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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我们用身体诉说想念

2013-06-10

爱人坊·金版 2013年2期
关键词:长生大伟身体

一放下行李,我就迫不及待地进卫生间冲洗自己。彻夜飞行的疲惫,也冲抵不了我血液中越来越蓬勃的兴奋。刚披上浴衣,门铃就响了,比计算得还要精准。我扑到猫眼上,先不急着开门,只是贪婪地看着那一头的长生。

长生——我从少女时代就认识的人,我的第一个男人,我每一年都飞越太平洋来幽会的情人。

来不及再想了,我几乎能听得到长生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拧开门把,我就已经在他的怀抱中了。世界陡然变得很狭小,只有他年复一年强健得让我吃惊的身体对我的碾压。

在某一个时刻,我睁开眼,看到长生那张扭曲的面孔上正是我所担心的表情——愤恨。我的心猛地一沉。

认识长生那一年,我19岁,他18岁。

在电梯里相遇的时候,我们并未意识到彼此的身份。我只觉得他穿牛仔裤的样子异常好看,而长生后来告诉我,他迷惑于我脸上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

电梯停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是我新家的装修工。本来这样的发现足以让我们止步于各自的世界,可我却忘不了长生牛仔裤下健壮的双腿和对我说话时害羞而温暖的眼睛。

正值大學暑假,我就三天两头地找借口往新家跑。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长生对我是怎样由逃避到放弃抵抗。终于,当我在墙纸的掩护下小心地摸索着他的手的时候,他反手抓住了我。

这一切当然都瞒着我的父母。他俩一个是正教授,一个是副教授,绝不会允许我与家里的水电工苟苟且且。

但长生,他并不是普通的水电工,也许只有我才会这样坚持。他有好闻的体味,蜜色光滑的肌肤,还会背辛弃疾的词。如果不是高考前他的父亲突然病逝,此刻他应该和我一样,在大学校园里读书。

我心里还有隐藏得更深的秘密。年幼时,我被忙碌的父母丢给奶奶,在老家的小城里长大。印像中除了奶奶,惟一关心我的只有小学的语文老师。然后,在一个黄昏,当我如往常一样坐在老师的膝上,让老师急切地在我身上摸索的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我被父母匆匆地接回他们所在的城市。渐渐地,我明白了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明白了那些摸索和喘息代表了什么。

我不露声色,在倍加小心地监视着我的父母面前,成功扮演了一个无忧无虑的阳光少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回忆让我每时每刻都在作呕,我无法再亲近任何一个男人。

直到遇见长生。

19岁生日的那一天,在刚刚完成装修的新家里,我决定将自己放心地交给长生,他会比我自己更加小心地呵护我。在他的百般温柔下,我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而他自己却因为隐忍而满头大汗。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从那以后我们便一发不可收拾,沉醉在彼此用身体制造的快乐中。

因为长生,我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有和其他男生交往。父母以为我不谈恋爱是因为专心学业,所以也没有特别担心。

其实也有其他人追求我,但是我看到的,都是那些男生或男人眼底闪烁的欲望,那让我害怕、恶心。

只有长生,他就像是另一个我,他的身体,就像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完全懂得如何让我快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最安全的。

四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我就要大学毕业了。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的前途,父母已经将我的前途和恋爱问题一并解决了。

那个周末我被父母叫回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大伟一家。他是交大的高材生,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我妈的同学。

一看这架势我就明白了,这是一场相亲,看得出大伟和他的父母都很满意我。他的父母欣喜地打量着我,大伟则兴奋地向我介绍着他已经拿到了奖学金的那所美国大学。

他就是我理想的结婚对像,从小,我的父母、我的圈子、我身边的人都这样告诉我,而我又不是那种会违背世俗的人。

我很快就与大伟订婚了,订婚宴设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觥筹交错间,我突然看见长生站在包厢门口。我并不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因为我事先告诉过他那晚是我的订婚宴,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找了个机会溜出包厢,把长生拉到安全通道那儿。他沉默而愤恨地看着我,胸膛剧烈地起伏。我想一定是哪儿出错了,我和长生之间不应该有愤怒,他一早就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嫁给他。

