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梦游者

王征桦

一天下午，有人看见五楼的任夫人大叫一声，从家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小区的空场上，一刀向自己脖子上抹去，割破了动脉，血流如注，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任夫人是任厂长的妻子。任厂长是这个城市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虽然家财万贯，可是没有孩子，妻子有病长期卧床。任厂长忙于工作，常常不能照料大人。一天，公司财务部的部长张雨说：“任厂长呀，您这样也不是事情，我给您找了一个保姆，服侍夫人，也减轻你工作的压力。这女人二十八、九岁的年龄，人也漂亮，善良能干，还是个大专生哩。你看行么？”任厂长说试试看吧。第二天，张部长就领来了一个女人，长得很美，第一眼就让任厂长眼睛闪亮了起来。她叫曼曼，不光人美，嘴也甜甜的，又善解人意，任厂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曼曼人见人爱，任夫人也欢喜得不得了。经常是两个人在一起，片刻也不离。

曼曼在任厂长回家的时候，也十分温柔体贴，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活力和万般柔情，有时更让他情动不已。任厂长偶尔也带着她参加公司的宴会，曼曼表现得落落大方，十分得体。一次宴会结束后，醉态朦胧的曼曼倒在任厂长的肩膀上，那软绵绵的身体和撩人的气息让任厂长晕头转向。当天他们就发生了无法抗拒的事情。从此以后，曼曼对他更加体贴入微。

就在这时，任夫人的病也越发重了，经常出现从未发生过的幻觉，这个幻觉就是有人要杀她。有时候大白天从楼上跑下来，说有人拿刀子在房间里，等人家跑上楼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反复多次，人们也习以为常了，以为任夫人疯了。她再有叫喊，也没人去搭理了。幸亏有曼曼的照看，所以一直没事。这天，曼曼出去买东西，只有任夫人一个人在家，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大家都说任夫人是不堪疾病折磨，疯了， 自杀的。

任夫人死后，曼曼就正式到公司上班。两个人的感情发展迅速。一天，曼曼在床上娇嗔道：“结婚嘛，我要好好地照顾你下半辈子。”任厂长说：“小宝贝，好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在任夫人死后的一年，他们举行了婚礼。婚后，老夫少妻，却恩爱无比。任厂长的心脏不好，曼曼总是将降压药备在身边，晚上，总要先给他按摩按摩，消除他一天的疲劳。

可是，几个月过后，任厂长也出现了幻觉，常常看到妻子飘飘地站在面前。可能是妻子对自己这么快结婚不满吧！任厂长产生了深深地内疚。有一次，他说：“曼曼呀，最近几天我老是看见老太婆，八成儿是我们结婚，她生气了。要不然怎么她老是站在我面前呢？干脆我们换过房子吧，这屋子阴森森的，阴气重。”曼曼说：“好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谁叫你是我老公呢！”说着亲了老任一口，唱着歌高兴地跑开了。任厂长笑了，笑得很不自然，很阴森的那种。

很快新房子就装修好了。可住进去后，任厂长不但幻觉没有消失，还增加了一个新病——梦游症。一天，曼曼突然发现老公不见了，原来他在客厅里晃悠呢，叫他，他不应，径直往床上睡了。第二天曼曼说起这事，任老先生一万个不认帐，说昨晚他根本没有下床。后来，任厂长不仅在客厅里，睡着以后还走到小区院子里。被公司的一个员工看见了，也是同样叫他，他不应，第二天说起这事，任厂长也毫无所知。曼曼说：“这绝对是梦游症。医生说，这病危险着哩，人像是在走路，其实是没有知觉的，要是走到街上，撞见了汽车，那还有命！”所以曼曼更加小心了，常常把门反锁起来。

转眼五一节到了，曼曼搂着任厂长的脖子，说：“我们出去放松一下，好么？这阵子，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我都快闷死了。”任厂长说：“去哪里呢？鲤鱼矶好么？”大凡矶就是江边突出的悬崖，鲤鱼矶是这个城市的一处风景名胜，近年来新开发的旅游区。曼曼说：“我要住在那里，浪漫一个晚上。”任厂长说：“好吧，宝贝，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要天上的月亮都给你。”

五一节那天，他们真的了那里，住进了一家最近的宾馆。半夜里，曼曼忽然被一阵叫喊声惊醒了。”有人跳崖了！”“有人跳进长江了”！曼曼一惊，摸摸身边，老公不见了！准是梦游了，她想。急忙穿衣起床，到鲤鱼矶一看，那里围着好多人哩。一对情侣在解释：明明看见一个人向鲤鱼矶方向走，我们喊快停下，前面就是悬崖！可他像没有听见一样，走到矶顶上，叮咚，跳下去了。旁边的二个年纪大的游客也补充：“是呀，我们只听见掉进水里的声音，一看，才知道有人跳崖了。”曼曼赶紧问那对情侣：“那人穿什么衣服？”回答说：“是蓝格子睡衣。”“哇”曼曼一听，放声大哭起来：“那是我老公呀，有梦游症的。”说着就跑到矶头上，只见崖下波涛滚滚，那里还有任厂长的影子！

