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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姑娘

2013-05-14洛三小

飞言情B 2013年12期
关键词:道长华山

洛三小

【简介】阿萝是个法力低下的小妖,原形丑陋无比,但胜在皮糙肉厚。可那位道长不同,长得好看,也不讨厌她的原形,还救过她的命。所以她一定要对他很好,即使知道他是要成仙的,即使自己必须灰飞烟灭……

楔子

静谧的山林间,只隐约响起几声鸟儿的叫声。自山林深处忽地响起一段歌谣,吓得飞鸟们四散飞去。

歌声越来越近,躺靠在粗壮树枝上闭目休憩的凌卿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睁开双眸,山林中多半为参天巨木,午后的灼目日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射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他抬臂挡住日光,眯眼瞧了瞧远方。时辰约莫差不多,他也该前去西羽山庄代师父去贺寿了,想到这儿他纵身一跃跳向地面。

“啊!”

吃着刚从小贩那里讨来的冰糖葫芦,曲萝正得意地哼着曲子,哪想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蓝白的衣袂翻飞后,人影落在她的面前,成功地吓傻了她,丢了手里的冰糖葫芦。

这一声惊叫凌卿才注意到地上有人,淡淡地扫了满身银饰的姑娘一眼,他转身向前走去。

方才看那人的侧颜就觉得好看,如今看了一眼正脸,曲萝只觉得这人比他们苗疆第一美男阿井都要美。仔细瞧了瞧那人的装束,像是道袍。

曲萝顾不得可惜地上的冰糖葫芦,连忙追了上去,“道长!道长你别走啊!”

凌卿止住脚步,回身望向身后追上来的苗疆姑娘,他剑眉微攒:“姑娘有何事?”

“道长!”曲萝气喘吁吁又不掩兴奋之色:“道长,请问你是哪里的道士?”

双眉间的川字更紧,凌卿仍是如实相告:“华山。”

一听华山二字曲萝登时眼中闪过精光,都说华山集天地之灵气,纯阳派也素来只收天资聪颖极具慧根之人。这道长的真元看着极为通透,必定修为不低,她今日可捡了个大便宜!

“华山是个好地方,嘿嘿嘿!”她笑得贼贼的。

凌卿以为自己遇见了个疯子,拔腿就要走,哪知眼前的姑娘却突然朝他一掌打来。

“吃了你一定修为大增!那我就可以成为仙人……”曲萝正满心高兴,只见蓝白身影向后轻盈一跃躲开了她那一掌,而后银光一闪,利剑已搁在她颈侧。

锐利的眼神来回打量了一遍曲萝,凌卿嘴角轻扬道:“凭你的资质,就是吞了本派的十大长老,最多也只学得会腾云术。”

剑柄一转,竖立的剑身拍上曲萝的脸。

“定身咒一个时辰后解开。你皮糙肉厚,这林子里的妖应该伤不到你。”凌卿收回剑说完这些,扬长而去。

曲萝气鼓鼓地冲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你胡说!我吃了你一定可以成为……”

山林间一阵大风刮过,柔柔的嗓音被这窸窣风声隐去。

古往今来,客栈是散布消息最快的地方。人多嘴杂,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再寻常的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会以讹传讹成惊天动地的大事。

“西羽山庄庄主五十大寿那日有一个苗疆女子前来闹事,纯阳派首座弟子凌卿将其斩于剑下。”

“你们可知道,西羽山庄庄主五十大寿那日,纯阳派首座弟子凌卿被一个苗疆女子捉走了,说是要带他回苗疆!”

“听说啊,西羽山庄庄主五十大寿那日,纯阳派首座弟子凌卿同一个苗疆女子私奔而去回了苗疆成亲啊!”

饮罢杯中的茶水,凌卿默默地叹了口气。自那日离开西羽山庄,一路走来他已听了许多关于他的“英雄事迹”,不想竟传成他与人私奔这等荒诞。而事实不过是那日在山林中遇见的苗疆姑娘闯进寿宴中大肆寻找他。

目光落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凌卿一双眉紧拧:“你究竟要跟着我到何时啊?”

“吃掉你我就不跟啦。”正埋头于美食中的曲萝抬头看了凌卿一眼,又再度低头吃起东西来,“这个桃花酥真好吃,道长你要不要尝尝?”

