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不如忘记王子吧
2013-05-14苏茜
苏茜
宁为玉推荐:嘿嘿,果断因为作者是女生,所以男生视角的稿子也写得如此丝丝入扣,要我说,每一个写稿子的妹子都有一颗汉子心,而汉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命运待你很坏,我曾发誓要代为补偿。
楔子
你穿米色的制服,头上绑着粉色头巾,系碎花图案浅蓝围裙,正低头冲一杯红茶。侧面看去,那耷拉下来的睫毛,微抿的下唇,似乎带着无法开解的哀愁。
“喂,喂,晁熹!你喝什么?”许羽然见我发呆,提高声调喊道。
我回神,还来不及作答,你已经冲好红茶,举着托盘过来了。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好像被丢进流质的水泥里,水泥灌进口鼻,不能发声,呼吸不畅。
“小姐你的奶茶和黑森林蛋糕,这位先生喝点什么?”你微微偏着头,垂眼看着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
可是我知道,你认出我了。
十九岁那年的夏夜,映着满河烛火,你说起你爸死去的情形时是这个眼神,你骗到我的钱与我告别时是这个眼神——那时你怎么说的来着?
“我会去找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然后五年过去,我与女友走进这家蛋糕店,与你重逢,好像在演狗血连续剧。
重逢的情景我幻想过千万遍,现实不比想象离奇,却从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我抬头看着你,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许羽然大惊,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了,你却只是皱了皱眉。
“没带眼药水出来,眼睛疼,你能帮我买一瓶吗?”我戴隐形眼镜,顺势捂住眼睛,手却抖个不停,又急忙放下。
我在说谎,许羽然却不深究,说那你等会儿,起身出去了。你坐到她的位置,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已将我看穿。
谎言——以前我分辨不出你所言真假,现在许羽然也选择相信我,我认为是爱意能蒙蔽人的缘故。
可你不会这样想。
“你女朋友怎么跟你一样蠢。”你说。
我终于止住泪,想要开口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你的名字哽在喉头,吞吐不能。
宁姵,宁姵。
命运待你很坏,我曾发誓要代为补偿,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1、一败涂地
那年夏天,我高考成绩不如预期,费好大劲才报到北京本地一所大学的道桥专业。虽是一类本科,但学校和科系都不是我喜欢的,因此郁郁寡欢,与同学厮混,通宵游戏都不能冲散。
我妈看不下去了,给我买了一张到外公家的火车票,把我轰上车。
那时是七月中旬,照我妈的意思,我外婆八月初过生日,让我去散心顺便给她庆生。外婆家在南方群山中一个相当闭塞的小镇,名叫月门。外公是一名铁路工作者,外婆开杂货店,后来外公退休,杂货店也扩建成了超市。我妈和小舅都在外地工作,外婆和外公相当寂寞。
我小时候还挺喜欢月门的,镇外有一条河,河里可以摸鱼捞虾。后来大了,就不太愿意再去——月门缺少适龄的娱乐活动,也没人做伴。这厢还没从高考失利的阴影下走出,被发配到此,自然不会太开心。
所以那天傍晚外公接到我,我在他们的小超市里见到打工的你时,才会有那样反转的心情。
有送货车来,几个店员正在卸货。你穿着T恤短裤,手脚纤细,抱着两厢叠起来的矿泉水从我面前走过。你高绑着马尾,脸上湿漉漉全是汗,脸很小,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翘,好像狐狸的眼睛。
你的好看很难形容,甚至有点见仁见智,比方我外婆,就觉得你面相无福,算不得漂亮。
你发现我在看你,却并不觉得尴尬,停住从头到脚打量我一遍,挑了挑眉抱着货物走开。
“宁姵,一箱一箱地搬,别撑着。”外公招呼你,看背影你似乎点了点头,没搭话就拐进了仓库。
月门本地方言n和l不分,当时我以为你姓林。
外婆家是一栋当街的四层楼房,一楼开超市,楼上自住。那天来了很多亲戚,晚饭很丰盛,你也在桌上,却很快吃完走开了。等到所有人都吃过,你又回来收拾桌子,洗碗擦地。
