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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舌出没,请小心

2013-05-14竹水流

飞言情B 2013年12期

竹水流

【故事简介】她从没见过这么刻薄的画家,无视她七次诚心诚意上门索画,更淋了她一身水,害她晕倒住院。她以为买画无望,他却又以画为诱饵,让她做他的司机,他的园丁,真是个奇怪的画家!

1、

苏筱第七次造访杜崇伦,杜崇伦连门都没给她开,不像第六次还冷冷警告她:“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法呢?

他并不是高大威猛的男子,身材瘦削单薄,皮肤透着股病态的白,如果打架,苏筱很有信心能打赢他。

她一边敲门一边说:“杜先生,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请来诸葛亮,我都来你这儿七次了,你好意思不卖张画给我吗?”

是,杜崇伦先生是一名画家,而且名气不小,蜚声国内外。他的画作千金难求,传言要买到他的画需得到他本人同意。

他认人不认钱。

很明显苏筱的BOSS没有得到他的认可。老实说,苏筱的老板就是一暴发户,没有任何品位,他想买杜崇伦的画完全是附庸风雅,装模作样。

苏筱完全理解杜崇伦。

但是她不能跟老板说“人杜崇伦觉得你没有品位,把画卖给你是暴殄天物”。身为老板的首席秘书,她要相信天底下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

她甩了甩利落的短发,继续敲门:“杜先生,我很有诚意的。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老板,但是偶尔你也要让作品走入乡间,况且我们老板愿意支付一大笔……”

“哗啦!”一大盆水从天而降,准确地将苏筱淋成了落汤鸡。苏筱抹了抹脸上的水,抬起头,正好看见杜崇伦面无表情的脸在二楼的窗户边上一闪而过。

他所谓的不客气真是太娘炮了!苏筱对着已经无人的二楼竖起中指。

冷水并没有浇熄她的执着。此时正是早春时节,空气中还带着阴冷的寒气,她哆哆嗦嗦地抱着身子站在门外,继续敲门:“杜先生,你不把画卖给我,我是不会走的。”

杜崇伦没有理她。

她靠着门坐下,衣服又湿又冷,贴在身上实在难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一直坐到晚上七点钟,杜崇伦始终没有过来开门。她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地像灌了几斤铁,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杜崇伦的沙发上,湿衣服被换成了男式衬衫,身上盖着一条厚毯子。

“啊——”她坐起来尖叫。

“你醒了。”旁边的沙发上传来杜崇伦的声音,接着一杯热水和两粒药丸递到她跟前。

“你有点发烧,把药吃了。”

她颤巍巍地看着他,并没有接:“你……帮我换的衣服?”

“你看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他说。

“那你什么都看到了?”

杜崇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嗯。”

“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苏筱咬牙切齿。有这种把人家姑娘看个精光还这么镇定的人吗?是她身材不够好,还是他喜欢男人?怎么着也该来一句“不好意思、对不起”吧。

他淡淡说:“司机请假,我不会开车。”顿一下又说,“你先把药吃了。”

苏筱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接过水杯和药丸,吞下去。药丸很苦,她眉头微皱,轻轻咳嗽。

杜崇伦说:“今晚你睡这里,明天一早再回去。”

“不用——”无意间瞥见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她推辞的话又咽了回去,改成,“谢谢,打扰你了。”

当天夜里,苏筱又发起烧来,浑身像着了火一样,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杜崇伦的卧室,杜崇伦听见声响打开灯,第一反应竟然是:“你想做什么?”然后才看见她的脸红得异常。

苏筱拽住他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送我去医院……不会开车……叫救护车……”断断续续说完,再无力气支撑,砰的一声倒向他,杜崇伦重心不稳,也跟着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要减肥了啊。苏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想。

2、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杜崇伦不算冷血,一直陪在她身边。见她醒了,淡淡说:“已经打了退烧针,没有大碍,下午就可以出院。”

苏筱不知道说什么,她其实身体很好,平日里感冒发烧睡一觉就好。这次居然烧到要来医院,可见真的是病得厉害。好不容易病这么厉害,不能将机会白白放走。

当下她一只手抚额,用虚弱的语气说:“烧得这么厉害,万一引发肺炎可怎么办呢?”