在家里曼曼伤心，什么事也不想过问。打捞了一个星期，也不见任厂长的尸体。茫茫的大江，到那里去找寻呢！公司里中层干部都来安慰她，张雨也来了，说：“人死不能复生，曼曼要节哀呀，别哭坏了自己，公司里的人事还要你管哩。”曼曼说：“现在那有心思呀。”张雨说：“厂长临终有遗言没？”曼曼说：“那有啊，可怜的老公，什么时候离开我的都不知道，那是梦游啊，怎么会有遗言呢？”说着又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曼曼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老任有一遗嘱，不知是什么，封在信封里，我也不知道，老任知道自己有病，为防万一，所以提前立个遗嘱给我。张雨说：“拿来给大家看看。|”曼曼递过来，上面写着：

我本人身体有病，近来又出现幻觉和梦游症，倘若不测，我所有财产归我爱妻曼曼所有，厂子也由曼曼打理，任何人不得违背。此嘱。

后面就是签名。张雨说：“大家都回去吧，既然这样，以后曼曼就是我们厂的厂长了，我们厂还是有希望的。大家都回去吧，好好工作，报答我们的老厂长，安慰他的在天之灵。”听张雨这样说，大家就陆陆续续地回到厂里去了。

时间又过了几个月，人们见到张雨和曼曼接触慢慢亲密起米。在工作上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生活上也相互照顾，公司的业务也飞快地发展起来。转眼过了半年了，公司里每个员工都收到了一个大红包。大家都庆幸仍然有这样一个好厂长，能干的厂长。对于她和张雨的关系，有心人看在眼里，也想撮合成一件好事。办公室的刘大姐是个热心人，两下一说，就约定了在腊月一十八举行婚礼。

腊月一十八这大，曼曼打扮着如仙女一样的美丽，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小区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红轿车在大富贵酒店的门前停下来，好几百宾客齐聚一堂，鞭炮响过，主持人喊：“现在有请新郎新娘上场！”只见张雨手挽曼曼，款款而入。可是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正当新郎新娘转身面对宾客时，曼曼突然睁大眼睛，晕了过去。因为他看到一个人正向她走来，那个人正是任厂长！

“你不是死了么？”曼曼惊恐的问。“我还要留着我这条老命来揭穿你的阴谋哩！你害死了我的妻子，又谋害于我，原来是早有预谋的。”“你不要胡说，老公，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妻子是自杀的。”任厂长说：“谁是你老公？你老公是他——张雨，其实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你们俩在我妻子的汤药里下毒，使她产生幻觉，然后在致幻后，给她讲恐怖故事，诱导她自杀。这事开始我也没有发觉，直到我自己也产生幻觉的时候，我才警惕起来。因为世上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张雨向前走了一步：“你不要血口喷人，拿证据来！”

“要证据么？”任厂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鲜艳的蘑菇来，”这不是蘑菇，是一种有毒的蕈伞，吃了它的汤，就能使人产生幻觉。我在多次产生幻觉后，去医院看病，是医生告诉我的。开始我以为是曼曼买菜时没注意，误买了毒蕈伞，只到多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后，我就更怀疑了，我暗中检查，终于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这种植物。于是我假装患了梦游症，在那天夜里，我抱了一颗大石头，扔进江里，就迅速走开了。叫喊的那一对情侣，也是我预先安排的。我知道，曼曼不是罪魁祸首，主使的另有其人，只有我死了，那个人才可能现身，果不其然，今天他出来了。”任厂长激动地向前一步，指着张雨：“那个人就是你！我偷偷地翻过你的办公室的文件柜，发现……”说到这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本书就是介绍毒蕈伞的，上面记载着致人死的剂量和致人幻觉的剂量。毒蕈伞也是你从市场上买来的。随后，还伪造了我的遗嘱，侵占了我的财产，可恶之极！幸亏我‘死之前，悄悄地在你们的床下放了一录音设备，记下了你们所说的一切。要不要我放给你们听听？”

面对激动的任厂长，张雨和曼曼张口结舌，耷拉下脑袋。这时候，早早等候在门外的公安，走了进来，给二人戴上手铐，在满堂宾客的错愕中，把他们带上了警车。

（责编：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