亲戚们很热情,饭厅吵吵嚷嚷,你却很少说话,说的不过是请让让,小心地滑一类,像个勤劳的女仆。
等到亲戚们都散去,你就上了楼,我便开始向外婆打听你。
“宁姵呀……她家原来在河边。她妈跟人跑了,她爸去年醉死啦,家里房子也被大水冲垮。亲戚都不管她的,好在她爸死前跟菜市场卖鱼张胖子的交情好,张胖子给她爸出了丧葬费,还供她到县城念了一年高中。她不肯念了,上个月才到我这儿打工,就住天台上那间屋。可怜哦,才十六岁,就得养活自己。”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那么像电视上催泪访谈节目的桥段,直到外婆讲起一件事。
“七八年前吧,那晚好大的雨,你外公凌晨下班我去给他送伞,路上看到她。她爸醉倒在地上,她就站旁边给他举着伞——那会儿她才多大啊,浑身没一处干地方,都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我接到你外公,才帮着把她爸抬回家去,唉,真是作孽啊。”
我不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可是那一刻却突然鼻酸,有想哭的冲动。或许自那时起,你在我眼中被定了型,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虽然后来事实狠狠地甩了我耳光,但那种心情一直没有改变。
我借口到天台乘凉,想要见你。
外公退休后醉心于园艺,天台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木,栀子花的香味弥漫开来,其间还夹杂着一股烟味。我分花拂柳而过,见你坐在葡萄架下,手背在身后,故作镇定的表情。一看是我,皱起眉头,好像很懊悔,走到鱼池边蹲下,左手捏着半截被掐灭的劣质烟,右手伸进鱼池里拨弄。
“烫死我了……你不会吱声?”
我分析了一下,大概是你听到声音,掐灭香烟的时候不慎烫到手。我有点想笑,忍住了:“到水龙头下冲,鱼池里的水不干净。”
你抬头看着我,我努力做出诚恳的表情,你这才起身拧开水龙头。
“你叫晁熹吧?你外婆总说起你,怎么会有人姓晁啊……”你一边冲水,一边表达对我姓氏的疑惑。
“水浒传里的天王星就叫晁盖啊,不算很生僻的姓氏。”
“不知道,没看过书。我叫宁姵,安宁的宁,我解释不来的一个姵。”你关掉水龙头,转身对着我。
其实你普通话讲得很标准,不用解释我也能听出是宁不是林,晚饭时你那么寡言压抑,愿意和我多费口舌,就能代表你不讨厌我吧。
或许是我表现得实在太明显,后来熟识后你嘲笑我爱自作多情时,我都无从反驳。
你看,从初遇那天起,我就已经一败涂地。可是为什么,只要回想起那天,我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呢。
2、一见钟情
你也算月门镇上的名人,镇上的人大多都认识你,对你家的悲惨故事更是了如指掌,只要有人想听,他们都乐意讲上一遍。
在他们眼中,你很可怜,却十分孝顺懂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算撞到你抽烟——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第二天外公浇花时捡到烟蒂,下楼找到在超市闲逛的我,问我是不是我抽的,我没有思考就否认了。
然后外公就转头看向你,表情十分严肃。
你正在找货,拎着一包纸尿裤对客人说:“没有加大号了,只有大号,可以吗?”客人摇头离去。
“宁姵,你抽烟啊?”即沉重又惊诧的语气。
你扭头看了外公一眼,转过身来,视线抬高望向货架顶端,手里还拿着那包纸尿裤。
或许是外公的语气与表情,以及你微微皱起的眉头,让我感应到危险,我急忙说是我抽的,怕他告诉我妈才没说实话。
我妈是呼吸科的医生,非常反感别人抽烟。
外公闻言拍着我肩膀说:“你妈就是这样,刚和你爸恋爱时逼你爸戒烟,你爸打电话跟我抱怨好几次。可抽烟真不好,你以后别抽了。”
我松了口气,你却已在低头整理货物,并不看我。那一刻我恍惚明白,生活在这个闭塞的小镇,被另眼相看,对你来说一定不轻松。
那天晚饭后在楼顶找到你时,你正盘腿坐在边缘的水泥围栏上,脚边是两罐啤酒。你看看到我,笑着说:“放心,这次我会收拾好残局,不让你再背黑锅。”
乍一听,像是在讽刺我,其实是在自嘲。
高考结束后,我们一群同学通宵K歌喝酒,不喝的女生还会被亏,说她不够意思。换到月门,这就成了需要掩饰的事情——或许这只是针对你。
你已经被贴上标签,任何一个标签之外的举动,都会引来众人侧目甚至不满。好像他们被授予了一种责任,有监督你的权力和义务。
