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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姐与女权路

2013-07-17张梓娆

家人 2013年6期
关键词:女权

张梓娆

年初,当吕频和伊能静、吴莫愁、吴敏霞等人,一起出现在“2012年女性传媒大奖”女性榜样奖名单中时,吕频知道只有自己是寂寂无名的。

记者在北京亚运村的一家咖啡馆见到斗志昂扬的吕频。她留短发、穿中性黑风衣、戴黑框眼镜、不施粉黛,用极快的语速尖锐回击记者提问,在回答后常附上“对、对”的尾音,尤其褒奖单身生活时用了一连串“对”。这番自我肯定让笑容不多的她显得更强硬,但母亲这样评价:“她外表挺坚强,内心脆弱,其实更渴望一段感情。”

天才大学生

山东淄博,两个知识分子组建的幸福家庭里,女儿们绕膝嬉戏,夫妻俩常指着小女儿吕频玩笑“这孩子太丑了”。

被漂亮姐姐挡在身后的吕频,总因玩笑而自卑。直到1987年,她考上山东大学,成为15岁的天才大学生,才远离“丑女孩”的称呼。

临行前,父母特意为她张罗了满满一桌饭菜,连姐姐都啧啧称赞。

吕频因此认定学习好便能引起关注,可刚入大学,这一观点又被颠覆。她和室友到食堂打饭,食堂师傅望着她室友感叹:“你可真漂亮。”对吕频却恹恹的样子。童年记忆又被勾起:“原来评价女孩的标准一直都是‘是否好看。”

“就没人重视女人的才华么?”这件事被吕频不满地念叨了多年,对“外貌协会”的人有种莫名的抵触。这种抵触不强烈,但时时存在。

好在有人欣赏她的才华。同校男生和她走到了一起,可硬邦邦的吕频没有半点柔情,不懂你侬我侬的浪漫。一次比一次更无聊的约会后,男友提出:“吕频,你怎么不温柔?”吕频诧异:“温柔是什么?”“要善解人意啊!”吕频很反感,绝不服从地愤言:“我不会!”男友觉得不可理喻,分手后便赌气找了个温柔的女孩。

这无疑刺激到吕频,她把热情全投入学习中,靠研究女权主义来平息内心的愤怒,还决绝地和爱情划清界限:“爱情意味着女人要服从男人。”

她不愿服从,渴望享有自由选择的机会。1994年研究生毕业后,她没按照家人预设的留在山东发展,只身前往北京,成为《中国妇女报》的记者。

妇女权益部主任

工作让吕频接触到许多女性被侵权的问题。采访中,最常遇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妇女。一个眼圈乌青、嘴角撕裂的孕妇哀嚎着数落男人的不是,但数落完后,又规规矩矩地回去过相同的日子。

这刺痛了吕频,她更欣赏国外女性勇敢捍卫权利,因此立志成为一名独身主义者,并决定做一名女权先锋者。

但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公开承认,“一旦确认,就得承受所有质疑。比如有人会问,‘是不是没有男人爱你?”

吕频的言论的确会让男性局促不安。一男生抱怨生活压力大,男人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她立即抨击:“那怎么没见男人放下手中的权利?”

“你痛恨男人?”央视记者曾这样问她。

“痛恨男人本是一个正面的词组,却被负面化,但我就要这样用。”她强硬地回答。

2001年,吕频发表一篇文章,明目张胆贴上女权主义的标签。此时,她已是《中国妇女报》妇女权益部主任,是最年轻的部门主管。但她不愿走寻常路,不愿自己的想法太普通、太正常。

两年后,全国妇联在甘肃漳县的扶贫项目缺一个带队的处级干部,没人愿意报名去偏远西部呆一年,吕频却主动请缨:“我去!”从漳县回来,吕频就辞职了,没有征询任何亲朋好友的意见。辞职的理由很直接:“不喜欢同事和不自由的工作环境,只愿无拘束地捍卫女权。”

