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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地道战的美军观察员

2013-06-24丁建同

文史月刊 2013年6期
关键词:冀中军区日军

丁建同

在抗日战争进行到1944年,战争的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正朝着有利于中国人民的方向发展。美国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向中国共产党占领区派驻美军观察组,代号为迪克西使团。布鲁克·多兰二世作为美军观察组的一员于8月7日到达延安,开始了他在中国一年多的工作和生活经历。

根据观察组的分工安排,多兰被排到到晋察冀的冀中根据地进行考察。他当时表现得有些傲慢,并对敌后军民所进行的游击战抱着不理解甚至怀疑的态度。

1945年1月21日早饭后,多兰要到九分区,由高存信和吴英民陪同前去,一同去的还有石少华以及参谋、干事等七八位同志。他们一行从军区驻地肃宁出发,奔赴九分区。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当天又阴着天,寒风更加刺骨。他们都穿着便装,深蓝色棉袄、棉裤,腰上缠一条布带,头上戴着黑色或古铜色的毡帽头,有的头上缠着白毛巾,一身冀中老百姓的打扮。多兰的衣服最难找,他1.8米的大个子,为他找一身较为合适的衣服十分困难。经过多方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套较为宽大的但看起来仍不合身的衣服。尽管如此,这样的装饰也掩饰不了他那白皮肤、蓝眼睛和高鼻梁的欧美人形象。为了保密,自从他来到冀中后,冀中管理处就给他搞了一辆骡马拉的花轱辘轿车,车上有一个棚,专门用麻花布帘子遮着,他坐在里面,避免被人认出是外国人。车上还拉了一些为他准备的烟、酒、糖果等。同时,多兰自己也带了不少东西,有军区首长赠送的日本军大衣、手枪、战刀,自己的毛毯、照相机、皮包。另外他还带了一张地图,从延安到敌后各地的路线,他都用红铅笔标在图上,并用英文在上面作了注记。肃宁周围几十里没有据点岗楼,在途中,多兰不时揭开布帘子观看冀中根据地的景象。

他们大约走了六七十里路,于下午3点到达九分区驻地任丘县边关村。九分区的领导早已接到通知,魏洪亮司令员命令作战科和宣传科派人去迎接多兰,并特别派人到天津购买直沽高粱酒、前门牌香烟和烧鸡。这个接待规格在当时是很高的。

多兰来冀中九分区的使命之一就是搜集保定、北平、天津的日军情况。为了协助他做好这项工作,军区事先已作了布置,军区联络科情报股负责人刘绍光,通知各地外勤人员到九分区司令部集中,汇集情况,他们除汇报各自的情况外,还带来了搜集到的日军在各大城市的兵营、仓库、机场等目标情报。

根据地来了个洋人,是件很新鲜的事,村民们很好奇。初来乍到,多兰对根据地里的情况,更是样样感到不可思议。多兰在初次见到魏洪亮司令时,看到司令员身体魁梧,又很年轻,问年龄,司令员告诉他,28岁。多兰一听,比他还年轻,眼睛便一下瞪大了。接着参观村里的地道,这里的地道修得比较好,人们可以在地道中畅行无阻。地道建筑比较科学合理,大多已户通户、村连村、村村相通,地道内还设有通气孔、瞭望孔、射击孔,地道有干线、有支线,能防毒、防烟、防火、防水,地道能容纳全村所有的人员和几百人的战斗部队,形成了能攻能守的地下长城。这些地道在实战中得到了充分的检验,是冀中开展地道战的优秀典型。分区作战科科长雷溪一面带领他们参观,一面不时地给多兰介绍地道的构造和功能。多兰在参观过程中,连连赞扬了不起。

他们参观完边关村的地道后,刚睡下不久,将近12点钟,雷溪突然报告,敌情有变化,河间和辛中驿日军都向这个方向出动了,分区机关要立即转移。

原来日军得到消息,九分区来了个美国军官,准备出兵袭击,活捉美国人。多兰又坐上花轱辘车向东南方向转移,大约走了十多里路,到了预定的宿营地——任丘县与河间县交界的培里村,这时已是凌晨两点了。他们住在一户姓娄的堡垒户家,这户人家较为富裕,住着一个四合院,北房和东西厢房都是蓝砖砌成的。为了接待贵客,房东让他们住北房,自己住东房。

大约4点多钟,突然一声枪响,大家从睡梦中惊醒。当时,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枪声一响,立即披上棉袄就起来了,迅速安排多兰钻地道。多兰虽没有经历过钻地道的战斗生活,但他来冀中也已20多天了,对八路军对付敌人的办法也知晓一二。在马振武和吴英民带领下,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洞。因他个子大,洞口小,钻洞时还费了点儿劲。接着马振武提着多兰的皮包与吴英民一起也钻进了地道。此时日军已包围了院子,并不断地向北屋和东屋射击。高存信看到同志们全部安全地进了洞,才从炕上一纵身钻入洞内。