她抓了把桃花酥递到凌卿面前,笑得眉眼弯弯:“还有,我叫曲萝。”

满眼的笑看得凌卿一时怔忡。

曲是苗疆五毒的宗姓,凌卿心思转了几圈,吩咐小二结账。自然,曲萝面前那堆也是算到他账上。

口口声声地说要吃了他,却一路跟着赖吃赖喝,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骑马出城到了郊外,人烟越发稀少。凌卿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蹦蹦跳跳跟着他的曲萝,翻身下马。

“我要回师门了,你也早些回苗疆吧。”越往南修行之人就越多,难保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这段日子观察下来,她虽是来自苗疆五毒,却是个修为不高的淳良小妖。

“别再动吃人的心思,勤于修行,你自然能飞升成仙。”说罢凌卿念了个腾云诀准备离开。

“我不是要成仙啊。”曲萝呆了呆,辩解道,“那是阿井的目标,我能成为天宫上仙的坐骑就满足了!”

腾云离地一丈的凌卿险些翻了个跟头摔下来。

“你想成为上仙的坐骑?”他好笑地看向曲萝,“你可知道,仙人坐骑虽不是位列名册的仙但也是灵物,凡间少有妖能成为仙人坐骑更遑论上仙坐骑。即便有那也是慧根极高十分聪颖之人,你恐怕难了。”

曲萝笑脸一垮,阴恻恻地盯着凌卿:“你说我笨?”

“你的笨是上天注定的,你无力抗之。”凌卿俯身在她额前点了一点,苗疆五毒教中各妖以资质分为五等:灵蛇、风蜈、天蛛、圣蝎、玉蟾,其中以玉蟾一等最为愚笨,光是化为人形就耗去数千年。那日在山林间遇见她时他便看穿她的真身。

“你怕是修行了几千年才成人形,可连个腾云术都不会。”一路走走跑跑地跟着他。

“玉蟾才不笨呢,只是比较忠厚老实!”不像阿井他们那样,灵蛇最精明了。

凌卿朝她瞥去一眼:“什么玉蟾,说白了就是个蛤蟆。”

“你!”曲萝鼓着腮帮子看他,气得直跳脚。眼睁睁地看着凌卿腾云而去,却无能为力。谁叫她资质平庸,族里不乏像她这年岁的人已成仙人,再不济也是学会了万千法术。唯有她,除却那一身糙皮厚肉能挡得住些法术,同一个凡人无异。

“唉,怎么阿娘没把我生得再聪明些呢,在家被阿井嫌弃出门又被道长嫌弃。”牵起那匹马,曲萝一边念叨一边慢悠悠地走回城里。

没了曲萝跟着,凌卿也放慢了脚程,这一日,凌卿在城门口的茶水铺稍作歇息准备赶回华山。

“阿海,你家老爷果真抓住蟾蜍毒物了?”与凌卿背对的食客不大不小地惊呼了一声,足够凌卿听得清楚。

蟾蜍?凌卿心头一跳,会有那么巧吗?随即转念一想,那丫头该是回苗疆了才对,应该不是她。

“我家老爷修过道,是人是妖一看便知。他一眼看穿那丫头的真身是只蟾蜍,加上那丫头姓曲,一定是苗疆五毒的后裔!有了这一个还怕找不到其他四个吗!等老爷炖了五圣汤,我也要分一碗来尝一尝!”

果真是那丫头。

稍作打听,凌卿便寻到了那老爷的住处。再顺着罗盘指引的方位,他在柴房中找到了曲萝。推门而入,凌卿走到木笼前,道:“起来了。”

曲萝睡得迷迷糊糊,隐约中听见一个声音,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看向声音源头,一见是凌卿便腾地坐起身子,一双眼直瞅着他。而后吧嗒吧嗒地掉泪,也不说话。

“怎么会这样?”凌卿大惊,她身上布满了骇人的鞭痕,脖颈上的项圈上坠着一个八卦锁。八卦锁封了她的灵力,难怪她逃不掉。

“道长……他们要跟我回苗疆,我不肯……”曲萝边哭边喊他,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水冲刷过后越发惨不忍睹。

凌卿并起二指口中念念有词,朝八卦锁一指,那锁哐当一声便掉在地上。他朝曲萝伸出手:“你现在身体虚弱,出去容易被人发现。来,化成原形跳到我手上来,我带你离开。”

曲萝两眼瞪得老大,他他他……居然不怕她的原形?阿井说凡人最讨厌他们这种毒物,幼时她原形在水中玩时,几岁大的小娃也会拿石子儿扔她,说什么恶心。

可如今,这个好看的道长不讨厌她。

曲萝心中大喜,仔细想了想阿井教她的术法,念咒变回原形。随即一声砰响,木笼便碎裂开来。

以袖袍掩面的凌卿挥散空中的尘土,面前的曲萝让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曲萝……”

她修为分明不高,为何真身却是如此巨大!

