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辈子再遇见,记得要避开我
2013-05-14红花继木
美编约图:比较悲伤的稿子,画伤感的少年少女吧。
宁为玉推荐:红花继木是为玉我进魅丽找到的第一个作者,你们也许看过她发表在《萤火》上的那篇《只当凉风负年华》,理论上也应该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编辑的第一篇刊登的稿子。两年多过去了,我还在编,她还在写,你们也还在读。
不得不再次强调说,文字真的是很讲缘分的一个东西。
那些一起疯,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是所有的青春里不可再来的经年。
楔子
“尘安,如果下辈子我们再遇见,你记得要避开我。”
手机收到大苏这条微信时,我心底被压抑的郁结喷涌而出。
想起彼时的大苏,刚经历分手,她在电话里哭得万般哽咽,我飞奔而去,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心疼,她抽噎着说:“尘安,我失恋了,他不要我了。”
我说不出话,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她拥进怀里。等她哭累了,我把纸巾塞进她手里说:“去哪?我送你。”
她那般彷徨又楚楚可怜地回答:“尘安,你去哪,我跟哪。”
我的记忆停滞在那一刻。
那时候,我们真的互相疼爱,有如两尾鱼,在深海里看不到光明时总是依偎而行。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依靠,即使她被爱情伤得遍体鳞伤,也还好有我在。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姐妹是如此重要,那些一起疯,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是所有的青春里不可再来的经年。
爱情之外的生活,显然也可以过得意气风发
大苏和男友萧乌分手是在大四毕业前,那之后,大苏就变成了我的尾巴。
路锦似笑非笑地在我耳边说:“尘安,你对我有意见,所以找了大苏做我们的电灯泡?”
路锦是我的男友,大我五岁,有一个殷实的家庭背景和一份体面又让人羡慕的工作。他在繁华的市区为我租了套房子,距离学校也不远,每当夜晚,我能从落地窗俯瞰整个城市的斑斓灯光。
我们在一起四年,路锦很忙,不常来。我对他从曾经很期待,渐渐消磨成如今的无期无求。
从前,我想知道路锦的世界,想认识他身边的所有人,想融入他的生活圈。可是路锦不愿意,他说我太年轻,硬是把我藏在了他的生活之外。
四年间,我从最初懵懂的大一新生,渐渐看透情感的冷暖,渐渐知道爱情之外的生活,显然也可以过得意气风发。
譬如我跟大苏和萧乌混在一起,他们喜欢热闹,总是成群结队去唱K,去吃饭,去游戏厅,搞得就像团购似的。在那些七七八八的男生女生中,总是会有几个跟着疯而且还会推波助澜的人。于是越闹越起劲,往往也就忘记了路锦,偶尔会错过他的电话或者短信,却也不会再紧张兮兮地急急回复。
有时,我也邀请大苏和萧乌去我住的地方,我们买一堆菜和零食,有时吃火锅,有时是萧乌下厨,他做得一手好菜,大苏总是洋洋得意地望着我,脑袋就像失去支撑的布娃娃歪在萧乌肩膀上。
我没有想到,这样两个连体婴一般的恋人,这样两个每天都有共同的娱乐的恋人,会比我跟路锦先分手。
我对路锦说:“大苏和萧乌分手了,没地方去,你知道她是很怕冷清的孩子。”
路锦将信将疑地盯着我。我回望他的目光里清澈透明,故作潇洒道:“路锦,我已经过了对你有意见的年纪。也许大二大三的时候我还会希望你把我当小女生一般围着宠,但现在,我全然没有这种期望了。”
路锦不说话,定定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会说出一句“尘安你变成熟了”,可惜没有。
他抛弃了我最好的姐妹,却邀请我去喝一杯
毕业之后,大苏在路锦的公司应聘成功,她开始称呼路锦为路总。试用期的两个月,她总是缠着我千方百计询问路总是否有提过她的工作表现。
我烦了,把路锦的私人手机号给了大苏。
之后,大苏也不再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了。她说她在做一个项目,要努力通过她的试用期。
我则准备考研,无聊的时候,我登录网络游戏,游戏里我没什么好友,因为从前都是跟大苏和萧乌一起玩的,他们有一帮朋友,刷副本的时候,就轻轻松松带上我,不需要我做任何事。
就在我迷茫地乱转时,有人加我好友并且问我:“尘安?”