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说了,长生眼睛里的火焰一下子就熄灭了。他看着我,突然间哭了,然后,他转身走出了酒店。

我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情不好是因为长生。但是,在他几个星期都不来找我,也不接我的电话之后,我破釜沉舟地找到了他的工棚里。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秀。秀慌乱而热情地招待我,酡红色的脸颊上满是女主人的神情。她对我没有丝毫的敌意,在她看来,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完全不会威胁到她。

长生又和我在一起了,所不同的是他变得粗暴了很多,几乎是带着恨意摆弄着我。我默默地承受着,既快乐又痛苦。那时除了他我没有过其他的男人,我身上每一处未知的地方都由他开垦。

我是在2007年4月登上去美国的飞机的,大伟和我已经注册结婚,也替我办好了陪读签证。我会一边照顾大伟,一边抽空读一个硕士文凭。

等大伟博士毕业,找一份能够支撑中产生活的工作,生几个孩子,年年回来探亲。这是我身边很多人的标准生活。

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个违背世俗的人,做个好女孩要简单得多。其实我也曾经设想过其他的生活方式,但是只要想上一步,最多两步,都不需要想第三步,那种压力就会让我焦虑得彻夜睡不着。

我无条件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在机场,我知道长生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虽然他事先说过,他一定不会来送我,但我知道他肯定在的。

说来也奇怪,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明明是他的女人,可自始至终却执意要离开他。我不是说他不可爱,也不是说他不优秀,也不是说他不愿为了我去打拼,只是……

他们说,这里没有阶级。

我想连长生自己也不相信,不然他不会不开口挽留我的。

我大步向出关口走去,感觉长生那沉甸甸的目光就贴在我的背上,粘稠、悲苦,我擦掉眼泪,回头给父母公婆最后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伟接我回宿舍的第一夜,我非常紧张。当然他不会期待我还是个处女,但我真的没有被长生以外的男人碰过。

而眼前的这一个,是我的丈夫,对我拥有法定的权利。所以当大伟毫无技巧地冲撞着我时,虽然我脑子里想的是长生,却还是尽量做出享受的表情。

很快我就有了第一个孩子,我不得不推迟自己的读研计划。生下孩子后,我带着孩子回国坐月子。

几个月后,我终于忍不住联系了长生。

一年多没见了,我已经成了一名少妇,而长生也已经和秀结婚了。但是,听到我的召唤,他立刻就来了,就像我是他身体的主人,他也同样是我身体的主人。

再和长生在一起,我才知道,和谐与不和谐能有多么大的差别。我的身体,在长生的指尖下,就像被按对了密码的潘多拉魔盒,毫无遮掩地打开了。我们在酒店的大床上久久地纠缠在一起。

遮光窗帘忽略了白天黑夜,这世上其他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从那以后,我每一年都找出各种理由飞回国内,又找出各种理由不住在家里。只为了,和长生幽会。

到今天我们已经认识12年了。我从19岁到31岁,他从18岁到30岁,几乎是一个男人与女人最好的时光,我們一直是彼此不曝光的情人。

但我终究还是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我一直担心的表情——愤恨。和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消防通道里第一次出现在长生的脸上时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

那时,我还是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小公主,而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女人和母亲了。

我懂得这种愤恨。

我用手抚平长生紧蹙的眉头,凑到他的耳边,温柔地问他,你恨我,是吗?

长生将脸埋进我的胸口,沉闷的声音从那里传出:你想多了。

他没有承认,我知道他不会承认,因为他终究还是恨我。或者他恨的并不是我,而是其他一些什么。因为我和他,都不过是这个现实世界的牺牲品。

好了,我的故事,就先说到这儿吧。在加州明媚的阳光下,没有人会猜得到,那个开动除草机,满脸快乐的主妇,已经永远和她此生真正想要的爱情擦身而过了。

是的,我还会找机会回国与长生幽会,我们还会炽烈地纠缠。我真正想要告诉长生的那句话,写在我卧室的窗棂下,永远不会被人觉察的地方:

我爱你,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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