“道长,你记住我名字了。”曲萝笑得好不灿烂,张开大口的模样虽说不骇人但换作常人也该吓着了。

“你还是变回人身吧。”

待曲萝变回人身,他便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发动腾云诀,火速离去。

“慢点吃。”客栈房内,凌卿倒了杯水,递给吃得狼吞虎咽的曲萝。替她找来的衣裳已经换上,这般看她,与凡间少女无异。

再塞进嘴里一块桂花糕,曲萝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道长,也从没见过不怕她真身的人。阿娘说,遇上不怕她真身的那个人,一定要对他很好很好。她想对他好,就算阿娘不说她也想对他再好些。

这丫头心思单纯,完全不似妖物。凌卿笑笑:“吃完你就早些回苗疆吧,我也该回师门复命了。”

曲萝登时就丢了手中的糕点,两手抓着凌卿的道袍一角紧张地问:“道长你要回去了吗?那……以后我能去找你吗?”她舍不得他离开。

华山门规森严,上至掌门下至弟子嫉妖如仇,只怕她有命去无命回。

“我可没忘有人说要吃了我。”

曲萝急得涨红了脸,扯得更紧,生怕他动怒走人。

“我不吃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吃你!”

曲萝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倒是凌卿,面上泛开微微的窘色。

“明日我送你回苗疆边界,早些休息吧。”吩咐过后,凌卿便走出房门。

面上的烫意终于散去,凌卿取笑自己,以往多少姑娘的示好他皆云淡风轻地处之,今日却难得地发窘起来,当真是无用。

送走曲萝,凌卿回华山才知门派出了大事,师父玄明真人为保门派结界修为耗损严重,又被叛逃的弥山道人偷袭,元气大伤。

“师兄的伤并不是没法子医,只是需要一味草药。”玄睿真人把脉后对凌卿说,“苗疆有花名为千日红,花朵开放千日不败,红似血滴。”

“弟子一定将千日红采来。”

凌卿行至山门前,一抹倩影正立在路旁等候多时。

“师兄。”见到凌卿的身影,师妹云馨儿几步走上前来,“我与你同去苗疆为师伯采药。”

凌卿摇头道:“不用,你入师门不过五年,年纪尚早还不能下山,还是待在华山安心修行。”

云馨儿秀眉微蹙,面色略显焦急。她也清楚自己的修为尚不可下山,可倘若失了这次机会,她便又少了一次同师兄相处的机会。她入门时听师父说起,本门弟子皆要以掌门首徒凌卿为楷模。凌卿自小根骨奇佳,悟性极高,又勤奋修习。如今虽仍挂名掌门之徒,可门派众人清楚凌卿修为早已在掌门之上,飞升成仙也是指日可待。

见云馨儿依旧站在原地不走,凌卿脸色一凛:“馨儿,若你执意跟随,我便去禀告师叔让她亲自将你带回!”

一听凌卿要禀告师父,云馨儿嘴一撇,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苗疆奇花异草甚多,凌卿一路多方打听,也只打听出千日红长在五毒圣地,而圣地并非是他这种外人能够找到入口的。凌卿打算前往面见五毒教教主说明来意,希望能够进入圣地采药。

未曾想会在接引处遇见曲萝。

曲萝坐在拴马的栅栏上,依旧是之前那身缀满银饰的衣裳,正持一支虫笛吹得欢快。她身旁趴着一只硕大的蟾蜍,不断地张着大口冲凌卿呱呱叫。

“道长?”曲萝看见了凌卿,从栅栏上蹦下来,眉眼间掩不住的惊喜,“你是来苗疆找我的吗?你不怕我吃掉你吗?”说完干笑两声摸了摸脖子,她可没忘凌卿的剑有多快。

凌卿被她的动作逗笑,淡淡地摇头向曲萝说明了来意。

“什么嘛,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她嘟着嘴不满道,“不就是千日红吗,我带你去采。”

“对了,你的伤……怎样了?”那些人鞭打曲萝的伤痕极重,也不知好了没有。

曲萝不以为意:“没事,我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是皮厚,那些算不了什么伤。”说罢她像是悟出了什么,回眸望着凌卿直笑,“道长,你一直记挂着我吗?”

久违的热烫感再度爬上凌卿的脸颊,他别过脸望向他处。

“到了,就是这儿。”

到今日凌卿才知道,所谓的五毒圣地不过是一片种着各类药草的药园子。唯一特别的是这药园子建在沼泽深处,外人一个不注意便会陷入泥泞中再也爬不出来。

“看,那里就是千日红了,我们苗疆的花好看吧。”她眉飞色舞地道,转而轻声唱起歌来,“千日红惹红了天,红得像那妹妹的脸。”

曲萝的嗓音清凌凌的,唱起歌来婉转绕梁颇为动人。一曲歌罢凌卿踏进园子里预备采药,却被曲萝一把拽了过来。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千万不要进来哦。”一脸严肃地嘱咐过凌卿后,曲萝走进了园子里。