我反问这个陌生人是谁。
三秒后他回复我:“我是萧乌。”
他开了一个新角色。我沉吟了许久,大苏跟萧乌分开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你也不理我?”他很焦急地打过一行字。
“你为什么丢了大苏?”他们分手的理由,我问过大苏一次,她不愿意回答,我便不再多问。
“她说是我丢了她?”
“是。”我简短的回答,带着狠狠的怒气。
“尘安,有时间出来喝一杯吗?”
我不知道萧乌打出这句话的表情,但我觉得很可笑,他抛弃了我最好的姐妹,却邀请我去喝一杯,是什么居心啊?
我冷冷地回:“不行。”
随后下线离开游戏。
内心的不安全感渐渐扩大弥漫,不能进只好退
夜晚,我在落地窗前发呆,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大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尘安,我提前通过试用期了。”
在她惊喜的话语里,我才惊觉,路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过这里。我隐约觉得,在我们之间,仿佛横了一条无形的沟壑。尽管他会隔几天打电话叮嘱我吃饭睡觉等等琐碎,但是从前,他再忙,也不会久到一个多月不出现。
“尘安,快出来吧,我们在酒吧庆祝呢。”
我想推辞,却听见大苏又说:“路锦也在呢,你快来吧。”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起身挑了衣服,化了微微的淡妆出门。
到达酒吧,路锦已经微醺,他第一个迎上来,揽住我的腰,把我带到人群中。他举着酒杯说:“大家静一静,我来介绍,这是我女友,尘安。”
我瞬间成了目光的焦点,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的心脏紧紧地蜷成一团,我扯着僵硬的笑容。
我以为我会欢快,毕竟曾经我深爱路锦的时候,内心对这样隆重的认同与出场极度渴望。但路锦一直诸多借口,甚至有次,他带着我,因为漏了东西而要回家拿时,他虽没有把我扔下车,但开到家门口那会,他让我不要下车,尔后将车停在距离门口稍远的地方,他的母亲正好将东西送下来,我扭头从有限的视野里望他,他的身体遮住了母亲的视线。我的心沉至谷底,恍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没有说出口,微笑着接纳他的雪藏。但这事成了我有所改变的导火索,我内心的不安全感渐渐扩大弥漫,不能进只好退。我仍旧爱路锦,可已然生生掐灭了想要融入他生活的希望之火,在路锦的内心我只是他人生的过客,不会再有深入吧?
那种曾以为会出现的欢快和幸福感,如今似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这样的疼痛。
即使顶着路锦的女友的头衔,名正言顺地站在人群中,我也痛得直想掉眼泪,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从始至终我叠加了多少的委屈给自己。
在爱情里委屈求全,但装满委屈的爱情,是好的爱情吗
大苏拿着酒杯跑上来,递给我说:“尘安,你等了许多年的,今天,不醉不归啊。”
我看着她红红的脸庞,知道她喝多了,我微微严肃:“你少喝点。”
岂知她一反常态忽然跳起来,大叫:“尘安你能喝的,你喝起酒来比男人还厉害,你今天装什么淑女啊?哦,是因为你是路总的女朋友了吗?”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皱皱眉头想夺她的酒杯,她使劲一推,将我直接推搡得往后退了两步跌到地上。
有人来拉大苏,我被路锦扶起来:“她喝多了,尘安,我先送你回去。”
“大苏呢?要不先送她吧。”我说,担心地看着她被同事拉走。
“没事,有同事看着她,不会乱来的。我们走吧。”
我硬是被路锦拉出去,一路我都沉默,手机震动,我掏出看了看,又默默放回口袋。心口压抑,犹如越来越厚的乌云。
到家楼下,路锦和我一同上楼。进门他从背后抱住我问:“喜欢我今天给你的惊喜吗?”
我扭转身略带嘲讽:“你一个多月没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
“不是,这一个多月都在忙项目,喏,就是这个项目进行得很顺利,大苏才破格提前通过试用期的。”
“以后,要把我介绍给别人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好吗?”我幽幽叹气。
“你不喜欢今天的惊喜?你以前可是很想的啊?”
“那是以前,路锦,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大一女生了。”
“你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决绝地回应。
“没意思?”
“对,没意思。曾经想要的东西,是曾经。得不到就会放弃,放弃得久了,就觉得不再是心里想要的那种味道了,也便没有那么期待了。任何东西,都会过期。”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的爱,也过期了?”
这个问题,将我问噎住了。
路锦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其实,你已经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没有直接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因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全然被动,在爱情里委屈求全,但装满委屈的爱情,是好的爱情吗?
