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秘密

李沫

一

梅嫂28岁那年就失去了丈夫，她为了女儿鞠清不受委屈，没有再婚，一个人风风雨雨把女儿拉扯大。让梅嫂欣慰的是，女儿鞠清自幼乖巧懂事，最终以优异的高考成绩，顺利地考取了东北一所名牌大学，鞠清收到入学通知书的这天，梅嫂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到了，梅嫂带上家里的全部积蓄，送女儿去东北的那所大学报到，她们来到学校，一个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她被告知新生的综合费用临时发生了变动，比原来通知的学费高出了2000多块钱，学费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大的缺口，这可怎么办！

在遥远而陌生的东北城市，梅嫂举目无亲，一下子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梅嫂非常清楚女儿的脾气，一旦知道真相，她会坚决放弃上大学，如果真要是那样，这么多年来她辛辛苦苦作出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为了给女儿凑齐所需的费用，梅嫂瞒着鞠清去卖血，医生却告诉她，她瘦弱的体质不适合献血，她好说歹说，只献了200毫升，看看手里的钱，还是差一大截。走投无路之际，梅嫂坐在学校附近一家朝鲜族冷面馆里偷偷掉起了眼泪。

梅嫂的举动引起了冷面馆女老板的察觉。好心的女老板得知梅嫂家的境况和遇到的困难，耐心地劝梅嫂说：“你千万不要灰心，如果你有个好歹，让一个孤零零的孩子怎么办？听说校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应该去找校长求求情，校长知道你确实有困难，肯定能给宽限。这样吧，你先去求校长，回头我教你做冷面的方法，你回家也开个冷面馆，开个小一点的冷面馆，成本不高又不需要太多帮手，孩子上学的费用很快就会凑齐，我也是做母亲的，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光在这里掉眼泪也不是个事呀。”

听了好心女老板的劝，梅嫂只好去求那大学校长。让梅嫂感动的是，校长果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女老板还真说话算数，不但无偿把制作冷面的全部技术教给她，还给了她不能外传的配方，又免费让她在店里实习，直到掌握了全部技术才回家。

在陪女儿报到发生的这一切，梅嫂对鞠清守口如瓶，始终没有对她透露半个字。

二

为了让女儿安心读书，梅嫂回到家之后就给鞠清写信，她告诉送鞠清，不要太刻薄自己，必要的钱一定花，因为她送鞠清报到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位开朝鲜族冷面馆的女老板，跟她学会了制作冷面的手艺，如今她在街口租了门面，也开了一间朝鲜族冷面馆，生意非常好，从今以后，不要再担心花钱的事了，需要钱就及时给家里写信说一声。

梅嫂很快就收到了女儿鞠清的回信，鞠清在信中说：“妈妈，请您不要挂念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用勤工俭学来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学校非常支持勤工俭学的学生，还给我们提供工作岗位和方便条件，您尽管放心吧……”

梅嫂读着女儿的来信，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寒假到来的时候，鞠清回家发现母亲果然开了一间朝鲜冷面馆，她显得非常高兴。让她意外的是，整个冷面馆里却只有母亲一个人，她既是老板又是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不用问，母亲这样做，是为了节省开支，尽可能地多赚钱。鞠清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偷偷为母亲掉下了眼泪。

梅嫂的冷面馆虽然不起眼，生意却出奇地好。鞠清猜想，一定是回头客知道她们家的状况，好心照顾她母亲的生意。为了感恩，鞠清给顾客盛冷面的时候，总是把大碗装得满满的。

通过几天的细心观察，鞠清终于明白，来吃冷面的顾客中，虽然也有回头客，却并不是有意来照顾她母亲的生意，他们纯粹是冲着地道的朝鲜族冷面和母亲童叟无欺的经营之道而来。她还发现，母亲如此艰难，只要遇到孤寡老人和残疾人来吃面，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钱，这让她感动不已。

为了给母亲帮忙，整个假期鞠清都在面馆里充当服务员，生意火得不得了，梅嫂笑逐颜开地对鞠清说：“有个漂亮的大学生当服务员，就是不一样，这条街的饭馆就属我们家的火！”

鞠清笑着说：“不是因为我，是妈妈心眼好，冷面做的也好吃。”