原本凌卿以为不许他进去是五毒教的规矩,可等他亲眼目睹之后才明白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从旁突然蹿出来一只巨大无比的蟾蜍,张口便咬住曲萝的整条右臂。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听见那蟾蜍发出的咕噜声,更咬着曲萝的手臂左撕右扯,光看着就觉得疼。而曲萝自始至终背对着他,他察觉到曲萝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那蟾蜍才松口放掉曲萝径自逃开了。

顾不上胳膊上的伤,曲萝奔向种着千日红的那块地,半蹲着拔了满满一怀。

“拿着吧,不够你师父用的话再来取好了,不用钱的。”

难以言喻的情绪横在胸口,凌卿接过曲萝单手递过来的千日红,想要开口道谢却如何都说不出口。曲萝的右臂被她藏在身后,她右脚旁的地上沁着几滴艳红的鲜血。

“你的手……”他喉间微涩。

“这园子的看守圣兽嘴太坏了,见谁来园子里采药都要咬上一口。我皮厚被它咬一口不打紧,万一你被咬坏了怎么办。”

她说得随意,听进凌卿的耳中却重如擂鼓,一下下敲着他心口。从未有人像她这样关心他,师父一心磨炼他,对他是否受伤素来不上心;师弟妹们以他为楷模,他们心中这个大师兄是无所不能的,他的伤在他人眼中是挥手便能恢复如初的。

“你我并不熟。”言下之意她不必为他付出这许多。

“那也不能由那畜生咬你,你可是我先看上的,咬也该是我咬。再说,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是要帮你的。”曲萝冷眼瞥了瞥园子里的蟾蜍,转向凌卿时已堆起满面笑容,“路你认得吧,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我先回家免得我娘着急。”

乐呵呵地转过身离去,曲萝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到一起,回去被阿娘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通训。

凌卿心情复杂地骑马出了五毒教,入口处立着一名漂亮的男子。

“药园子的圣兽是本教创教之初留下的,就是本教教主采千日红也要挨那畜生一口,你却完好无损,可见修为之高深。”阿井双臂环胸,目光在马背口袋中装着的千日红上扫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了回凌卿。

“中原人,那个丫头蠢,你可别跟着犯蠢。”

凌卿的心,更乱了。

华山上,终年积雪。玉清宫前,一众蓝白道袍的纯阳弟子正聚精会神地听早课。下了早课,回到厢房里,凌卿收拾妥当行李准备离山。师父服了千日红后闭关养伤,此番他正是代替师父前往南海除妖。

想到这儿,那日曲萝手臂负伤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的脑中。挥去杂乱的心思,他起身离开。

正午时分凌卿抵达南海边的一个小村庄,走访了几户受伤的渔民,从他们口中得知些许线索。

“好长的两条黑影,起先我当是大鱼呢,撒了网去抓,哪想到那东西破了网一头撞到我的船上!吓死我了,差一点我这条老命就回海里了!”

从渔民家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冰凉的海风灌进凌卿宽大的袖袍中,他打了个冷战往海边走去。依照渔民们的描述似乎是爬虫一类,刚才检查后他发现,渔民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却都避开了要紧的地方,可见那东西并不是刻意伤人。

越往海边走,凌卿就越小心,全神贯注地盯着波涛诡谲的海面。

“妹妹做的饭哟,尝起来比蜜还甜。山那边的阿哥哟,何时来妹的身边。”

似曾相识的曲调被呼啸的海风送进耳中,远远地,凌卿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往这边走来,刹那脑中闪过一张漾着笑意的脸。他往前走了走,借着皎洁的月色看清了来人。

“曲萝你怎么来这儿了?难不成又是追着我来的?”凌卿又惊又喜,“手臂的伤如何了?”

正哼着歌的曲萝听到声音眯了眯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道长你看……”她来回挥动右臂,高兴地笑起来,身上的银饰撞击出清脆的声音,“我好着呢,道长你又怎么会来这里?是想见我吗?”

凌卿低咳了一声,掩去些微的不自在。听她的意思像是与他偶遇,刚刚那么一问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凌卿面皮发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修行近千年,见多了仙凡妖,却是头一遭遇见像曲萝这么直愣愣性子的。

“道长你瞧大海哪里好看了,不就是摊水吗?阿井愣是夸得天花乱坠……”曲萝一通抱怨,“臭阿井,问我有没有来过海边,说什么汪洋之无垠,有容乃大,不来看是可惜了,死活要我来一次南海。我就知道他是要我跑腿,他最会使唤我了,臭泥鳅!”

她轻哼了声,从腰间的精致小包里拿出一串串铃儿搁在松软的沙滩上,而后拉起凌卿的手就往回跑。

凌卿一头雾水:“你跑什么?”