我笑了笑,也爬到围栏上,拉开一罐啤酒。从这里望出去,这个镇子又小又旧,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你却盯着一个方向,眼睛眨也不眨。
“你在看什么?”我好奇。
你抬起手,指向某个点:“那里,我家。”
那是河的方向,还有斜阳照射,河流好似一条反光的绸缎,我看不到你所指的家在哪里。
“看不到正常啦,房子都塌了,就那丛夹竹桃还开得好。”你放下手,仰头喝一口啤酒。夹竹桃有毒,但我就发现铁路旁就种有许多,这里的人似乎并不忌讳。
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是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还是说点别的废话。你也沉默了,我们就这样默默喝完各自的啤酒,将易拉罐踩扁,扔到对面的楼顶。
做完这件没道德的事,我们憋不住都笑了。
我说起在北京的朋友,高考后的失落,甚至各种糗事,将你逗得前仰后合,险些掉下去,被我及时搂住。
我放开你后,发现你耳垂红了,我也觉得脸上烧得慌。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突然很好奇。
你想了想,低声说:“月门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惊诧极了,不是为这个答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为的是你的坦诚。
你侧首看着我:“要是你不挡住你外公,你觉得我会承认自己抽烟吗?”我想出于各种原因,你都该否认,但是你既然都这么问了,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听我这么说,你嗤笑出声:“我会否认。”
我疑惑了,拿不准你说的是实话,还是逗我玩。这时你倾身靠近我,低声道:“真羡慕你啊,诚实的好孩子,蠢得可爱。”
被一个比自己小,高一就辍学的女生说蠢,评价为可爱,让我有些恼怒。
你没有理会我,撑手跳进天台,头也不回地向楼下去。我慌了,问你去哪里逛,带我一个。
你回头,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去,你也要来听?”说完不等我回答,大步下楼去,只留我愣立当场,风中凌乱——你竟然有男朋友,你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
后来我想,那时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这个消息居然有晴天霹雳的效果,除了一见钟情,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3、带我走吧
我以为你有男朋友这件事应该是个秘密,在你抽根烟都会变被另眼相看的前提下,早恋岂不是罪大恶极?
所以当我隐晦地向外婆打听时,才会那么吃惊。
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你男朋友就是曾经供你念书,给你爸安排后事的鱼贩张胖子的儿子。说是你爸还活着时就有与张胖子结成亲家的意思,你爸死了,张胖子很仁义,答应照看你。这事儿镇上的人都喜闻乐见,亲戚怕你拖累,也劝你和张家小子在一块——哪怕那小子去新疆打工好几年没回来了。
我顿觉这镇上的人都戏文听多了,这种舍身报恩的戏码,在现实中十有八九会演化成悲剧。
“咦,又没人逼她,她自己愿意的啊,说到底嘛,还是这小女子有点良心……”
我简直听不下去了——这和良心能扯上关系吗,何至于给你戴上道德枷锁,剥夺你的选择权?我甚至开始埋怨你死去的爹,这酒鬼该有多糊涂,才会许下这种愿望,将女儿一生葬送。
外婆无语,问我怒从何来?我将其归结为正义感,隐去了个人原因。
“小熹啊,月门不是北京,有些事你理解不了很正常。”我跟我妈说起这事,本以为女权主义的她会与我同仇敌忾,得到的却是这个毫无新意的答案。
你一直用轻松诙谐的语气,眼中却盛满了悲伤,好像稍有震动,就会夺眶而出。
“我去念了一年高中,根本念不进去,害怕欠太多人情以后还不起。去年秋天发大水,家里的破房子也给冲没了,有时候想想,我真是倒霉透顶。”
你将瓶中残酒全倒进碗里,火焰随风而动,摇曳不停。我无法再保持旁观者的冷静,随着你的讲述,进入你坎坷凄苦的人生。
我许诺说要带你走,帮你还钱时,你瞪了我一眼,取笑我:“我们在演王子和灰姑娘吗?”
“我说真的。”这是你一贯的伎俩,你像寄居蟹,躲在坚硬的螺壳里,把嘲讽当做武器,我已经基本免疫了。
我稳如泰山,你便神色慌乱,却还是不肯卸下武装:“你就不怕我不还你钱?”
