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石头

岑嵘

你的女友向你提议，送给她一颗钻石。这首先是个好消息，表明你们的关系将向着婚姻迈进一步。可是一想到你将花费几个月的薪水去买这么一颗小小的石头，你又略有些抱怨：唉，什么“钻石恒久远”，这些不过是商家的营销，可是女人们就吃这套。“我爱你”这个词不足以筛选出缺乏诚意者。这个时候，钻石相当于一笔婚姻的小小保证金。

钻石究竟是样什么东西？美国作家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在小说《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中，说出了关于钻石最重要的秘密。

小说讲述了暑假里约翰受邀去小伙伴珀西家玩，没想到珀西不单是高富帅，更是富可敌国，有钱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家奢侈的家族城堡，就坐落在一座钻石山上。“除了山顶上大约15米厚的草皮和碎石子以外，全是钻石。一颗大钻石，没有一点瑕疵。”

慢慢地，约翰了解了这个家族的历史：为了保守钻石山的秘密，珀西家族用尽了一切手段。故事的最后，约翰逃出了钻石城堡，而那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也由于告密而灰飞烟灭了。

1 8世纪欧洲的金融家约翰·劳提出过一个钻石和水的悖论。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说明价值决定因素时借用了这个例子：没什么东西比水更有用，但很少的东西就可以换到水。相反，钻石没有什么用处，却可以用它换来大量的货品，其道理就是 “物以稀为贵”。

那么钻石真的那么稀缺吗？

珀西家族严守钻石山这个秘密，因为当世人知道钻石其实多得可以当马赛克装饰厕所时，钻石就一钱不值了。而世上到底有多少钻石，这也许只有现实中的珀西家族——戴比尔斯公司，他们心里清楚。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就是戴比尔斯公司的广告。他们创造了全世界最成功的营销：把爱情和钻石硬生生地捆绑在一起。作家弗莱明将“钻石恒久远”用做007系列小说名字，让他的小说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著名演员卡罗尔·钱宁则在百老汇上演舞台剧《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为钻石免费宣传……这份名单还很长，钻石作为浪漫和身份的象征物早已深入流行神话中。

戴比尔斯公司在19世纪末就几乎控制了南非所有的钻矿，而南非则占到当时全球产量的九成以上。对于戴比尔斯，最大的噩梦就是发现新的钻矿，公司的创始人西赛尔·罗德斯说：“我们唯一的危机就是新矿的不断发现，人们会不顾一切地伤害我们。”每当全球有新矿发现，公司就立马重金买下。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压缩产量，造成全球钻石稀缺的假象。假使存在一颗可以开采的钻石小行星，那么戴比尔斯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炸掉它。

菲茨杰拉德没有想到的是，现实世界里真的有“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2012年俄罗斯宣布说，在西伯利亚东部地区发现了一个巨型的钻石矿，有万亿克拉的储量。《色·戒》中王佳芝的钻戒也不过6克拉，这相当于全世界每人拥有30多枚“鸽子蛋”。其实早在40年前，苏联人就发现了这个巨大的钻矿，但是考虑到本国的巨大利益，以及和戴比尔斯公司的协议，他们选择了珀西家族的策略——保守秘密。

菲茨杰拉德的这篇小说，说出了钻石之所以昂贵的秘密：垄断。拥有一颗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并不是最值钱的部分，真正有价值的是保守这个秘密，保持钻石市场的垄断地位。

小说的结尾这样写道：“在星星下面，她（珀西的妹妹）重复道：‘以前我从没留意过星星。我一向认为它们是属于某个人的巨大钻石。可是它们现在令我害怕。它们让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是我的全部青春。”

“它已经成了一场梦，”约翰平静地说，“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

关于钻石，同样是一场梦，一种物质的发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