改就要有这种精神,我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把力迈学校办好。
北京景山学校教师参观北京市力迈学校,敢峰(前排右二)当导游。
2004 年,敢峰(右一)与童大林(左一)等一起探讨教育改革问题。
2004 年,敢峰(中)与贺鸿琛(左)、张定东(右)在北京市力迈学校“以学生健康成长为本”展示会上。
当年的北京景山学校,在敢峰的带领下,教师和学生都有这么一股拼命精神。在师生中流行这样两句响亮的口号:“男学鲁牛子(短篇小说《开顶风船的角色》中的主人公),女学李淑兰(全国女子射箭冠军)!”正是由于有这种志存高远、脚踏实地的拼搏精神,北京景山学校才能在短短数年内取得巨大成绩,成为全国教育战线的一面教改红旗。
团结群众,凝聚教师
敢峰最大的教育理想是“愿天下子女都成才”,但他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个学校,也不可能实现这么宏大的理想。他说:“一校不能擎天,如果它是正确的,我多么希望中国一切有志、有识、有社会责任感的教育工作者一同来擎,成为我们在教育上的‘共同宣言’。” 敢峰身体力行,调动北京力迈学校全体教师的积极性,把大家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教师凝聚提高工程”,此工程有三项基本原则。
第一是“事业凝聚”。新教师一到校,敢峰就抓紧时间培训,用“重构基础教育”的理想,把所有教师凝聚在一起,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根苗工程”、“四出一府”的宏伟事业奋斗。“四出”之一是 “出教育家”,这些新的“教育家”哪里来?敢峰说:“教育家只能从你们这些教师中产生。”这样一来,北京力迈学校的教师都有一个奋斗目标,干起工作来会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有使不完的劲儿。
经过十来年的教改实践,在北京力迈学校的教师中涌现了一大批优秀教师。诸如:善于给学生播下“自信种子”的李雪果老师,重视因势利导的王茂茹老师,精诚对待学生的姜雅荣老师,让后进生抬起头来走路的霍稼华老师,注意培养学生良好心理素质的刘新萍老师,等等。
第二是“感情凝聚”。在敢峰的倡导下,力迈学校非常尊重教师。首先把民办学校通用的教师“试用期”改为“双向选择期”,对聘来的教师一不押证件,二不扣发保证金。教师不管何种原因想离开学校,只需提前一个月告诉校方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之所以提前一个月告诉校方,完全是为了对学生负责,便于学校安排工作。敢峰说:“我们对教师的工作要做到‘人在心在,人去心留’,何苦‘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人走了,愿意回来的,真诚欢迎。”
在这种精神的感召下,有的教师走了,不久又回来应聘;有的到了外校,还回来看望老校长,并带来自己写的“教改论文”,说是“学生交给您的作业,是力迈教学改革的延伸”。力迈学校的教师队伍基本上是稳定的,敢峰说:“我们不怕别人挖我们的教师,再过几年,还希望有人挖我们的教师。这样,力迈的教改经验就可以在全国开花结果。”
第三是“待遇凝聚”。力迈学校对教师实行“九级段位制”,即打破学历和职称的限制,按照教师的实际教学水平、工作能力和教育业绩分成九个等级,给予不同的工资待遇。这对中青年教师的成长提高,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朝气蓬勃,精神不老
创办北京市力迈学校时,敢峰已年近古稀,但他仍然豪情满怀,意气风发。2001 年春天,敢峰已经72 岁。他对一位记者说:“教育改革是一个世界性的潮流,不改革不行啊。这是21 世纪最尖端的科研课题,一个有使命感的教育工作者对此怎能不执著!至于年龄,那有什么关系?不怕人老,只怕心老,要永远保持一颗年轻人的心。至今,我很少在凌晨12 点以前睡觉,中午也时常不休息。如果没人问我的年龄,或不照镜子,我从不会想到老已至矣。”
1999 年1 月17 日,是敢峰70 岁生日,他写了一首《七十生日打油》:
人生七十古来稀,
而今七十不稀奇。
往事如烟休回首,
征尘未落自奋蹄。
一晃10 年过去,到了2009 年1 月,敢峰年届八十,他写了一首《八十抒怀》:
《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敢峰著。
敢峰诗集《风岸》,舒风编。
人生八十始,
再活二十年。
休怅日西落,
皓月正中天。
摘星更比追日好,
化为灯火献人间。
八十高龄的敢峰,豪情仍不减当年。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阅历、思想意识、气质等诸多方面密切相关。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年届七十就吟诗感叹衰老了:“人生七十稀,我年幸过之。”“家事口不问,世名心不思。老既不足叹,病也不能治。”他到73 岁时更悲观:“不与老为期,因何两鬓丝……昨夜梦何在,明朝身不知。”终日在家无所事事,静等终其天年。他哪里会像敢峰年届八十还要“再活二十年”,上天“摘星”,“化为灯火献人间”呢?
一个人只有精神、心灵永葆青春,体魄才能健康,才能承担繁重的任务,成就非凡的事业。
当前,我们的国家和我国的教育,都是形势喜人,形势逼人。温家宝总理提出“教育家办学”,我国有亿万青少年等待着优秀的教育家去教育。教育家并不神秘,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只要忠于职守,尽职尽责,就可能成为教育家。在北京明亮的大楼里讲课的是教育家,每天在深山领着五个孩子升国旗的同样是教育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后者的教育精神更为可贵。“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中国十几亿人怎么会缺少高端人才呢?造原子弹的是高端人才,改良水稻品种解决亿万人吃饭问题,同样是高端人才。高端人才并不神秘,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高端人才,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高端人才。“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罢了。只要我们改变一下评价高端人才的陈腐观念,各行各业的高端人才就会立即出现在我们面前。重任在肩,我们每个立志成为优秀教育家的教育工作者,也应当像敢峰那样,怀着炽热的时代使命感,自己“逼”着自己,向顶尖教育家的高峰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