“阿井交代过放下串铃儿有多远跑多远。” 曲萝并未多言,只这样说道。

果然,两人还未走出沙滩,身后就传来巨物破水而出的巨大声响。几声震耳的嘶吼过后,一道黑影擦过曲萝的耳畔闪至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

迷蒙月色中,凌卿看到那黑影的模样,是条双身蛇。

“串铃儿哪儿来的?”双身蛇凑近曲萝问道。曲萝谨记阿井的告诫坚决不能说出他的名字,遂连连摇头。

“你说不说?!”双身蛇口气一冷,两双眼发出幽幽红光。

这双身蛇估计就是伤了渔民的妖物,凌卿如是想。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卿周身气息陡然一凛,随时准备拔剑冲向妖物。若是这蛇妖伤到曲萝分毫,他都不会饶过它。

阿萝倒也不惧怕这双身蛇,反倒笑了笑道:“阿乐姐姐,阿井说这是你的东西,理当还给你。”

“阿井?阿井!”一听这名字双身蛇便怒火中烧,冲着曲萝张开血盆大口。

“道长我们快走!”拖着凌卿的胳膊,曲萝着急地往后退。凌卿当下将曲萝护在身后,拔剑念咒。只见剑身通体发出碧蓝幽光,而后化作一道电光射向双身蛇。

“你不能伤她!”来不及多想,曲萝挡在双身蛇面前,不偏不倚地挡下那一道电光。

“曲萝!”

“阿娘……阿娘……”

听到微弱的呓语,屋子正中的凌卿抬眼看向床榻的方向。见曲萝只是嚷了几句后沉沉睡去,又走到床前细细看了她肩头的伤,这才稍稍宽心。

她可真是皮糙肉厚,玉清剑一击居然还能留有活路未打回原形。

每每回想她奋不顾身地为双身蛇挡剑的情形他便冷汗涔涔,那种揪心的感受,似乎比历劫遭雷劈更加疼痛难忍。这苗疆小妖,是在他身上施了蛊吗,才令他这般魂不守舍,连师父交托的除妖大任都忘了,只想为她疗伤。

过了几日,曲萝勉强能够下床,就吵着让凌卿带她出门买吃食。她重伤未愈,凌卿自然不会带她出门,自己去买了一堆吃的回住处,她才心满意足地闭嘴吃东西。

“曲萝,你认识那双身蛇?”体贴地递杯水过去,凌卿问道。

被食物塞得满嘴的曲萝点了点头,喝了口水送一送,这才开口道:“她是阿井欠下的烂情债。你不必担心,只要渔民们不主动招惹她,她是不会伤人的。” 顿了一下曲萝又道,“你若是好奇改日我说给你听,阿井的故事可长着呢!”

凌卿看她再度埋首于食物中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就算了,只要那蛇妖不再伤人他自然可以放过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曲萝的伤已好了大半。师叔传来消息说师父已出关,凌卿一心挂念师父,又不放心曲萝独自回苗疆,索性带她一同回了华山。

一路上曲萝叽叽喳喳问个没完:华山上有果子吗?华山上的道长都像他这么好看吗?

凌卿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有了认知,以往他并不在意皮相,如今却为长了一张曲萝夸奖的脸而喜不自胜。

见到师父已无大碍,凌卿这才放下心来。

华山太冷了,而嚷嚷着要吃遍华山的曲萝这会儿却宁死不出房门半步。凌卿翻出箱子里的一件狐裘为曲萝系上,她才肯出门走走。

“道长,华山真好,有好多苗疆没有的东西。”蹦蹦跳跳地踩到雪地上,曲萝跳得好不欢快,踩完整条山路又去玩树枝上的积雪。

凌卿走上前去,在她身畔护着她,生怕她一个疏忽滑倒了。

“瞧你那傻样,华山有的苗疆也都有。”

正在撒欢的曲萝听了这话忽然停下来,回头望着凌卿的一双眼亮晶晶的。她披着洁白如雪的狐裘,黑发上缀着的银饰映着月光泛着浅淡的光亮。整个人笼着一层盈亮的光晕,一时间,凌卿看呆了。

她歪了歪头,笑着说:“华山有道长你,苗疆没有啊。”

在凌卿的漫长际遇中,从未有过渴望些什么的念想。可当下,胸口溢满了渴望与曲萝一直在一起的强烈念头。他握住曲萝的手,顺势将她带进怀里,紧紧拥住。

“会有的,以后苗疆也会有道长的。”他轻如雪落般低喃。

曲萝一张脸埋在他怀里,眉梢眼角尽是笑。

凌卿怕她冻着,只许她看了一会儿雪就赶她回房里。

谁知,刚准备往回走却出了岔子。当云馨儿一脸怒气冲冲地指着曲萝的时候,凌卿才隐约想起那件狐裘是师妹许久前送他的,只是他一向不畏寒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师兄,你怎么能将这妖物带到华山来?也不怕污了华山的灵气!”云馨儿委屈得眼中噙泪,她只当师兄是舍不得穿那狐裘,可他却给了一个下等的妖物穿!

