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时

Ben Osborne 吴思奇

自从勒布朗·詹姆斯这样的球员走进联盟的第一天起，大家就总是在他身上期许更多。眼下大家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看着那些纪录被打破。

在TD花园球馆客队更衣室里，墙上的红字计时器显示，还有整整70分钟，本赛季常规赛最引人注目的焦点战役之一就要跳球开打了——做客的迈阿密热火带着他们的22连胜来到对手面前，那是尽管伤兵满营却依旧桀骜不驯的凯尔特人——一支在当地以及全国媒体眼中都被公认为季后赛水平的球队。别具时尚感的勒布朗·詹姆斯已经为这场比赛做好了准备——尽管他用硕大的Beats耳机把自己与喧闹的人群隔绝开来，但在塞满按摩床的狭小准备室里他依旧霸气外露。

当热火助教奥克塔维奥·德-拉-格拉纳仔细帮“小皇帝”捆绑脚趾以及脚踝的绷带时，勒布朗则在他的大号三星手机上研究说唱歌词。看上去他用的是Rap Genius①，学习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每一句歌词，起码从听觉上。勒布朗顺着肯德里克·拉马那首“无知便是福”的韵律，大声地念出每一个单词，当然不包括带脏字的部分。

显然你们是人云亦云

嘲笑我和我伟大的理想

但我宁愿这样也不跟你们分享，让你们白白复制我的想法

打住吧，我听到了那些议论

评论家都认为我是conscious②

但说真的，每个枪手都管我叫康普顿③

所以说真的，我就成了Kweli和Common？④

这说明了无知真是一种福气⑤

勒布朗在赛前是不会跟记者们聊的，所以我也不便马上就跟他探讨这首歌的深邃含义。反正我是产生了一些联想，就像许多球迷和媒体对这个场上最伟大的球手同样一无所知，可尽管如此，勒布朗最终还是像其他做赛前准备的球员们一样——仅仅在他的大耳机里独自享受这首牛叉的歌。他不会讨论肯德里克·拉马的共鸣。

绷带绑完，肯德里克的卡拉OK时间也结束了，勒布朗叫人帮他给小腿的文身处涂抹润肤乳。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一下，右腿上的一个是“WITNESS”，而在他左腿上的是“HISTORY”。

正如你所熟悉的勒布朗。

极具代表性的，詹姆斯和他队友们在这段时间里很少真正交谈。这支球队全部充斥着“总有一天”、“身份”、“自豪”以及其他一大堆教练式口吻的陈词滥调，对于这些，埃里克·斯波斯特拉已经懒得去说了，而他的队员也早都烂熟于心。尽管他们在今晚仿佛需要更多一点时间去沉思。热火的连胜纪录已经追平了NBA历史的第二长，现在他们要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了。或许热火控卫马里奥·查莫斯可以告诉我勒布朗“一直保持着冷静并且抱着那一天终将到来的信念”但他在经历了最近的胜利之后已经跟媒体们讨论过这个了。

还能深挖点什么？勒布朗所知晓的NBA历史或许不比任何一个NBA现役球员少。用他在NBA第一任主教练，同时也是前凯尔特人名宿保罗·塞拉斯的话说，“在我执教期间他最令我惊讶的是他真的理解比赛。他非常聪明，无论是作为球员还是个人。他知道这项比赛的历史，知道那些过往伟大球员的名字。他过去经常跟我探讨这些。那真的让我吃惊，因为在当时大多数年轻球员对历史根本一无所知。我一直觉得这是现象级的。”

几分钟之后，一帮来自@nbastats的家伙将会发布一条推文：“勒布朗，在#热火连胜 期间场均26.4分，8.0板，7.5助。根据Elias，在球队连胜>15场下此前从未有球员场均25.0分，5.0板，5.0助。”

他们当然没有过。老实讲，像@nbastats可以在一个月内除了发勒布朗的数据以外别的什么都不干，也不愁没有东西可写。

但有的时候细节总容易被忽略。我知道原因：勒布朗看上去块头太大了。官方数据显示他身高2.03米，体重113.4公斤，然而他是那种看上去比实际还要高大的罕见运动员。在本赛季头65场比赛里，他场均能得26.5分，职业生涯最高的8.2篮板7.1助攻以及1.7抢断，命中率也是职业生涯新高，而且没有缺席任何一场先发。“如果从数字上说，他是一个6投能中3到5个的球员，”道格·里弗斯说，“你还没算上他在篮筐附近的超高命中率。”