“如果你想和我分手,我同意。”
随即,听到路锦摔门离开,我在那一记声响中重重颤抖了一下。
有些年少轻狂的过往适合遗忘
路锦两天没有给我电话,我忍不住去找他,在公司楼下突然停住脚步,我看到路锦熟悉的背影和一个女人上了同一辆车,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察觉那两个背影有些暧昧。
转念间我又折返,路过商业街,街边的大厦外墙玻璃映出我的身影,我默默对着影子看呆过去,秋天的风吹乱了我的短发,米色的风衣下摆也在随风起伏,我骤然觉得这个影子很陌生。
从小,我跟父亲相依为命,他对我的管教甚严。初二那年,我和一个男生谈似是而非的恋爱被发现。父亲狠狠揍了我一顿,硬是将我转学,与那男生分开。没有再见过面,不过我一直从别人那里有意无意打探他的消息,知道他画画越来越优秀,知道他很勤奋刻苦,高三毕业,又从别人那里得知他没有被梦想已久的建筑设计学校录取。我于是决定大学毕业后考建筑设计类的研究生,替他完成梦想,虽然这听上去很傻。
但是,我不会刻意让他知道我的决定,因为我清楚我们早已从彼此的生活中分道扬镳,我没有再期待遇见他,也许偶尔在操场闪过的骑着脚踏车的人影会与他几分相似,可我们分开太久了,他真实的眉目已经模糊。
世界如此浩瀚,也许,那一别,即是永生不再相遇。
大一那年的春天,我在一次社会实践中遇上路锦,他的举止和干练的能力吸引了我,当他来追我时,我没有拒绝,我接受了路锦,随后沉浸在一段若即若离的恋情里。
大二末,大苏也恋爱了,带来了她的男友。我愕然发现,她的男友恰是那个我想替他完成梦想的男生,萧乌。只是,我远远观望,不敢靠近。命运戏剧般地让我们重遇时,却为时已晚,他已是别人的奶酪。
我将一切守口如瓶,而萧乌似乎也正与我有同样的默契,我们都心领神会地假装成了是初次相识。有些年少轻狂的过往适合遗忘,那并不代表着什么,只是一种友好的忘却。
大苏和萧乌是那么爱热闹的一对情侣,把我拉进他们的朋友圈,一起疯的日子,令我暂时将路锦带给我的恋爱患得患失症抛之脑后。
我本以为,大苏和萧乌的终结,也是我和萧乌的终结。然而他的再度出现,将这些隐藏良久的东西拨拉出来。他在微信里恳挚地说:“尘安,出来聊聊吧,和大苏有关。”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就怀着这种对自己的灵魂分外陌生的感觉,去赴萧乌的约。
不应该回望的,就留在身后
萧乌让我去的地方,是一家新开张的艺廊。他在门口迎接我,穿得体的休闲西服和白衬衫。我在他的眼睛里读到自信和沉稳,不再是曾经那个喜欢闹腾,总是跟大苏呼朋引伴的萧乌。
他说,艺廊是他和朋友一起开的。
他带我走进去,里面很安静,出售油画和雕塑,还有一些创意摆设。有两三个顾客在挑选。这里面有些画是萧乌创作的,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副女生头像,那容貌,分明是大苏。画的一角贴着一张纸条,写着非卖品。
我对着大苏的头像若有所思。
萧乌微微笑:“分手之后,凭着印象画的,像吗?”
“你想她?”
“想又如何呢?”
“丢弃了才发现舍不得?”我的语气里微微带着嘲讽。
“是她提的分手。”萧乌终于吐出口,“不是我想分的。”
“为什么?”我追问。
“我跟父母借了一笔钱,跟人合伙开这家艺廊,她反对。”萧乌苦笑了一下,嘴角微微撇了撇,无可奈何。
我突然震颤一下。这个表情如此熟悉,那年我们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挨训时,他就曾朝我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时候,我没深谙这种表情之后的意思,现在,瞬间很想知道,他当年,与我,到底算不算是相恋了呢?
“尘安。”萧乌在我想开口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嗯?”