激进女权者

一晃10年,吕频通过报纸、杂志和网络不断发出声音,内容仅与妇女权益相关。去年,吕频有了相对稳定的职业身份——妇女传媒监测网络女声网项目负责人,负责传播女权信息和针对时事组织女权活动。

上任后的第一个活动,便轰轰烈烈。情人节那天,她带领的3名志愿者身着涂满红颜料的“染血”婚纱,满脸“伤口”,高举“打不是亲,骂不是爱”等标语走在街头,和成双成对的情侣形成鲜明反差。可宣传效果不佳,媒体只用小篇幅报道此事,吕频留意网友评论,少得可怜。

“妇女活动一直不被大众关心。”但她并没因此停止活动,反而越走越激进。

比如为抗议高考招生出现男女录取分数不同的现象剃光头。吕频让同事拿起剃头推子,拽起她的头发,伴随推子发出的噪声,她成了网友口中的“光头姐”。

去年11月,她又组织了一个“万人签名敦促反家暴立法裸照行动”。10余名志愿者把半裸照片发上网,吕频用红颜料把上半身涂得通红,头顶大红色假发,也发了一张半裸照。

从剃光头到半裸上身,吕频对女性主义的执着在常人眼里近乎偏执。吕频说从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却在剃光头那天,头一次戴上了帽子。

方兴未艾的女权事业让她充满力量,但仅有的三个同事、全国的女权组织都仍是小众的,组织的活动也就二十来人参加。

单身“无业游民”

“42岁未婚女人”更是她绕不开的话题。母亲为此挂心,比吕频大两岁的姐姐早已结婚生子,孩子都17岁了,吕频却说:“我对结婚生子没兴趣。”

退休的母亲常来北京看她:“她离家太早,15岁就离开我。很多人就说特别是女性,外表越坚强的,其实内心更脆弱,她更渴望一段感情。”

吕频却很少回老家,刻意切断与原生家庭的关联。新年伊始,她在空间发文,祝家里其他成员新年快乐,而其他成员指的是她养的几只小猫。母亲看后,失望地追究:“你都不祝福我。”

“我生活在我一个人的家庭。”她只爱接触小众的圈子,小圈子里的人“把婚姻当作生活选择,但不是主流选择”。

单身的她们形成互助共同体,在头疼脑热时相互照顾。但多数时候,吕频都一个人,胡乱对付生活,分不清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

她也会感到孤独无助:“但总不能因怕孤独而选择男人吧。我选择独身,自然能承受孤独,可若选择婚姻,同样会承受更多难以预测的麻烦。”

带着对男人的负面情绪、对婚内麻烦的恐惧,她孤独前行,“追求两性平等”的维权初衷似乎变成单线的“针对男性的女性维权”。可努力多年换来的多是质疑和谩骂,此番获得的“女性榜样奖”似乎成为她唯一的慰藉。

专家分析

上海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刘汶蓉

“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鱼儿不需要自行车。”激进女权主义者半个世纪前开始这般呼吁。但半个世纪后,人们更多记住的是“女人需要男人,就像鱼儿需要自行车”。自行车让鱼走得更远更快,避免涸死的风险,为何不要呢?

至于吕频,不是她需不需要爱情和男人,而是存不存在适合她的爱情和男人。再完美的一对璧人要想和平共处一生,都有无数次的退让和服从。这绝非“女人服从男人”那么简单。

女权的本质是两性平等,可若愤懑地站在仇视男人的角度,无疑会为女性的婚恋和家庭带来危机。从恋爱心理学来讲,除激情外,依恋产生更多来源于对方对自己的包容、关爱和呵护,由此才产生舒畅、顺心和满足。从中国文化来说,婚姻传统伦理依然存在,诸如家务、生育等职责,依然是婚姻家庭对女性的要求。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求中国女性放弃旧观念,争取更加独立自由的个体价值实现,定不能操之过急。

当然,中国女权在发展,女性对女权的认识也会随之变得更理性、更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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