勒布朗16岁就登上了这本杂志，17岁就公然在《体育画报》以“The Chosen One”封面示人。当有10篇以WITNESS为标题的故事都献给了同一名球员时，你很难还记得这个单词其实就在他的脚踝上方。当一个家伙打出像勒布朗那样的数据时，你很容易忘记那些“冰球式传球”、回勾救球、传球干扰以及影响投篮之类的。的确，勒布朗会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你头上暴扣（伏笔）。是的，他能在你头上距离篮筐8米开外出手三分甚至比你上篮还轻松。这是一个标榜“BIG”的联盟，对吗？有时候小事实在难以得到重视，但我今晚想试试看。

当勒布朗继续着赛前准备工作时，他的队友德韦恩·韦德正面对记者就今晚的比赛发表演说，凯尔特人对迈阿密亮出了常规赛主场10连胜的招牌。“我们在这段时期研究出很多不同的取胜方法……有时我们必须追分，有时我们眼看要输了还要想办法坚持下去。我感觉我们比以前冷静了不少，还没有过惊慌失措的情况。从这个角度看今晚对于我们来说将是一场很棒的比赛，因为在波士顿，这支球队有时更善于在精神上摧垮你而非身体上，而我很想看看我们是如何去应对的。”

当球场篮筐上方的计时器显示距离跳球还有8分钟时。勒布朗开始了他那可能是全联盟最全神贯注的赛前固定程序。当场内充满着到处乱蹦的皮球时，这个最伟大的球手则在两翼位置练习两次运球后的起跳投篮，这是一个很难的投篮动作，出手也很难，但他一直在那里，用很快的频率，磨砺着这个动作。

完成之后他又开始在左翼将近9米开外练习定点投篮。对于多数球员来说，那种投篮跟浪投差不多。但我一直在帮他数着，那些远程轰炸8投进了7个，而实际比赛中他在那附近差不多位置的命中率有34%，相对在右翼相同位置的三分命中率则是45%，实际上作为他的防守队员，都喜欢把他推到距离篮筐越远越好，所以他的这些练习也非常具有针对性。

当赛前倒计时钟显示为3：30，我们欣赏到了扣篮表演。一些唏嘘低吟开始从靠近场地的高价座位上散发出来，但没有什么过分反响。

相对勒布朗的克利夫兰时代，其中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过去，球迷们总会说：“我要去看勒布朗。”现在他们则说：“我要去看热火。”无知还真是福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赛前时钟来到2：00，勒布朗坐回到场边重新绑紧他华丽的LeBron X战靴。这里我需要加一条注释：5天前，Bloomberg. com刚刚将他评为世界最有“力”的运动员，而他们所指的并不是他的肱二头肌。

“勒布朗在场内、外所带来的变化全来自他本人，”塞拉斯说，“他是那种时刻都在审视着所有情况和决断的人，哪些需要做或哪里需要改善。他身边总是不乏朋友的支持，从高中就在一起的朋友，他没有抛弃他们，还让他们打理自己的生意，但勒布朗始终是那个拿大主意的人，而其他人会帮忙成就伟大的决策。”

当球馆顶棚的计时器显示距离首节结束还有5：22的时候，勒布朗接诺里斯·科尔的传球在贾森·特里头顶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空接暴扣，这哥们以前对勒布朗和热火都颇具微词。

激动的勒布朗落地后还向着趔趄不已的特里耀武扬威式的步步紧逼，为此他还付出了吃T的代价。另一条注释：勒布朗或许不像MJ那样广受怀恨，但他心里很清楚谁都在说些什么。

“与我执教他的头两年相比，最近两年我带队作为对手面对他时感到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队友们看待他的方式。”塞拉斯回忆说，“当时我手下的其他球员并不把他当成领袖来看。他们中的大多数反而质疑媒体，寻思着‘这孩子到底干什么了？凭什么得到如此抬举？为什么他该是我们的领袖？他证明了所有这些人的错误。”