“大苏跟我,都是初恋。我很想同她走到底。其实,一个人的一生,就谈一次不分手的恋爱,才是最好的。因为以后,你会发觉自己越来越爱得有保留,有目的。”
“初恋?”我情不自禁重复,这个词,顿时毁掉了我的所有记忆。其实他是对的,我们没有牵过小手,我们也没有写过情书,我们只是一起上学,一起在画室学画,一起走在路上,一起聊聊天而已……只有我,傻乎乎地面对老爸严厉的质问大声承认我喜欢他,继而被揍,被强迫转校。
那么当初那个遗留在我记忆里的他的撇嘴的动作,是因为无可奈何与不屑吧。
“萧乌,你认识我吗?”我竭力隐忍情绪,淡淡地背着身问他。
“什么?”他的问题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扭身,冲着他的脸庞笑了笑,那张早已脱去稚气的脸庞,再不是初二时的那个小男生,尔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艺廊。
不应该回望的,就留在身后,何必让自己回头的瞬间才发现原来深陷一座破败荒芜的城?
有些痛,在钝钝地发生,一点点侵蚀身体
心血来潮决定了要约路锦吃饭,他在那头说很忙,晚点联系。我偏执地在他公司楼下等,从日落时分等到华灯初上,看到他和大苏一起走出来。
看到我时,他愣了愣,快步上前。我摆出欢愉的笑:“等你一起吃饭。”
“本来想顺路送大苏回去呢。”他扭头看了看大苏。
“大苏,一起吃饭吧。”我笑吟吟上前拉住她的手。
吃饭时,我跟大苏说我去过萧乌的艺廊,看到了她的肖像画。我说萧乌还很爱你呢。她明显怔了怔,然后她的情绪一路低落,不停地灌酒。
路锦埋怨我揭人疮疤,我心口像淤泥堵塞一般,难以发泄。大苏终于把自己灌醉了,我拨了萧乌的电话让他来接大苏。
路锦在我挂了电话之后愤愤站起身:“尘安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叫萧乌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让他们破镜重圆啊!”
“破掉的感情还能重圆吗?你不觉得你很愚蠢吗?”说罢半扶半抱起大苏,向门口走去。
我没有追上去,眼泪无止境地落下来。
萧乌来的时候,我正出神。他在我对面坐下问:“大苏呢?”
我讪笑:“路锦送她回去了。”
萧乌泄了气,但他看我的眼神有几分怪异。
“大苏喜欢路锦,你知道吗?”
“你知道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我的面色。
大苏喜欢路锦,是大苏亲自告诉我的。就在大苏提前通过试用期那晚,她在酒吧故意借酒撒疯推了我,然后我和路锦先行离开,在车上,我收到大苏的短信,她说:“尘安,对不起,我喜欢上路锦了。”
我没有声张,是因为有些痛,在钝钝地发生,一点点侵蚀身体。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对路锦表现冷淡,在这场我跟路锦的爱情拉锯战里,我始终处于被动位置,在那一刻,尽管路锦主动地靠近,主动地承认了我的女友地位,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大苏退缩吧,可是,不愿意去争夺的,真正退缩的,却成了我。
我像刺猬一般将路锦气走。
错觉在一日之内感受到两次失恋
萧乌承认了他和大苏的分手是因为大苏说她喜欢像路锦那样的男人。
我们坐在酒吧最深的角落里,喝着酒,如同这些酒精能清洗伤口。
“他们在一起了吗?”萧乌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瞪圆了眼睛嘲笑萧乌,我是当局者,按着惯例,就算全世界知道了他们在一起,我也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不过,今晚,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了。”我补充道。
萧乌笑起来,我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却觉得眼眶干涩流不出泪来,萧乌猛然说:“尘安,我认识你。”
灵魂的某个地方被出其不意地揪起。
“初中二年级对吧?”他无边无际地拉扯着往事,“我们被老师误会是早恋了,很搞笑哦。那时候的老师,见风就是雨啊。”
“别说了!”我像被装上了弹簧,戒备地直挺起后背。
“不过我还真的忘记你了,那次你没头没脑问了我之后,我就努力去翻记忆,我还问了几个中学时的死党,问到第十个,他说你原来是我们的同学,初二那年转校了,所以我在初三的毕业照上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相似的你。”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像置身事外讲别人的故事,完全没发现我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抬手,一杯酒泼了过去:“他妈的,叫你别说了!”