梅嫂发现女儿一直在用心研究冷面的制作方法，就兴高采烈地说：“你也想学做冷面呀？其实做冷面并不难，妈妈在那位朝鲜族阿姨的帮助下，没几天就学会了，你心灵手巧，如果想学肯定比我快。”

鞠清望着母亲慈祥的面容，说：“妈妈你也太神秘了，当时我怎么不知道您去那里学制作冷面技术呀！”梅嫂骗女儿说，她送鞠清报到的那天，无意中发现许多家长都去一家朝鲜族冷面馆吃饭，说那里的冷面不但非常好吃，而且价格也很便宜，她去一看果然如此，就向女老板打听制作方法，起初女老板不肯把制作冷面的配方告诉她，“后来她得知我是一位女大学生的妈妈，特别羡慕我，就毫不犹豫地把配方给了我，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这份恩情，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把大学读下来。”

鞠清笑嘻嘻地说：“不会吧？一定是妈妈的慈爱感动了那位阿姨，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啦！”

就这样，梅嫂凭着这个小小的冷面馆辛苦赚钱，终于供女儿读完了大学。

三

女儿毕业的第二年，城区改造，梅嫂的冷面馆被迫拆掉，这让她特别心疼。

望着母亲心疼不己的样子，鞠清说：“妈，冷面馆拆都拆了，再心疼也没用呀！不是还有我嘛，您的头发都花白了，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啦。”

梅嫂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顶，说：“傻丫头，还没找婆家呢，就敢说大话！”

其实，拆掉冷面馆，鞠清比母亲还心疼，它不但是母亲和自己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依托，还饱含着那位朝鲜族阿姨的一片善心。

梅嫂开冷面馆的真正原因，一直对女儿守口如瓶，这是她隐藏在心里的一个最大的秘密。其实，梅嫂哪里知道，在她女儿鞠清的心里，也同样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年，梅嫂为女儿学费的事急得走投无路，鞠清很快就察觉了，但为了不让母亲为她担心，她也在暗中积极想办法，可是，一个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好办法。

一个偶然，她听说学校附近的冷面馆非常赚钱，便偷偷找到女老板，跪求她暗中把制作冷面的技术传授给她的母亲，并承诺在她读大学的4年时间里，保证每天晚上来冷面店给她打工，算是给母亲补交学艺费。

“阿姨，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是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好不容易送我来上大学，您能忍心看着我离开学校吗？”

鞠清的遭遇深深打动了女老板的心，她答应想办法把制作冷面的技术和配方告诉鞠清的母亲，并且答应给鞠清保密。

后来，鞠清只在冷面馆做了一个星期，女老板就再也不让她干了，让她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回报母亲和社会就行，因为她的冷面馆里并不缺人手。

不管怎么说，那段苦难的日子，在这母女俩的共同努力下，总算熬过来了，现如今女儿已经有了理想的工作，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生活也会比过去那段日子强，不过，她还是想开个冷面馆。

梅嫂望着女儿每天高高兴兴地上班下班，心里既甜蜜又幸福。

这天，鞠清见母亲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妈，您还惦记着开冷面馆呀？”

梅嫂毫不隐瞒地说：“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它，不过你不要担心妈妈，好好工作吧，等我们手头宽裕了，妈妈一定开个宽敞明亮的朝鲜族冷面馆，再聘请几个年轻漂亮女孩当服务员，让她们穿上漂亮的朝鲜族服装，为客人服务，我不但要让咱普陀镇人都来吃妈妈制作的朝鲜族冷面，还要把技术传授给那些有困难的人，帮助他们走出困境，这也是妈妈的一个心愿，咱们不能辜负了那位朝鲜族阿姨的希望。”

鞠清搂住母亲的肩膀，甜甜地笑着，不停地点点头支持母亲，她感到美好的日子已经来了，妈妈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更何况她开冷面馆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梅嫂和她女儿鞠清谁都不知道：那位开冷面馆的女老板，就是校长的太太。当年是她暗中替鞠清垫付了学费的缺口部分，学校的财经制度非常严格，作为校长，根本不可能给梅嫂开那样的方便之门。

这个秘密也许梅嫂和她女儿鞠清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女老板广博的慈爱和美丽的心灵，将会永远在这对母女身上闪光。

（责编：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