在手感火热的杰夫·格林的带领之下，群情激昂的凯尔特人在那一扣之后仍以48比37领先，但是，就在这个堪比一周前德安德鲁·乔丹蹂躏布兰登·奈特那一扣的情景出现之后，迈阿密人像是被吹响了冲锋号。直到中场结束，他们将最大17分的比分差距缩小到还剩6分。你只能说迈阿密看上去在下半场会更具优势。

然而……这也成了比赛接下去的全部。NBA今晚聚焦于波士顿的主要看点就在于，这支伟大球队能否在联盟范围内以及自己的纪录面前成功捍卫。而作为一支被广泛认定为凯尔特人手下败将的球队来说，能在半场仅落后6分并且极具反客为主的势头，这一切好像都弄反了。不难理解的是：自从勒布朗、韦德和波什的组合形成之后，最令憎恨者们担心的情况终于成真了。经过了2010-11赛季的调整期（事实上他们在那个赛季也险些夺冠），热火在上赛季大获全胜并且非常有望卫冕。对了！他们如今还非常有希望创下最长的连胜纪录。

“他们现在的表现就像一支冠军队，”里弗斯说。

用波什的话讲：“和几年前相比，我们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更清楚自己的任务，并且能够完成它们。”

查莫斯，作为热火第4号或者第5号球员的作用远超你的想象，而他最近放出的一段话或许会让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些憎恨者浑身颤抖：“我们正磨合得越来越顺，彼此之间找到更好的感觉，并且在每一年变得更强。”

比赛时钟指向终场前9：06，在经过简短休息之后，勒布朗在球队83比93落后的情况下重新披挂上阵。TD花园变得震耳欲聋。杰夫·格林打出了职业生涯最棒的一场比赛。而热火昨天还在另外一地征战客场。输了这场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丢人。

乔丹·克劳福德（能在这样的比赛里看到他真是有趣！）的三分球令波士顿把领先优势扩大到13分，随后，勒布朗包办了球队5次得分中的3次，帮助将分差在还剩5：30的时候缩减到4分。勒布朗让现场解说员根本闲不下来，一次助攻，一个上篮，一次犯规接着再两次助攻，这两次技术含量颇高的助攻还是来自混乱不堪的内线传切。他之后挨了格林两个火锅，随后又完成一次上篮。尽管凯尔特人一直浴血奋战，但当比赛还剩下最后30秒时，比分还是来到了103平。迈阿密再次将球交到詹姆斯手里，他直面格林的防守。与之前突入出手不同，勒布朗这次运了几下球，在时钟还剩下12秒时选择距离篮筐6.4米外出手。这个动作与他赛前热身时与队友练习的动作简直惊人相似。球应声入网。以小见大。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击败你。

之后他开始跳起舞，37分7篮板12助攻，就算这会惹来一些“凯蜜”的嘲讽也算值得了。凯尔特人可没有勒布朗，他们已经无力回天。热火赢下比赛。17分的惊天逆转是他们本季最大的反败为胜。他们在波士顿的连续10场常规赛客场失利也告终结。而NBA历史第二长的连胜纪录他们也再不用跟别人去并列了。

“热火在一连串的5次进攻里都让勒布朗往内线打。两年前他们可不会这么干，”NBA.com的约翰·舒曼发表推文称。当被问及勒布朗这最后一次进攻时，斯波斯特拉笑着说：“打的漂亮，救了我们。”

“我想在经历了艰难时刻之后你终于看到了成长，当场上形势不好时，”德韦恩·韦德在热闹不已的热火更衣室里说道，“我想在这支球队聚齐的头一年里，每当遇到艰难的时刻，我们彼此之间并不清楚各自需要做的方式。而现在，无论情况如何，我们都相信彼此。我们相信自己能够办到。”

随着客队更衣室里的时钟指向深夜11：24，勒布朗终于坐下来与SLAM面对面。他已经完成了集体采访。洗完了澡。就像他在场上所做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当我在季前训练营的时候就感觉到，这将是一个特别的赛季，”勒布朗说，“我感觉我们在休赛期得到了很好的补强，从引进雷·阿伦和拉沙德·刘易斯到我们一起经历夺冠时的每一个人。”