我冲出酒吧,口腔里泛滥着苦味。我愕然,错觉在一日之内感受到两次失恋。一次失的是真实,一次失的是记忆。我所铭记的,我以为是喜欢的东西,我所小心珍藏的过去,我愿意为他实践的理想,原来无非是海市蜃楼。
尘安,如果下辈子我们再遇见,你记得要避开我
我立刻卷铺盖走人了。从路锦给我租的房子里搬出去。我把钥匙装进信封,默默放在他们公司的前台,我害怕见到他。这场为期四年的爱情纠葛,这个我曾经用尽力气想要挤进去的世界,这场后来我自己先退缩了的争夺战,至此划上句号。
我换了手机号,也没有参加考研,那是属于萧乌的梦想,其实,与我根本无关。
我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早晨挤地铁,从一条线换到另一条线,绕过半座城市,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路上。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做事,有着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笑纹。下班,不想回去,就留在公司加班吃泡面,做超出的工作份额。
我把全副精力投入在工作中,三个月后我不仅过了试用期,直属领导还来通知我直接升任为总监助理。
我微笑,心头却淡然没有波澜起伏。同事说晚上庆祝,叽叽喳喳商量着活动安排。可我隐退到人群的热闹之后,轻而易举地逃走了。
独自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没有目的,没有表情。不知不觉去了萧乌的艺廊。从玻璃窗外能对灯火通明的室内一览无遗。
确定萧乌不在,我才走进去。看了一圈,最醒目的位置上有一张肖像油画,标注出售。我愣了几秒,喊来店员说:“劳驾,这张画我要了。”
店员仔细打量了我,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那张画上的人物,是我。
我抱着那张画走在街头,早春料峭的夜晚,有种迷人的芬芳。有脚步声追上来,在我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我扭头,看到萧乌的面孔在灯光下如同沾染了颜料一般。
“果然是你。店员给我打电话说那张肖像上的人把自己的肖像画买走了,我就知道是你了。还好当时我就在附近,终于找到你。你知道吗?大家找你都找疯了,大苏,还有我。城市那么大,你玩故意失踪吗?”
我微笑着听他一口气说完,心灵深处很怀疑。大苏不会找我的吧?
我在换掉手机号前,给大苏发了一条微信:“大苏,下辈子,我们要做相亲相爱到老去的姐妹吗?”
大苏却回:“尘安,如果下辈子我们再遇见,你记得要避开我。”
也许,最伤害我的,不是爱情本身,也与某个男人无关,而是那个相亲相爱的姐妹最终的背离,将那些一起经过的年华抹杀得干干净净。
像一个藏在油彩后面哭的小丑
第二天,阳光像橙色的箭,射破窗帘闯进来,我看到了萧乌的微信:“阳光甚好,去游乐园疯一把好吗?”
我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条微信:“为什么画我的肖像放在艺廊?”
“因为想找到你,我们猜你会去艺廊。”
于是萧乌画了一张我的肖像,虽然标注出售,但他的店员都知道,只有画中人才能买这张画。
我想我沉静得太久了,快要和家具融为一体了。于是我答应了萧乌的邀请。
穿简单的白色休闲外套,远远看见招手的萧乌,还有,他身边的大苏。我愣了愣,仍是上前,微笑。
大苏也微笑,她来拉我的手,我没躲开,也没迎合。任由她牵着坐上过山车,在飞驰倒转的刺激中,在疯狂的尖叫声里,我听到坐在旁边的大苏用尽力气喊:“对不起尘安。原谅我好吗?”
霎时,积蓄掩藏太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突破心上强垒起的硬壳,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下了过山车,萧乌疯狂地呕吐,大苏和我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萧乌吐完,扭身指着我们俩说:“你们太过分了,我舍命陪你们俩女子,结果却被集体嘲笑。”
以前,我们也曾一起这样捉弄过萧乌,那一瞬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在一起的时光。我们对视而笑。
萧乌去买了棉花糖,粉红色的,给我们一人一支。
我的眼角却瞥见萧乌替大苏擦去她嘴角粘着的棉花糖。我愣了愣,他们是什么情况?
萧乌看到了我的表情,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大苏说:“尘安,回头才发现,最初的爱恋才是最好的。”
我猛然被震慑,忿忿问:“那路锦呢?
如果这是我们这个恶俗的故事的结局,那我离开路锦而想着成全他跟大苏,又算什么?我甩手愤怒地跑开,我像一个藏在油彩后面哭的小丑。
我为路锦担心那真是浪费
中午时分,我在公司楼下等路锦,阳光在高楼的外墙玻璃上几经折射,形成七彩的光芒。
自动门开,走出的人群里我认出路锦,他朝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走去,无意间看到了我,他犹豫一秒。可是从车里走下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子,他的脚步就不再犹豫,而是向前跑去。
我苦笑了一下,我为路锦担心那真是多余,浪费感情!
我摇摇头转身走,几步之外站着大苏。
她朝远去的车子努努嘴:“他们结婚了啦。”
“怎么可能?”我讪笑,“才多久啊?”
