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增长，还是停止恐慌？

比约恩·隆伯格

我们常听说，世界将如何迎来末日—通常的说法是生态崩溃。事实上，自罗马俱乐部（the Club of Rome，其宗旨是研究未来的科学技术革命对人类发展的影响）40多年前发布《增长的极限》 （The Limits to Growth）以来，其基本思想一直伴随着我们，而该书也成为所有启示录式预言的滥觞之作。

1972年的 《增长的极限》警告人类，灾难性崩溃近在咫尺。但是，此后我们看到了金融恐慌，却没有看到任何真正的短缺或生产崩溃。相反，人类天才所创造出来的资源满足人类消费绰绰有余。但《增长的极限》的基本思想仍然成立：我们继续着一种趋势，纠结于对细枝末节问题的误导性解决，而忽视那些真正的大问题和明智的解决方法。

《增长的极限》意图是让人们担心资源耗尽—这是我们的宿命，因为太多的人要消费太多的东西。即使人类的创造天才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我们最终还是会用污染毁掉地球和我们自身。唯一的希望是停止经济增长、削减消费、循环利用以及迫使人们更少生育，在比现在显著贫困的水平上实现社会稳定。

这观点至今仍在引起共鸣，尽管它大错特错。比如，《增长的极限》的作者预测，在2013年之前，世界将耗尽铝、铜、金、铅、汞、钼、天然气、石油、银、锡、钨和锌。

但是，即使商品价格最近有所反弹，但总体而言已下跌至150年前水平的1/3。技术创新取代了电池、假牙材料和温度计中的汞，到2000年，汞消费量下降了98%，价格下跌了90%。不仅如此，自1946年以来，铜、铝、铁和锌供给都超过了需求，这要归功于新储量的发现和更经济的新提炼技术。

类似地，石油和天然气原本预计将分别于1990和1992年耗尽；如今，两者的储备均高于1970年水平—尽管我们的消费量大大地增加了。在过去6年中，页岩气一项就把美国潜在天然气资源量扩大了一倍，价格削去了一半。

至于经济崩溃，政府间气候变化委员会（IPCC）估计，本世纪全球人均GDP将增加14倍，其中发展中国家增加24倍。

《增长的极限》之所以出错，是因为作者忽视了最伟大的资源：我们自身的足智多谋。人口增长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放缓。粮食供给并未崩盘（15亿公顷可耕土地正在被利用，除此之外还有27亿公顷储备）。营养不良率已经被消灭了一半以上，从占世界人口的35%降至16%。

污染也没有难住我们。在罗马俱乐部想象中，在田园诗般的过去，我们不需活在悬浮颗粒造成的空气污染中，都是快乐的农民；而在未来，暖气烟囱将让我们无法呼吸。现实却与此完全相反。

1900年，全球人口只有15亿，而每年有近300万人—相当于500人中就有一人—死于空气污染，其中大部分是室内空气污染。如今，这一比例下降至2000人中才有一人死亡。尽管污染致死人数仍然比疟疾要高，但其致死率在下降而不是上升。

尽管如此，《增长的极限》所培养的观念仍在左右公众和精英的思维。

就拿循环利用来说吧，它通常只是一种让人感觉好受些的姿态，对环境来说花费甚巨而收效甚微。比如，纸张的产地通常是可持续发展的森林而非热带雨林。纸张回收政策和政府补贴所带来的是低质量纸张，而它所保护的却是根本未受到威胁的资源。

类似地，担心人口膨胀导致的绝育政策。此外，尽管杀虫剂和其他污染物被认为会杀死一半人类，良好的杀虫剂管制让每年美国死亡人数只有20例，同时，杀虫剂的使用创造了更廉价、更充足的粮食供给。

沉迷于阴暗情景让我们无法关注真正的全球威胁。贫困是最大的杀手之一，而容易治愈的疾病每年仍要造成1500万人死亡—相当于总死亡人数的1/4。

解决方案就在于经济增长。当人们摆脱贫困后，大部分人都可以付得起预防传染病的负担。在过去30年中，中国有6.8亿人摆脱了贫困，领导全世界把贫困人口下降了近10亿人。这造就了卫生、寿命和生活质量的大幅改善。

《增长的极限》发布以来的40年历史表明，我们需要促进而不是抑制增长。据估计，贸易的扩张可在本世纪末带来每年超过100万亿美元的收益，其益处与宣扬恐惧所导致的畏首畏尾的“好受”政策相比超出不知凡几。但这要求抛弃反增长思维，用我们的无穷潜力创造更加光明的未来。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权《南风窗》独家刊发。作者是哥本哈根大学客席教授，他创立了哥本哈根共识中心并担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