“馨儿不得无礼,是曲萝为师父采来的千日红。”纯阳派虽以除妖为己任,可并不排斥所有妖物,毕竟妖同人一样分为三六九等。云馨儿的心思以往他或许不懂,而今在他动了情愫后,自然也就清楚云馨儿眼中的情意。

但是,他的情意已交出去,自然再不能回应云馨儿。

云馨儿自小被众星捧月般护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泪眼汪汪地跑走。曲萝也不在意,从头到尾她就没张嘴说过一句,自然算不得她惹哭的。她缩了缩脖子,以脸蹭着狐毛领子,仰脸看着满天细雪。

“真好看。”她还没见过雪呢,伸出舌头接了片雪花,她苦了脸,“长得跟糖挺像,可一点都不甜。”

凌卿笑道:“吃相。”

“凌卿,你在华山修行多久了?历了多少劫?”厢房内,玄明真人闭目盘腿坐在卧榻之上问道。

“回师父,九百六十七年,历八十劫整。”凌卿恭敬地答道。

玄明真人缓缓地睁开双目,谆谆教诲:“即便是为师我也不及你的资质,你只差一劫便可飞升,凌卿,你近千年的修行,万不可为了一时贪欢而功亏一篑。”

“师父,您应当明白徒儿从来不为成仙修行。”明白师父话中的含义,凌卿辩解道,“徒儿向来随心而为,修行如此,对曲萝亦是如此。我对她动情,想同她在一起,这有违成仙之路却并不违逆我的心意。”

“你乃千百年来少见的奇才,居然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放弃升仙?”

“奇才就必定要成仙吗?”凌卿始终平心静气地同玄明真人说话,只希望师父能够体谅他。

“不论你是否想成仙,历劫都在所难免!凌卿,历劫一事凶险万分,若你不愿成仙而敷衍以致度劫失败,到时莫说与那妖物厮守,只怕你神行俱灭!”玄明真人已隐约动怒,他素来对这个徒弟上心,自己未能成仙的遗憾全数化为厚望放在凌卿身上。可如今,他却对他大谈成仙的随心而为!

凌卿扑通跪地,接连叩了几个响头:“若徒儿当真命该如此,那也怨不得人。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徒儿对不起您。”

玄明真人叹道:“若你执意如此也罢,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凌卿明白,这华山他是待不下去了。凌晨时候,他站在床边望着曲萝安详的睡颜,内心百转千回。他平生无欲无求,成仙不过是没有目标下的目标,而现在,他的目标便是同曲萝一起。在苗疆时那男子说得对,曲萝蠢,他可不能也犯蠢。

他伏在床边,轻声唤着:“阿萝。”

曲萝半眯着眼,看见是他绽开笑颜。她说:“道长,除了阿娘和阿井,只有你这么叫我。”

“好听吗?”

她轻轻点头:“好听。”

凌卿探出手抚着她的脸,柔声说道:“阿萝,你再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华山回苗疆去。以后都在一起,可好?”

“好。”曲萝蹭着他的手,逸出一声舒服的嘤咛。

“还有,别再叫我道长了,我叫凌卿。”

“卿卿。”她忽地放声笑了,“卿卿多好听。”

凌卿同曲萝又说了会儿话,见她仍旧困着,就出了房门。门外,云馨儿红着眼眶等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师妹,我从前并不知你心意,如今知道也已经晚了。”凌卿先开口道。

“你喜欢那个蛤蟆吗?她哪里好?我哪里比不上她?”云馨儿不甘心地问,那么一个低等的妖物,居然就能拴住大师兄的心,她凭什么?

“师兄,她能为你做的我都做得到,你为何就是不要我?!”

凌卿明白不说清楚是不能让云馨儿彻底死心的。他目光深幽,一字一顿:“你不是阿萝,只这一点你做不到,其余的就不必再谈。”

云馨儿愣住,万念俱灰的模样让凌卿着实不忍。他正欲开口安抚云馨儿,微亮的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落在他脚边。而后一道接着一道,划破苍穹,全数朝他劈来。

他的最后一道天劫到了。

痛。

只是这样躺着,凌卿的全身各处,从皮肉到筋骨无处不在泛着疼。天劫雷劈十日,每日连劈四十道雷电。即便是仙体也不一定经得起这等折磨,何况他还未列仙班。不过四日就已全身不得动弹,死人一般地躺在玉清宫内的八卦阵内。

费力抬起眼皮,凌卿模糊地看到云馨儿的身影。他倾尽气力抬起手臂,微弱地嘤咛:“阿……萝……阿……”

云馨儿神色一冷,转身离开了。

他的手臂颓然落下,满心只记着一个念头:阿萝怎样了,约好一起离开他却被移送到八卦阵内,她会不会以为他在骗她?是否独自回了苗疆?