杜崇伦冷冷地瞅着她。

她继续保持半死不活的状态:“听说肺炎弄不好就会死人!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我?”

杜崇伦双臂抱肩:“苏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卖一幅画给我——”苏筱抬眼注视他,眼泪汪汪的好似一眨眼泪水就会落下来,“我都受了这么多罪了,你就当是我买画,不是我老板。”

“好。”杜崇伦答应得很干脆,搞得苏筱吓了一跳,半信半疑。

结果下午她出院时,杜崇伦果然送了一幅画过来。她高兴得差点送杜崇伦一个飞吻。

她先回家换衣服,换好之后忍不住拆开画来欣赏。一看就愣住了。

杜崇伦画的是苏筱。

雨天的背景,她穿透明的雨衣抱膝坐在一所房子门前。房子里亮着灯,房子外面是她孤单的一人。

苏筱没有艺术细胞,可是刹那间她犹如被人狠狠击中鼻梁,酸涨难忍,眼中堆满泪水。

她想起自小家中贫困,她的童年已经在为生活烦恼、奔波。

她想起毕业之后那么多年,她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苦苦打拼。

她想起无论她多难过,在人前也一定要保持笑容。

她想起这么多年,她身边一直没有等到对的那个人。

她以为没有人看穿她的伪装,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没想到杜崇伦一眼看到她的内心,看到她不轻易示人的孤寂。

这个男人啊,他懂她……

等等,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她擦了擦眼睛,把画平放在桌上。好像……老板把这幅画挂在哪里都不合适吧?

杜崇伦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苏筱恨得牙痒痒,为着一幅画她已经耽搁了好几天的工作,这人到最后还摆她一道。不,她不会放弃,她立即带着那幅画打车去杜宅。

“你怎么又来了?”杜崇伦明显不太乐意见到她。

她抱着画说:“你是故意的吗?随意画个风景画什么的就好,为什么要画我?”

“因为想画。”

苏筱怔了一怔,语气柔下来:“可以换一幅吗?”

“不可以。”杜崇伦要关门,苏筱灵敏地挤进去,扑闪扑闪大眼睛:“求你了。”

“也不是不可以——”杜崇伦摸了摸鼻子,苏筱大喜过望,没想到真有转圜的余地。

“除非你给我当半个月的司机。”

3、

当半个月的司机——这是杜崇伦的条件。

一点都不苛刻,苏筱一口应承下来。她跟老板把情况讲清楚,老板毫不犹豫地批给了她半个月的带薪假期。苏筱想,就算是拿她本人去换杜崇伦的一幅画,老板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我给你当司机,有工资吗?”兼职司机的第一天,苏筱无比期待地问杜崇伦。

杜崇伦看都没看她,冷冷地说:“你觉得呢?”

好像……不太可能。

杜崇伦要去乡下写生,就是那种开满野花、长满野草的地方。他规定要在日落之前到达,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苏筱算一算时间,把车开得飞快。

乡间的风带着清新的花香,呼呼从窗口灌进来,她哼着歌,心情愉快。却忽然听见杜崇伦焦躁的声音:“停车停车!”

她连忙刹车,杜崇伦一把拉开车门,冲下车,呕吐。晕车?她愕然,赶紧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送下去。

“你晕车?”

“你开得太快了。”杜崇伦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她说:“我要是开得慢日落之前就到达不了目的地。”

“那是你的事。”

苏筱忍住想抽他的冲动,两人重新上车后,苏筱改变路线,走小路,抄近道。

可能今天真的是没什么运气,车子颠簸了半个小时之后,抛锚了。

杜崇伦看着苏筱:“我看日落之前是到不了了。”叹一口气,“算了,叫拖车公司吧。”

苏筱心想,如果不是你那么娘们地晕车,我们早到了。她笑一笑:“不必叫拖车公司,我会修车,我下去看下。”

一检查,不过是小毛病,她打开前车盖捣鼓了一阵子,车子就能重新启动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她扭过头冲后车座上的杜崇伦龇牙一笑,神情得意。

杜崇伦的表情却有些奇怪,说不上是什么,只听他淡淡地问:“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修汽车?”