此时,日军在外边发现了多兰未来得及带进洞的照相机、日记本和地图等,断定洞里一定是有美国军官,于是便集中力量设法破坏地道。日军不敢贸然下洞,便在上面大喊大叫:“放毒气,扔集束手榴弹。”紧接着几颗手榴弹就扔了进来。手榴弹爆炸后,除震下一些土外,谁也没有损伤。敌人虽然看见地道中没有什么动静,但也不敢轻易下洞,只在上面乱吼:“放毒,放水,挖洞。”为防万一,高存信等也在紧张地准备,以应付敌人。大家脱下棉衣,放在地道拐弯的地方,用手挖土把洞口的方向堵起来,同时每人都解下头上的毛巾,在上面撤下尿,准备敌人一旦放毒时捂在嘴上。

培里村的地道是防御性的蛇形地道,大部分地道不能站起来直着走,一般都得弯腰往里钻,洞径小的地方还得匍匐前进。多兰个儿大,钻洞时一般都匍匐前进。进洞后也弯着腰曲着腿坐着,一言不发,静待事态的发展。马振武紧挨着多兰,轻声给他翻译对付敌人的办法,他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日军无计可施,企图从别的地方挖开地道。地面上,日军用镐和钢钎挖凿地道的响声、打骂群众的吆喝声以及村里一阵一阵的枪声一直未断,这些在地道里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地道里却十分宁静,连旁边坐着的人的呼吸声几乎都能听见。洞里黑暗潮湿,空气很不好,而且每个人都弯着腰曲着腿坐着,自然很难熬,然而每个人的热血都在沸腾着。日军向地道中放水、灌烟、投毒瓦斯,这一切都没有奏效。

下午5时许,地面的枪声渐渐停了下来,接着地道中传来分区的通知:日军已经退了,可以出地道了。多兰这才伸开蹲得已麻木了的腿,从洞中钻了出来,这时天已经黑了。这次战斗,他们在洞中待了十四五个钟头。

出地道后,才知房东大娘因未来得及钻洞,惨遭日军的毒打,她一声不哼地躺在炕上,被日军砍伤的手用毛巾裹着。原来日军发现北屋有外国人的照相机、地图和日记本等物,断定这里有美国军人。抓住大娘逼问地道干线、支线的走向和位置,以及美国人藏的地方,大娘宁死不讲。最后日军恼羞成怒,日军问一次,剁下大娘一个指头,就这样被剁下4个指头。当大娘清醒以后,日军又进行逼问,她依然摇头,还是什么也不说。在场的人讲述了大娘与日军斗争的英勇事迹,大家无不为之感动。民兵娄福荣也因拒绝与日军“合作”,在另一个院子里被日军用烧红的铁锨烙死。多兰听了马振武的翻译,也竖起大姆指连声称赞:“伟大!伟大!”

司令员魏洪亮的爱人肖哲,从地道中出来,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哭,她虽然把那八个月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但这孩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孩子是被活活闷死的!因为地道里不仅黑暗潮湿,空气也很稀薄,小孩受不了,总是啼哭,肖哲怕孩子的哭声暴露目标,影响大家的安全,便咬紧牙关用乳头紧紧堵住孩子的嘴,结果孩子窒息了。马振武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多兰。

多兰十分感动,目光中充满感激和敬意。他找到魏司令,说,“司令先生,日本兵真是太可恨了,你现在很悲痛吧,我也是有孩子的……”魏司令回答道:“日本侵略中国,害死了成千上万中国人,我的孩子只是其中一个,我们为什么英勇作战?就是为了妇女、儿童和群众不再遭受凌辱和杀害。”多兰听了连声赞赏:“八路军,英雄!”

第二天,高存信与吴英民商量,培里村战斗后,多兰的目标已经暴露,如果让他继续留在九分区,怕不很安全,不如先回军区。他们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多兰,多兰也同意。一行人快到村边时,冀中军区参谋长沙克来接他们,见面就向在培里村战斗中受惊的多兰表示慰问,多兰很自豪地竖起大姆指说:“地道战,我是美国军人中第一个参加者!”

多兰在冀中军区考察了近一个月,通过参观地道,特别是亲身经历了培里村的地道战,对冀中根据地军民的抗日斗争情况有了不少了解。他对八路军的战术以及军民之间的血肉关系、鱼水之情极为赞赏,他来时所抱的那种怀疑态度已经一扫而光,他所要调查的情况,也基本搞清楚了。临走时,军区首长又送给他一些战利品,如日军大衣、战刀、手枪等,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1945年五六月份,美国陈纳德十四航空队轰炸了日军占领的保定、天津、北平等地,其中南苑机场、黄村通讯枢纽和丰台火车站等日军军事目标遭到了非常准确的轰炸,这就是多兰冀中之行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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