又一波剧痛袭来,他痛晕过去。

后几日,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却在清醒时只记挂着一件事,那便是曲萝的下落。玄明真人得知后大怒,在八卦阵外连加了十层结界。

“若想出去寻那妖物的下落,那便成仙破了这结界!”

凌卿心知这是师父逼他飞升,只得苦笑:“师父,您可知为何您成不了仙吗?”他猛咳一阵,唇畔血丝隐约可见,“执念太重,一心成仙反倒桎梏了自己。”

玄明真人拂袖而去,凌卿再度失去意识。

如此反复,十日的酷刑终于结束,凌卿只剩下一口气在。云馨儿在结界外哭哭啼啼,他只觉得吵。

“师兄,你可要挺过来,挺过来你便能成仙了啊。”得知凌卿历劫,一干师弟们都前来鼓励他,无非是些要他成仙的话。

成仙成仙,就那般重要吗?

“师妹。”待人散得差不多了,凌卿虚弱地叫道。云馨儿应声凑上前去:“师兄你怎么样了?”

“师妹,我想不通,你对我的情意再深,若我成仙便是仙人相隔,也不能在一起。你难道不反对我成仙吗?”

云馨儿连连摇头道:“我自然也有成仙的那日,只要师兄愿意等我……”

“你自然也有成仙的那日,阿萝自然也有成仙的那日,不过就是慢了些,喀喀!”想到阿萝的资质,凌卿无声地笑了笑。

“阿萝阿萝!你只记得她了是不是?!如今她那副样子你记挂她又有何用!”云馨儿气急,待看到凌卿的脸色大变后才惊觉自己说出了什么,生怕凌卿追问,转身慌忙就离开了。

凌卿并没有追问的打算,他清楚,即便是问了云馨儿,不过是她不说或是说了假话两种结果。

阿萝。凌卿在心里一遍遍地叫,一颗心悠悠地沉了下去。

自雷电落下的那日已过了半年有余,玄明真人加诸在玉清宫八卦阵内的结界终于全数被破。凌卿出阵的第一件事,便是腾云直飞苗疆。

从苗疆众人的口中得知,曲萝自从半年前去了南海便下落不明再没回来过。

“哟,中原人,不对,该叫仙人了。”阿井靠在一棵巨大的树上,仰头望着飞在半空中的凌卿,“华光四射,你果然是成仙了。”

凌卿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望见阿井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满怀希冀地问:“你可知道阿萝去了哪里?”

阿井美艳的双眸冷冷地看着他,嘲讽的弧度定在唇畔,他说:“仙人,您还记得我家的傻阿萝?她去了哪里?她被你的师父关进了天罡炉!!”

凌卿身子陡然僵住,天罡炉乃是祖师爷创立纯阳派时留下的法器,仙人进入修为尽毁,妖物进入打回原形,凡人进入则灰飞烟灭。

“阿婶直嚷着做噩梦,要我去寻阿萝回来。我赶到华山的时候她已经被锁进天罡炉熬了七天,真元大损,人身已毁,奄奄一息地躺在炉里。我救不了阿萝,当初我就不该让她离开苗疆,没有遇见你她依旧是整日乐呵呵的傻妹妹。她在天罡炉里受尽折磨的时候你在哪里,凌、卿、仙、人?!”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你告诉我,阿萝的真身在哪里?”凌卿重伤初愈,得知阿萝的遭遇无疑是雪上加霜,一张脸苍白如纸。

阿井垂下头,闷声道:“她就在华山山门前,你已成仙人,应该看得到她。

天君四千万年整,凡间修道者凌卿历九九八十一劫成仙,半年后正式入天宫受天君册封。

华山山门前,一只通体金色的巨大蟾蜍安静地躺着,蟾蜍的脖颈和四条腿上,拴着以法术凝结而成的粗重锁链。

“阿萝,你今日怎么还是睡得跟猪一样,天塌不惊雷打不动的。”

阿井冲那只只知睡觉的大蟾蜍吹胡子瞪眼:“你倒是睁开眼睛瞧一瞧我,难道你忘了你阿哥我吗?”