她耸耸肩,半开玩笑半真地说:“逼着自己学的。没有人疼自己,有问题不知道求助谁,只能自己什么都学一下。”

杜崇伦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情愫,很长时间都没出声。她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突然跳得这么快。

她同他对视,许久之后忽然明白了他的眼神——那是怜惜!

他同情她,可怜她!她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急急转过头去,咬紧嘴唇。

杜崇伦轻轻说:“你的白衬衫脏了。”

结果那天没去写生,杜崇伦要她把车开回城里的一家大商场,他买了一件新的白衬衫送她。

“太贵了,我不能要。”苏筱看着标价,心里哗啦啦地滴血,这什么布料啊,都快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送给你你就拿着。”杜崇伦双手插在口袋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苏筱小声问:“能折合成人民币给我吗?”

杜崇伦冰冷的眼光扫过来,她闭上嘴,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开车送杜崇伦回家时,苏筱说:“谢谢你,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送我礼物的男生。”

“不是礼物,是赔偿。”杜崇伦强调。

苏筱笑一笑说:“对我来说就是礼物。”

4、

那件白衬衫苏筱不舍得穿,怕脏了洗多了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珍惜是因为衬衫昂贵还是因为送衬衫的那个人。

杜崇伦,杜崇伦,她反复默念他的名字。

这个冷漠的男人却令她觉得温暖。虽然他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说话也很刻薄,可是他懂她,他看得到她的脆弱。他给她送衬衫,她人生以来的第一件礼物。他或许不知道这带给她多大的感动,顿时他的形象就在她心里上升了,如同浑身散发光芒的天使。

可他若是天使,她便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和天使是两个世界的人。苏筱不是不现实的人,认清了现实便不会留恋。明知跟杜崇伦不可能,便将感情压制住,不去想不去念。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杜崇伦去哪里,她都把司机的角色扮演得非常好,简直可以颁发一项“年度最佳司机”奖给她。

不过杜崇伦却时常撩拨她的心神,原谅她用上“撩拨”这个词语。因为杜崇伦实在是太不让她省心了。

比如送他去超市,他会要求苏筱陪他一起逛超市。还会自作主张地给她挑许多生活用品,都是她平时不怎么用的。

她跟杜崇伦说:“我就是一个女汉子,你别把我当普通女孩子看,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杜崇伦瞅她一眼:“在我看来,你就是普通的女孩子。”

比如送他去画展,他会拖着她一起进去,美其名曰“提升你的品位”。

从学生时代开始,苏筱就一直忙于生计。别的孩子学芭蕾、学画画、学钢琴的时候她在各种能赚钱的地方勤工俭学。及至大学毕业,又是人生新的打拼。

她一直如陀螺般旋转,像这样站在一幅画前面,一看看上大半天的时光还真是奢侈。

杜崇伦问她:“你觉得哪幅画最好?”

“你不是说我没品位吗,我怎么看得出来?”苏筱没好气地说。

“在你没品位的眼光里,哪幅画最好?”

苏筱随手指向一幅风景画:“那个。”

杜崇伦微微一笑:“算你有眼光。”那正是他的作品。

苏筱久久回不过神来——杜崇伦笑了!他竟然笑了!古诗有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形容杜崇伦再贴切不过。

没有拍照留念传上微博真是可惜!

又比如送他去咖啡厅消磨时光,他要求她必须坐在他身边。那样的时光很美好,咖啡浓郁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静谧安心,而她喜欢的人又恰好在身边。这样的场景她从来没有想过。

幸好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苏筱估计自己会忍不住把杜崇伦扑倒。

杜崇伦好似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感情,是啊,天使都是单纯的,他一定不会知道她多想抱一抱他。

他的司机回来后,杜崇伦依言送了一幅画给苏筱,苏筱特地当着他的面检查了一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她放下心来。

5、

苏筱没想到杜崇伦会再打电话给她。

她拿着手机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杜崇伦说:“苏筱,我的园丁请假了,你要不要过来兼职园丁?”

