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是好人
2013-05-30May口述风茕子整理
May 口述 风茕子 整理
城市背面的可怜人
我是一名民间慈善机构的发起人。
那年4月,我认识了唐佳仁。这个6岁小男孩儿身患白血病,父母都是外来务工者,为化疗全家已花光所有积蓄。医院帮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供体,但做手术要30多万元……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们决定帮助唐佳仁,并在一周后筹到30万元救命款。
但在“郭美美”事件后,慈善机构的公信力暴跌,我们的爱心团队能够生存下来全靠公开透明的制度。交接善款时,我拿出协议,向孩子的父母唐田和李萃强调:善款只能用于孩子治病,不能做其他用途;治疗过程中万一孩子出现意外不幸离世,剩余的善款必须服从我们团队安排转给其他病重的孩子;整个治疗过程中,监护人需要全程提供医院方面证明,发票、出院小结、手术记录等。夫妻俩泪流满面,当场跪谢,对于这些规范他们非常理解。
可谁也想不到,剧情竟会出现逆转。
被破坏的信任
一个月后,我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唐田吞吞吐吐,和以前判若两人,我顿时满心疑惑。再三追问下,才得知孩子没做手术,因为他病情加重,院方说这种情况不适合手术。我问他在哪家医院,他支支吾吾岔开话题。第二天再打电话,没人接。第三天,电话停机了。
我万分恼怒,立刻和志愿者紧急商讨。大家决定,动用一切力量寻找这家人。
没多久,有志愿者在一家医院找到了唐佳仁。我来到医院,孩子奄奄一息,前段时间肝脾出血,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一时间没法手术。
李萃更加瘦骨嶙峋,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的心又软了。“孩子的情况你们应该及时跟进,”我责备唐田,“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他解释说:“我们不是为了贪这些钱,前几天接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们还商量,要是真不行了,我们连夜把钱给你们送回去。”
“那为什么手机停了?”
“平时没有什么电话要打,每个月还要扣20块钱月租。”
“可是你们在哪家医院也应该告诉我。”
“医生确定不了孩子什么时候能手术,我怕……”
原来他们怕我们把钱要回来。这笔钱是孩子的命,我能理解,只是被破坏了信任,很难再重建。
这一家人到底去哪儿了
我私人掏钱给唐田的手机充了200元钱话费,他也郑重答应我要保持联系。8月初,唐佳仁终于开始做术前检查,准备手术。
可是没过多久,唐田的电话又打不通了。我和志愿者在全市各大医院去查,找不到。又托人找到唐田户口所在地,他也没有回去。又过去两个月,唐田一家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们商量着将此事曝光,诉诸法律。
可是没几天,一位同事偶然从一名医生那儿得知,唐佳仁果然没有做手术,因为与他的干细胞相配的志愿者突发意外,不能捐献。而且他出院时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如果短期找不到合适的干细胞,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些我很是痛心,但也更加诧异,唐田为什么把孩子弄出院?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让故事有一个温暖美好的过程
我拜访了唐佳仁曾经的主治医生,他告诉我:“唐田当时求我让医院先把手术费收下,给他开具发票,以后碰到合适的干细胞了随时做手术。可是我们院没有这样的先例,没法帮他。”他问我:“既然钱都给他了,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有很多理由,却塞在喉咙里答不出来。一场好好的爱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奉献不再是单纯的我给予你感谢,而是隔着冰冷的提防。
一个月后,我接到李萃的电话,得知孩子走了。李萃连夜赶来,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份病历交给我们:“还剩26万多。”说完站起来就要走。我们问起唐田,她说他不好意思出现。她全程没有为他们的逃避说抱歉,却传递着最深的无颜以对。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感受——退钱,做不到,那是孩子生的希望;不退,他们信守了半生的诚信坍塌了。
临走时,李萃想起了什么,问我:“你们家访时拍的相片能给我几张吗?孩子很少照相。”说完,她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淌。一会儿,她又哀哀地看了我一眼:“孩子临走前说,谢谢帮他的人,他太疼了,坚持不住了……”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真想对她说声“对不起”,我曾误解了他们,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回家后,我将唐佳仁的相片一张张拷下来,一颗心一次次被狠狠撞击。孩子清澈的大眼睛像会说话,带着渴望、好奇、忧伤和纯洁的梦想。我想,如果我们始终能够不忘初心,敞开心扉,倾心去做,就算改变不了结局,至少也能让故事有一个温暖美好的过程。
(摘自《女报·魅力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