蟾蜍忽然睁开眼,以极其鄙夷的目光瞥了阿井一眼,再度闭眼睡去。

阿井徒劳无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蟾蜍身旁,一双眼瞅着华山清澈的蓝天:“唉,阿萝你在这里受罪,他却在天上逍遥做神仙。听说,他成了天宫的史官,记载天界大事,众仙的功绩过失都由他记录在册。你说这差事多好,拿支笔翻翻书便可。”

蟾蜍咕噜一声,阿井听懂了——臭泥鳅是做不成逍遥神仙的。

“真是女大不中留!”阿井噌地坐起身子,作势狠狠一巴掌打上去,却是轻轻落下,“傻阿萝,你当初怎么不逃呢?你自小就皮厚,若不是先前在南海替阿乐挡了一剑大伤初愈,天罡炉算是什么东西……”

蟾蜍翻了个身,雪白的肚皮朝着天,眯眼远望湛蓝天际。

那日,她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已被困入结界。花白胡子的道长站在结界外,告诉她,凌卿的天劫已到,飞升在即,让她断了跟凌卿在一起的心思。

见多了族里的同伴历劫,她比谁都清楚天劫的可怕。雷劈之苦绝非常人可以忍受,凌卿怎么说也只是个肉体凡胎,要撑过去太难了。她天生皮厚,若是她在他身旁,还能为他挡上一挡。

她要见凌卿,她拼了命也要为他挡下那劳什子的天劫!

结界,她撞了又撞,拳头捶不开就用脚踢,脚踢不动了就再用头撞。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气力,结界竟然被她撞开了。

被结界伤得满身是伤又如何,只要她能见到凌卿……

可再次被那老道逮个正着,抓进了炉子里。炉中真火可真是旺盛啊,伤口在疼,心口也在疼,最终她被打回了原形,还被拴上了法链,被放在这门口守山……

原本她还担心凌卿,可阿井方才说他已成仙,那便是没事了。

没事便好,凌卿熬过了天劫便好。阿娘说仙人都在天宫里住着,凌卿不住这儿了,她即使就在这山门口,往后也就见不着他了。

免不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曲萝收回思绪,合上眼,又是咕噜一声:“那日是我吃太多了,逃不掉。”

“你啊!”阿井喟然长叹了一声,没点破她合眼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顺着阿井的信息,已成仙人的凌卿终于看到了曲萝。

先前离开的时候并未经过山门,未曾注意她这个冒失鬼躲在这里睡大头觉。

凌卿一步步走过去,在曲萝身边站定。他蹲下身子,又哭又笑:“阿萝,你可真会藏,怎么就藏到这里了呢?这样我怎么找得到你呢……”

身形巨大的蟾蜍安静地躺在山门前,半张着嘴微微呼吸,时不时地咕噜一声。凌卿抱着她,潸然泪下。

九.

天君四千万零一千年,史官凌卿因修订天宫册立下大功。

“仙家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本君自会圆你所愿。”璀璨夺目的天宫大殿,天君捋着胡子笑望凌卿。几千万年的天宫杂事被他一一整理成册,再也不必面对满屋子的乱七八糟,多么尽职尽责的史官!

“小仙不敢。”凌卿恭敬跪地,“小仙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得一坐骑,望天君成全。”

天君大手一挥:“这有何难,百兽园的仙兽随仙家挑选……”

凌卿冲天君作了一揖,恳求道:“小仙仙位卑微,实在不敢奢求百兽园的仙兽,只求从凡间带一只颇有灵性的兽作为坐骑便可。”

“何处的灵兽能让仙家如此惦念?”

“华山山门前,守山圣兽。”

天君四千零一万年,凶兽进犯天宫,史官凌卿为凶兽所袭,坐骑玉蟾为其承下。天君感念其忠心护主,准其化为人形。

每每凌卿看到天宫史册中这一段之时,心头便有暖流划过。天罡炉之后,曲萝真元损耗太过严重,不知何时才能重为人身。

当初他阅遍天界史书也不曾找到法子让曲萝恢复,本想就这么一直陪着她的真身。直至那一日凶兽进犯,他力有不敌,紧急关头,曲萝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挨了一下。

“又看这一段你不嫌烦呢。”一进门曲萝就眼尖地瞧见凌卿手里的那本书册,颇为赧然地抢过书册合上。

凌卿笑笑,他可记得,她恢复人身后他嘱咐再也不许为他挡危险时,她说:“我还有命在一日,就替你挡掉刀林剑雨一日,若我死了,也要继续护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这身蛤蟆皮。”

他揽过她,千言万语在唇边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阿萝。”他叫她,“记得你我初见时你所说的话吗?要成为上仙的坐骑。”

曲萝笑意盈盈地看他:“圆梦了呀,我可不就是卿卿仙人你的坐骑?”

他抱她更紧,本以为她是他命中的情劫,岂料她是他此生余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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