苏筱愣了老半天,半晌才说:“我没有空,我要上班。”

“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说过了,他给你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我再送他一幅画。”杜崇伦的声音带着些愉快的笑意。

怎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苏筱怔怔的,喉咙发涩,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是想拒绝的,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她就陷得越深。

可是舍不得拒绝。

她去书店买了园艺方面的书,恶补了两个晚上。第二天见到杜崇伦再次厚颜无耻地问:“有工资吗?”

这次他倒没有鄙视她,淡淡点一点头:“有的。”

没有什么比金钱的动力更能催动苏筱的激情。她瞬间满血复活,左手小铁锹右手大剪刀,大刀阔步地朝花园迈进。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没过几天,苏筱把杜崇伦一株很珍贵的花养死了。她弱弱地跟杜崇伦请罪,杜崇伦轻描淡写地说:“你知不知道那株花很昂贵?你弄死的不是一株花,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垂着头不说话,杜崇伦又说:“给你打个八折,赔这么多钱。”

他说了一个数字,苏筱立即跳了起来。一旦涉及到金钱,她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这怎么能要我赔钱呢?这事怎么能怪我呢?你明知道我对园艺一窍不通,还要我过来兼职,就该做好死花死草的准备。我之前想不通你为什么叫我来兼职园丁,现在想明白了,无非是想折磨我。你就喜欢高高在上地使唤我!践踏我!把我当成下人一样,满足你变态的心理!”苏筱为了守护银子,几乎口不择言。

杜崇伦哗的一下站起来,面色铁青:“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什么叫使唤你,践踏你?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下人了?你这个女人真是……”

他甚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他虽然冷淡,但从来情绪都是平静的。忽然间这么激动,苏筱讪讪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有种心虚的感觉啊?

“我……我……”面对杜崇伦,苏筱就是一只纸老虎,“我就是随便猜猜,不然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叫我来你家兼职?”

“那是因为……因为……”他像是费了许多力气,那句话仿佛是从他的心底拽出来似的,带着披荆斩棘、惊心动魄的力量,“因为我想见到你。”

苏筱彻彻底底怔住,身子忽然有些站不稳,只好扶着沙发先坐下。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那句话代表的意思吗?

“苏筱,我这是喜欢上你了吗?”杜崇伦继续问。

苏筱仍旧怔怔的,她喜欢的人问她“我是喜欢上你了吗”,她要怎么回答?

天使怎么会喜欢凡人呢?

她抬眼望向他,他正看着她,脸上是苦恼、烦躁又期待的神情。

她觉得这时候自己得端着点,于是她说:“不要转移话题,告诉你,我是不会赔钱的!”

6、

苏筱一直觉得杜崇伦情商挺低的。

比如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找过她,一度让苏筱觉得自己是不是端过头了。

面对杜崇伦她其实是有些自卑的,可是一旦出现曙光,她又不愿轻易放弃。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单恋,她有把握一辈子藏着让人看不出来,可是杜崇伦也喜欢她,她为什么不去争取?

她找了个理由去杜宅。

来开门的是个长鬈发、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她惊讶地望着扛着锄头的苏筱,半天才问:“你……找谁?”

苏筱比她还震惊,她迅速在心里估量该女子的身份。厨娘?园丁?司机?保姆?情敌?!

她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温和一笑:“我找杜崇伦先生,请问他在吗?”

“他在换衣服,你先进来。”

换衣服?苏筱心中咯噔一下,这两人做了什么?

她在沙发上坐下,锄头靠在腿边,十分不友好地四处打量。那女子弄不清她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离她一米远的椅子上悄悄打量她。

过了一会儿杜崇伦从楼上下来了,看到苏筱十分惊讶,问:“你怎么过来了?”