大苏指了指我的脑袋:“傻瓜。他们是门当户对父母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怎么知道?”我怀疑她故意抹黑路锦。
“喜欢一个人就会偷偷留意他,这些蛛丝马迹,怎么逃得过?”
我哑然,一切都有了连贯的解释,路锦一直不敢公开我跟他的关系,是因为家里早有安排,门当户对,那几年女生恰好在国外读书,期间也有回来过。我想起来我曾在路锦公司楼下撞到过他们同上一辆车,那背影令我倍觉暧昧,只是,我太后知后觉了。
大苏紧紧握住我的手:“他不值得。”
“嗯。”我点着头,心却痛得如燃烧之时的纸张,一点点蜷缩起来。
谁在春光明媚的时候没有过遇人不淑
隔了两天,午间,突然停驻在灰色的天空下无法前进,路锦疾步向我走来,不由分说霸道地将我拉上他的车。
路锦将车开得飞快,他的冲动令我害怕,我对他嚷:“你要干嘛啊?带我去哪啊?”
“别闹。”他语气不善。
我在慌乱中摸着电话。
“我知道你结婚的事了。”我努力放平心情说道,不想让他察觉我内心的忐忑。
“你不要被大苏影响,她根本是妒忌你,我是真的爱你的。”他微微浮躁。
我低头,看到手机正在通话中,我在无意间触到了萧乌的号码,我没有挂电话。
底气十足地冷冷笑:“路锦你别糟践‘爱这个字了。那次在大苏通过试用期的派对上,你是被大苏逼迫才承认我尘安的地位的是吧?”
我没有被路锦的话迷惑,我清楚大苏心里确实是有醋意,所以在逼迫路锦承认我的地位后,还会发短信给我承认她喜欢上路锦。
然而,她的坦诚,把我变成了边防备边退缩的刺猬。
“路锦,你知道大苏喜欢你,你利用了她的喜欢,让我以为是大苏主动引诱了你是吧?”
大苏发现再也找不到我时,才了然了路锦的可怕,她对我万分愧疚。
我看了看窗外,路锦在解释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我不再说话,他也沉默,最终把车停在路边,他下去靠着车门狠狠抽烟,我没有动,将定位信息发送给萧乌。
抽完一根烟,路锦坐回车里平静道:“对不起。你走之后,我也试着找过你,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真的爱过你,但我身不由己。”
如此措辞令我无言以对,我扭头躲开他的视线,翘了翘嘴角,一句“身不由己”,是所有混蛋做了混事之后还能够理直气壮的最有力的辩白,足以心安理得地对对方的心酸、委屈视若无睹,那么,爱过,或者没有爱过,真的也可以忽略不究了。
我克制喉咙口的微哽,只当遇人不淑吧。我摆出云淡风轻的姿势:“路锦,还是你最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纠缠,也不愿意跟人相争,宁愿带着满满的尊严退场。”
我的不告而别,全然在路锦的预计之内。
“送你回去吧。”他吸了口气,挺了挺脊背。
我径直开了车门扯扯嘴角:“不用了,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谁在春光明媚的时候没有过遇人不淑?倘若再见只剩枉然,不如不见。我在路锦讶异的目光中下车,淡定挥手。
停顿了一会,车缓缓启动离开了。
我也曾有过一个路锦如此看透我的心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微微颤抖:“萧乌,谢谢你没有挂电话。”
我的勇敢和底气都源自于萧乌一直在电话那端。
他说:“等等我,来接你了。”
钻进的士车坐到萧乌身旁时,我已经抹干了眼角洒落的伤感,那是最终的告别曲。
“对不起哦。”萧乌没有问我点滴关于路锦的事,只是叉开话题轻松道,“你还记得上次你泼了我一杯酒,泼得我一头雾水吗?大苏说你泼得好,因为我活该,我那么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心。”萧乌把我跟他的校园纠葛告诉大苏了。
我垂下眼睑故作轻松:“天呐,今天是道歉日吗?”
贫完嘴,才幽幽摇头:“你不需要懂别的女孩子的心,此生,你惟一需要懂的只有大苏的心。”
其实,此生,我也曾有过一个路锦如此看透我的心,明晰我的性格死穴。可惜,我却不像大苏那般幸运,能成为他的惟一懂得。我想,大苏那句微信给我的话,是适合路锦的,如果下辈子再遇见,我一定会记得避开他!
编辑/宁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