“我又没要你还。”
你眼睛瞪得老大:“意思是你要包养我吗?”
我对你神奇的脑回路表示佩服:“我是喜欢你,但没那么卑鄙,携恩图报要求你也喜欢我。”
你听我这么说,忍不住笑了:“那我岂不是占你便宜了?”
幽蓝的火焰渐渐变短,最后终于熄灭,你沉默了许久,直到河上的灯都飘远,再看不见。
“我可不要你的钱,你等我明年去北京找你。”
越是被践踏,你就越在乎尊严,特别是在我面前——你从未说出口,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哪怕后来遭你背弃,沉沦于思念和悔恨中不能自拔,我依然如此坚信着。
5、电光石火
我在八月中下旬回到北京,走之前我送了你一部手机。
中元节过后的半个月里,我整天在超市里转悠,帮你搬货和你聊天,外婆直瞪我。每天吃完晚饭,我们便出去散步,沿着河道走出去两三里,你很招蚊子,被叮了一腿包。后来你学乖了,每次出门都带防蚊水,把自己喷得像个药人,蚊子便转攻我,不幸叮到眼脸,第二天肿得像金鱼一样,惹得你狂笑不止。
说起来我们并没有太多相同的兴趣爱好,谈话领域也局限于童年和身边琐事,但我依然很快乐。在我离开前的几天,你突然变得心思沉重,欲言又止。我以为是即将到来的离别让你不安,你却摇头否认。
直到离开那天,你终于开口,说是你那个远在新疆恋爱后就再没见过面的男友要回来了,想要把你也带到那边去。
我顿时慌了,急忙凑了七千块钱给你,让你拿去还给他家,把事情说清楚。你略显犹豫,却还是收下了钱。
你说八月末就是你爸周年祭,周年祭过后你就来北京,让我不要移情别恋。你说这些话时神色略显紧张,我却并未起疑。
回到北京后我常给你打电话,直到九月开学后,打过去提示说欠费了,我给你充值后再打,却变成了关机,再也打不通。
在那之前,你并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打电话去问外婆。
她说你已经辞职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事,我问她,是你男友回来把你带走了吗?
“没有啊,那小子从没回来过,张胖子前天还来问我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呢——这宁姵,平时闷声不响的看起来蛮懂事的,居然就这么跑了,真是……”
你骗了我,那时我却选择相信你另有苦衷,相信你在来北京的路上,相信你会来找我。然后五年过去,我念完本科,在研二这年秋天,与你重逢。
在这五年里,信任和怀疑轮番交替,到后来我不再自欺欺人,接受了被欺骗这个事实。
许羽然是我本科时的学妹,她第一次跟我表白时我没有答应,那时我还放不下你。去年年末,世界末日的荒诞说法愈演愈甚,她约我去鸟巢看一场叫做诺亚方舟的演唱会,是我喜欢的乐队。
在那些熟悉旋律里,我仿佛看到自己的青春在渐行渐远——与你相逢是电光石火,留下许多美好,更多的却是遗憾与失落。
我在八万人的体育场里虔诚许愿,愿你健康长寿,遇到善良的人,幸运的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快乐地活着。
然后我挥别了青春,牵起许羽然的手。
我和她喜欢同样的歌手,玩一样的游戏,从小住在同一个区,就连思维模式也近似,我妈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我像对你那样对她好,哪怕厌恶吃甜食,却还是陪她进了这家蛋糕店。
“你没有等我。”你将手里的托盘扣在桌上,手指在上面敲动。
“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我那时说了谎。”你尽量表现得坦然,但抖动不停的上下唇却还是出卖了你。
“没关系……你过得好吗?”我努力压制住颤音,尽力掩饰情绪。
你停止敲击的动作,十指相扣,抬眼看着我:“不好。”
我的心像被子弹击中,你没有让我久等,简明扼要地讲述这五年里发生的事。
在我离开前的几天,你多年未见的妈妈联系上你,说她在广东,生病了,想要见你最后一面。你本来不想理她,可是还是架不住内心对亲情的渴望,骗了我的钱跑去找她。
可是她没有生病,而是被人骗去做传销,实在是凑不够下线,便想起了十多年前抛弃的女儿。在你眼中宝贵的亲情,却是她诱你上钩的武器。
你带去的钱被她搜走,手机也上缴,她终于脱离那里,再一次扔下你跑了。你被困整整两年,直到那个团伙被打掉,才脱身出来。
那时你想过来找我,可是没有勇气面对我,便在那边找了个工作,想先赚点钱再说。后来你寄钱回去还给张家,又去学了糕点制作,在去年来到北京,却没在原来的学校找到我,绕了好大弯子,才在打听到我在这边读研的消息。
今年春天,你计划着和我来一次校园偶遇,却看到我牵起另一个女生的手,像牵着你时一样,笑得灿烂。
心有不甘,也需要生活,你便在这家离我所在学校不远的蛋糕店找了份糕点师的工作。
