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之思
2013-05-14凸凹
凸凹
蚂蚁爬行得再努力、掘进得再深入,总是向下的,看到的,终生都是眼前那一点微光,头顶上的多彩与绚烂,一直不属于它。试想,如果它插上一双小小的翅膀,飞上一个小小的高度,眼界就会大不同,生命的格局也会大不同。所以,一个人的作为,不仅仅取决于勤奋,更重要的是努力的方向、奋进的角度——方向不对,越勤奋越与目标背道而驰;角度不准,越掘进越离天日渐远。
过去演示成功的一个公式为:成功=1%的天分+99%的勤奋,依理应改为:成功=天分+正确的方向+勤奋的努力(要素的比例,因人而异,不做确解)。其中,正确的方向,也应包括机遇的捕捉和与时代的契合。
负蝂这种昆虫,有人说是柳宗元杜撰的,但比柳宗元的作品更早的《尔雅》上,却有负蝂的记录。在柳宗元的《负蝂传》中,说负蝂是一种喜爱背东西的小虫。爬行时遇到东西,总是抓取过来,抬起头背着这些东西。东西越背越重,即使非常劳累也不停止。少时读到柳宗元的文章,对负蝂颇生敬意,且暗生信念,一定要做个有担当,负重前行的人。但是阅历渐深之后,知道负蝂的负重,不过是生存层面的下意识动作,生理之外,并没有心理(精神)上的意义。并且知道,负重一旦成了习惯,就是一种病态,且陈陈相因,不能致远。
萤火虫的尾部长着一个萤白的发光体,夜行自照,有着生命的自足,常被人称誉,“萤火虫真是一个灵动的生灵——黑夜走路,自己就带着一盏小灯笼”。但与街灯相比,它就失重了——街灯虽刻板,但它驱逐了周围的黑暗,照亮了别人前行的足迹,生命的意义附着在前行者的身上,带到时空深处;而萤火虫的照耀,只属于它自己,止于个体的寂灭。人懂得其中的道理之后,便让城市的霓虹耀眼的同时,也致力于乡村的亮化——村村都有了街道照明,一到了夜晚,也能灯火通明,有了不夜的感觉。过去的农村,为什么沉湎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方式之中,因为“黑暗”,人们无事可做;“亮”了以后,自然有了新的过夜方式,使人远离了动物属性。这一“亮”,正是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
小犬的眼神也脉脉含情、也凄迷动人,直让你心生温柔,百倍宠爱。但与人相比,眼神背后的寓意是不一样的——小犬的人样之美,只是为了邀宠,只是为了得到美食;而人,则寓含着,情感的盈缺、心灵的悲欢、生命的痛痒,一切都是建立在自主的感受之上的。
老牛温驯,勤勉地耕田,无怨地承重,即便是遭到鞭笞,也不呻吟,更不反抗,对主人百依百顺。究其内里,是感恩于人的豢养,对人有依赖。所以,牛性与奴性类同。男女打骂,常常带着微笑。因为在乎,才有心动怒,舍得打骂,相反,过分温柔,甚至相敬如宾,或许就有不忠的隐忧——人间的感情逻辑是恩仇相依的,爱得深,才恨得切,不痛不痒,正预示着爱情已死。所以,人的温驯与奴性无关。
【原载2013年4月24日《羊城晚报·大家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