苏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我弄死了你的花,虽然不是我的责任,但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所以我买了把土豪锄头来送给你。”

杜崇伦的额前差点滑下三条黑线,他淡淡地说:“嗯,放下吧,谢谢。”

没了。

作为一个跟自己有情感纠葛的人,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说这几个字?苏筱的胸腔不知被什么堵着,闷闷地难受极了。

她站起来,看着杜崇伦,杜崇伦也看着她,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感,平淡得让人愤恨。

对,这才是他,疏离的、淡漠的。她失望地笑一笑:“我走了,再见。”

一直到她走出大门,杜崇伦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苏筱心里很难受,比BOSS拖了她一个月工资那会儿还难受。

不过,幸好,幸好那天她没有跟他说:“是的,那是喜欢,而且我也喜欢你。”

那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加上苏筱刻意回避,此生不复相见都是有可能的。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时常加班,累到不行,每天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就可以睡着。即使这样努力地忘却,疼痛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席卷她,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再难熬也熬过去了,时光能带走一切伤痛,转眼两年过去,苏筱现在是公司的副总经理,杀伐决断,再不是当初青涩的小女孩。也交了男朋友,年轻有为,对她很好。两人商量着明年结婚。

到现在,苏筱终于可以云淡风轻地指着挂在卧室里的画跟男友说:“这是杜崇伦画的哦,可值钱了。”

男友哈哈笑:“少来了,你怎么会认识他那样的人?”

是啊,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她这样在俗世里打拼的人,曾经跟宛如天使的他有过交集。

那句“苏筱,我是喜欢上你了吗”,也如幻听般,时常在她的梦里出现。

7、

阳光灿烂的午后,苏筱收到一封邀请函——杜崇伦先生的画展邀请。邀请人一栏写着陈青宛小姐。她眼前浮现出那日出现在杜宅的年轻女子的脸庞。是她吗?已经变成他的代言人了吗?

画展开始前的半个小时,苏筱的思绪越来越乱,终于丢下手里的工作,开车前往画廊。

人比想象中多,她抬眼望向墙上的画,一眼扫过,竟然有许多是她的画像。

已经做了处理,旁人看不出来,但熟悉她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刹那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收缩,不能呼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跟那些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叫她的名字:“苏筱,苏筱。”

她看向那人:“陈青宛?”

陈青宛点点头,苏筱又问:“怎么没有看见杜崇伦?”

陈青宛看了她一眼,悲伤地说:“他半年前已经死了,这些是他的遗作。”

苏筱霍地瞪大双眼,嘴巴半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小就有心脏病,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苏筱怔怔地看着墙上的画,眼睛通红,喉咙酸涩。这样的结局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他活得好好的,拿着他的画笔,肆意挥发。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他那样的人上天怎么忍心让他死去?

“苏小姐,崇伦有一封信留给你。”陈青宛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到她手里,她走到僻静的角落,取出信。

“苏筱,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人世。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我有心脏病。为着病情,我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态,不喜不怒,不悲不伤,就如同你看到的那么淡漠。”

苏筱想起他瘦弱的身体,苍白的肌肤,和时常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好疼。

“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缠着我。我一直叫你滚,心里却又害怕你真的放弃。我看到你身上的孤寂,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样。你说没有人疼你的时候,我多想让你靠在我的肩上。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情,只能用笨拙的法子让你陪在我身边。”

苏筱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信纸上,洇开了字体。

“那日我试探性地问你,我是不是喜欢你,你避开了那个话题。是啊,像我这么孤僻难相处的人,你是不可能会喜欢的。不过,幸好你不喜欢我,不然我死了你一定会难过的。”

苏筱紧咬嘴唇,身子瑟瑟发抖。

“我走之前的那段日子,一直在画你,仿佛你就在我身边。你知道我带了什么东西入土吗?嗬,是那把土豪锄头。你一定没有猜到吧?”

是,我没有猜到,你赢了!

“苏筱,我走了,你要快快乐乐地活着。不要再自卑没有人爱你,我,杜崇伦,就算死了,也会一直爱着你。”

苏筱终于忍不住蹲下来,伏在膝盖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