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是怎么没的
2013-05-14柯实
杂文选刊 2013年5期
柯实
过去几十年,和许多农民一样,出生在陕北农村的纪彦峰和家人把离开农村当作成功的重要标志。他们成功了,可在纪彦峰的诗《我们村是怎么没的》里,那成功还有另一面。
大哥出门去干建筑,嫂子给工地做饭
孩子在市里上学
二哥考大学去了北京,二嫂是山东的
妹妹嫁给了粉刷工,住在了县城
后来,爷爷死了,埋了爷爷。
五十二只羊,卖了!一头牛,卖了!
葬礼上把一头猪杀了。吃了!
牛圈羊圈都塌了。地没人种,荒了!
再后来,奶奶也死了,埋了奶奶。
葬礼上把鸡都杀了,鸡蛋,吃了!鸡窝塌了。
大黄狗,送人!大狸猫,去流浪了。
大哥在市里,给孩子攒大学学费
妹妹和妹夫筹措买房首付
二哥的小孩需要人照看,父亲退休后
父母一起去北京带小孩,父亲在小区门口摆地摊。
土豆卖了!黄豆卖了!玉米卖了!
谷子碾成米,卖了!向日葵榨成油,卖了!
被褥衣服,运到北京!锅碗瓢盆家具,送人!
一场雨后,院子里长出荒草。
菜地的篱笆,倒了。窗户纸让大风刮干净了。
又一场雨后,山洪水冲进烟囱,冲垮了灶台。
爷爷奶奶的坟头,荒草一茬接一茬疯长。
偌大的山,山下偌大的村庄,
只剩下两孔窑洞,像两只深陷的眼睛
黑洞洞地盯着村口。
只剩下村口弯曲坎坷的路,蜿蜒向远方。
【原载2013年第3期《中国周刊》本刊有删节】
插图 / 清晰故乡 / 吕慕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