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总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木子

1

23岁毕业那年，听从父亲的意见，郝鹏回到了小城，进了一家机关。

郝鹏对这个工作并不满意，他的叔叔也对此不以为然。叔叔在城里搞客运，在他眼里，男孩儿就是要使劲折腾，闯出一片天地来。

叔叔的经历有些传奇，从年轻到现在，他不知道惹出了多少事。尤其最近几年，他的小姨子离婚后，他居然把她和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婶婶身体不好，他的小姨子跟车做售票员，和他一起跑省城那条线，更是成了旁人议论的话柄。一年前，叔叔把家安在了城里，关于叔叔的传言也跟着飞到了小城里。

一天，郝鹏在单位听到一个同事在描述叔叔的绯闻，然后是嘲弄、刻薄的评价和肆无忌惮的笑声，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更让人绝望的是，从他们的神情上判断，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和叔叔的关系。他心里怨恨叔叔，他的生活不检点，却无端把自己拉进了是非的旋涡。

真正让郝鹏和叔叔反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有一天局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郝强是你亲叔叔吧？在打击车匪路霸的行动中，他虽然没和别人拉帮结伙，却是打架斗殴最严重的一个。我怕对你影响不好，所以这次为他说了情，但你私下要让他收敛一些。”

一定是叔叔到处拿他当挡箭牌，要不然局长怎么会知道？可是叔叔却矢口否认，还一个劲儿替自己辩解。郝鹏听不下去，不耐烦地说：“以后别到处对人说我们的关系……”叔叔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怎么了？给你丢脸了？我告诉你，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呢。”就这样，他和叔叔断绝了来往。

2

那年秋天，父亲查出病来，妈妈哭过后，对郝鹏说：“给你叔叔打个电话吧。”郝鹏讨厌叔叔，可除了叔叔，再没有可商量的人了。很快叔叔就来了，此后父亲3次手术，直到去世，都是叔叔和他一起拿的主意，治疗花掉的20多万医药费，大部分也是叔叔想办法弄来的。

一切都料理完毕的那天晚上，叔叔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看他低头不语，叔叔突然提高嗓门说：“你辞职吧，跟我跑客运，一天跑一趟，一年就能赚个七八万，要是你能吃苦，每天跑两趟，用不了两年，车款和欠账就都能还上了。”郝鹏爽快地答应了。在他心里，这样做才不欠叔叔的情。

他辞掉工作，然后把研究生录取通知单撕掉了，那是他在父亲住院期间坚持考的，虽然考上了，却再也没有机会去读了。

几个月后，郝鹏成了司机兼客运小老板，每天早上6点出发，晚上9点回来，叔叔的小姨子跟车做了售票员。每天吃过晚饭，叔叔都会去车站的门卫室下棋，等郝鹏的车回来。

有一天，在晚班回来的路上，郝鹏和一名乘客起了争执。到站后，那人找来几个同伴，劈头盖脸就朝郝鹏打了过来，郝鹏一下被砸倒在地。这时，他恍惚看见叔叔敏捷地冲过来，把手里拎的东西狠狠砸出去，围攻的人这才飞速散去。

小姨一边扶起郝鹏，一边责备叔叔：“自己有高血压还逞能。姐姐说前天晚上你腰椎疼了一夜，闹得她一夜没睡好。”

郝鹏愣在那里。从小姨的嘴里，他才知道叔叔患高血压七八年了，最近几年肾也不好，加上颈椎腰椎上的职业病，一天的路程很难钉下来。郝鹏有些哽咽地说：“叔，你不用等我，以后遇到事，我决不会退让，会拼死打。”叔叔听了很生气：“我是让你用那个阵势吓吓人，谁让你拼命的？真是让我不放心。”这之后，每天下班时，叔叔还是在那儿等他。

3

不久，叔叔的车上雇了一个40多岁的单身男人来售票。很快，这个人对小姨表现出异样的热情来，叔叔也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

对于叔叔和小姨那些风言风语，这个男人斩钉截铁地回应：“要是他们真有什么，傻子才会接到家里去。你小姨离婚，婆家不讲理，把她和孩子一起赶了出来，你叔叔收留，那是救了3条命呀。”这话让郝鹏很羞愧，作为叔叔的亲人，居然赶不上一个陌生人的信任。

转眼两年过去了，郝鹏还清了欠款和大部分车款，以后该做什么？他觉得很迷茫。

一天，叔叔叫郝鹏去吃饭。席间，叔叔端起酒杯说：“你明天就别干了。”他呵呵一笑，“还记得两年前你考的那个研究生吗？我偷偷去那所学校帮你办了一个保留学籍的手续，两年期限，现在时间到了，你准备一下，去上学吧。”

郝鹏的眼圈红了，但他没哭，叔叔说过，男子汉有泪也不能流。他说：“叔叔，我不敬你酒了，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因为今天我长大了。”

不经历，不成长，永远不知道让我们泪流满面的是什么。真相永远深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无论何时，那些爱，一直都在……

（摘自《恋爱婚姻家庭》 傅树清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