而且那个拥有着3个MVP的家伙也是如此吗？“哦，是的，我也进步了，”他果断回答道，“我在休赛期也进步了。在从奥运会回来后那段短时间里，坚持不懈的训练帮助了我。奥运会也让我进步了——和那些伟大的球员整天待在一起。回来之后我成了更好的球员，一个更老练的球员，一个富有经验的老将，而这些也都帮了我不少。”

保罗·塞拉斯对我说：“勒布朗不会把自己凌驾于球队或者任何其他人之上。他总在谈论球队和其他球员，以及他们有多么重要。这种事可不常见。像拥有他这样能力的球员通常很难包容其他球员。而他总是在四周活跃气氛，跟球队里的每个人都相处得很愉快，而我对此总是很欣慰。”

早期，他或许也爱讲很多笑话。但现在，这变成了“球队第一”的态度。“这跟我在克利夫兰时给人的印象不太相同，”勒布朗说，“对这支球队的伙计们，我们已经自我定义成了冠军，而大家都喜欢胜利者。能将我们自己提升到那种高度很棒，而这对我们每个人都意味着很多，这不仅关乎我个人，还有其他我的队友们——韦德、波什、雷·阿伦、马里奥·查莫斯、尤杜尼斯，所有人——我们被当成一个球队看待，而不是个人。”

鉴于某个跟勒布朗走得很近的人和我提起，今年对他而言可谓意义非凡。从某种角度说，这是一个顶峰。在上赛季赢得戒指之前，仿佛每一个球迷都不待见勒布朗，这么说可能有点荒唐，但这却是事实。之后他拿了冠军，还拿了金牌，突然之间他的球鞋就变得很火，他的电视广告充满人性，他的自行车巡游变得引人着迷。他甚至在全明星期间的球员工会大会上发言——声音洪亮，而且据说反响巨大。这个赛季，看上去，每个人都爱勒布朗。

再拿一枚戒指能延续这种人气，但太多成功也会招致更多嫉妒。加之，随着他在2013-14赛季结束后合同的悬而未决，明年针对勒布朗将会何去何从的谣言肯定也会蜂拥而起。重回克利夫兰？这暗示媒体将制造新一轮的爱恨情仇。

勒布朗并不真的就是一个心理精神大师。但他会主动递增自己肩上的重担，并去适应它。“我已经肩负了要代表我们联盟以及球员们的职责，”他说，“所以，我要是顶级的球员之一，我感觉大声传播是我的职责，而我当然也乐于这么做。”

“还没有人这么看待过我。我只不过是自己这么决定的，我队里的伙计们都很尊重我所做的，而（从外界所得到越来越多的正面回应）也随之而来。最令我感到舒心的是大家知道我拥有稳定的家庭，我的未婚妻和两个孩子在迈阿密安家，我的妈妈，我的继父。他们都是好人，他们能开心，这令我也很开心。”

而这一切对于一个强大的球员，一支强队的所作所为，又都意味着什么呢？“当家里的事都没什么可操心的，我就能专心于自己热爱的事了，”勒布朗报以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就是出场并打出高水平的比赛。”

眼看时钟就要向着午夜迈进，勒布朗和热火准备离开了。下一站是克利夫兰，他们要为一天之后那里的比赛制定新计划。那里届时会成为媒体聚集地，但我们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呢？我们大可以留着那些素材等到来年再去炒作。尽管先享受勒布朗眼下所做的吧。

①Rap Genius（http：//rapgenius.com），被誉为说唱乐的维基百科。你可以通过一句歌词找到歌名，或者按照歌名找到歌词，而且每个人都可以给特定的歌词附加上自己的理解。

②Conscious rap，是说唱乐的一个分支类型，这类歌手以“导师”形象为受众创造认知、传播知识。他们通常谴责暴力、种族歧视等社会弊病。他们坚信社会的进步取决于每个人自身的知识水平以及自我认知。

③Compton，洛杉矶郊外一个充满危险的小城，以黑帮、毒贩皮条客以及妓女而闻名，警察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对该地区的巡逻。许多著名说唱歌星都来自康普顿，比如The Game和NWA。

④Talib Kweli和Common是两位关心街头社会问题的说唱歌手。

⑤歌曲结尾呼应了开头的“无知便是福”，表明肯德里克不希望自己被简单定义成“匪帮说唱”，抑或“严肃说唱”。这是对当下外界仅凭韵律就定义一个歌手而从不深思其歌词内容的一种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