“这半年我去学校里偷看过你三次,在街上见过你两次,你都没有发现我。”
我看着你,在这五年里,我以为我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可是与你相比,不值一提。你被母亲欺骗,孤苦无依四处飘零,而后又被我背叛,如坠地狱。
是哪里出了差错?在某一天,我们之间裂开了一道缝,却没有察觉,最后被那越来越狰狞的巨大沟壑吞没了。
你起身弯腰靠近我,伸手拂过我的脸:“我不能没有你,甩了她,跟我在一起吧。”然后拿起托盘走了。
许羽然推门进来,手里握着走过整条街才买到的眼药水。
她给我滴眼药水时我努力睁大眼睛,冰凉的液体落到眼球上,与热泪混为一体,滑出了眼眶。让我流泪的情绪却没能随之离去,依然盘桓于心,随时准备爆发出来。
6、伴你一生
送走许羽然回到学校,我辗转一夜,直到天色渐明,还在纠结。手机上有许羽然发来的短信,说今天降温,让我多穿点衣服。
我没能忘掉你,依然想保护你补偿你,可是这大半年来我也慢慢地喜欢上她。我甚至生出几分怨恨,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让我如坠深渊,无从选择。
可是更多的是恨自己。
你说不能没有我,我相信。在你生命中扮演了这样重要的角色,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外婆曾经说过,我会将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那时我嗤之以鼻,如今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那天上午的课程是桥梁承重力实验,我昏昏沉沉的,不是漏记数据就是搞错步骤,一堂课下来什么也没做成。
怀着慌乱的心情,我决定去找你,虽然我还没能做出决定。
可是你却不在那里了,老板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七千块钱和一页字迹潦草的信纸。
“晁熹,虽然你念了很多书,但是脑子还是不太好使,我说没你活不下去,你居然会相信,还为这个哭了,哈哈。这五年没有你,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其实这半年来我已经接受失去你的事实,昨天偶遇,见你对她那么体贴,忍不住要利用你泛滥的同情心让你伤心一场才解气。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昨天你们走后我跟踪了一段,就算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却还是紧握着她的手的啊。”
“北京好大,我不喜欢,我要去有海的地方,以后攒钱开一家蛋糕店。我会过得很好,也祝愿你,我的王子。”
你没有署名,只在末尾画了一只微笑的狐狸。
我从蛋糕店出来,深秋的风刮过,街道寂寥又喧嚣。我想象你从这条街道离开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哭,哭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眯起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一种怆然欲滴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我将其生生按下。
你从没说过喜欢我,但我知道,我曾被你深爱过,就如同我爱你那样。这爱曾给你希望,最后留给你的却只是失望与孤独,也留给我悔恨与惆怅。
许羽然用英文给我念过一个故事,名叫《小王子》,里面也有一只狐狸。
王子离开他的星球来到地球上,遇到一只孤独的狐狸,狐狸说对王子说,驯化我吧!然后在他面前卸下伪装,让他认识到最真实的自己。它爱他,王子约他在半夜会面,它总是提前开始等候,听到王子的脚步声便心花怒放。
王子也喜欢它,叫它我的小狐狸,它便以为往后不再孤单。
可是后来王子回到他的星球,他的玫瑰身边,狐狸被留在了地球上。刹那相逢,短暂相守,却留给狐狸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
我想你并没有读过这个故事,你把我看做拯救灰姑娘的王子,而我曾经说过你的眼睛像狐狸。
你看,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偏离出去好远。
我曾许下愿望希望你幸福快乐,而今还想要补上一条:请你忘记我,遇到更好的,能伴你一生,抚平伤痛的人。
我的小狐狸。
编辑/宁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