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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练武的哲学家

2013-05-14韩十三

花火A 2013年6期

韩十三

豌豆蒙推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狮子座男朋友的原因……那句说“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恨不能拿话堵死对方,让他鲜血淋漓”的那个点,搞得我哭了好半天。反正我不清楚别的星座男,狮子男就真的是一吵架就立刻撂狠话!(木卫四、宁为玉:狮子男有这么可怕吗……)杀伤力绝对五颗星往上走好吗,鲜血淋漓这种词简直是标配,所以我要说其实我已经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脸皮,来应付这种口是心非的汉子了吗?!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这样锋芒毕露、言不由衷,妄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对方鲜血淋漓。

一、人生的精彩程度其实是与主人翁犯二的程度成正比的

与彭佳中相识的二十一年里,我得出的结论是,人生的精彩程度其实是与主人翁犯二的程度成正比的。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情形出现在2006年的五月,十五岁的彭佳中已初现奇葩本色。那时他最喜欢穿的就是一款蓝色的老式运动服,胸口上印有巨大中国两字的那种。而他的爱好更是集百家之大成,不但研究周易、火药是怎样炼成的,而且还迷恋上了电影中的“蝴蝶鸳鸯腿”,他在奶奶家的老院子里吊起了沙包,练了整整两年后,自觉已是世间武术奇人,居然冒出了“开班授课”的念头,并且敢想敢做,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头发花白的老校长,拍着胸脯对其保证说,自己肯定能带领全初中一百六十名男同学冲出亚洲,冲向世界。

结果,老校长在推了推自己厚厚的眼镜,参观外星人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一记老拳就把“神功护体”的他捶出了校长室,命令其在人最多的走廊上扎起了马步。

扎马步这样的事情对于彭佳中来说自然是小儿科,唯一让彭佳中感到不爽的是,他扎马步的地点正好是周怡位置所在的初二三班窗口。要知道,彼时的周怡是他心目中“任盈盈”般完美无瑕的存在,而他竟然要在这样的女神面前颜面尽失。

知了聒噪不已的老槐树下,他一边用“一阳指”戳着似乎比高三一班物理老师自制的摩托头盔还坚硬的树皮,一边对我的讥讽不屑一顾:“知道么曹北方,我并不是打不过东方不败,我的武功早已是另外一个境界,他打我一掌,必将耗费多年内力,不信等着瞧,用不了多久,他那花白的头发就会全部变白。”

说到此,他嘿嘿一笑:“其实,我之所以忍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是我们的老师,如果我把他伤了,一定会遭到江湖中名门正派的围攻的。”

说话间,他顺手抢过了一位从身边经过的小朋友的冰棒,塞进嘴了舔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了人头攒动的校门口。十几米外,骑着一辆粉红色单车的周怡,正闪过人群,歪歪斜斜地驶向我们。

“说好了啊曹北方,周怡是我的,今天你最好别跟我抢风头!”

说话间,对我扬了扬拳头的彭佳中已经满脸堆笑地迎向了周怡,就在上午,我们几个约好放学后一起去推周怡瘫痪在床的父亲到海边散心,这是班主任交给我们这几个与周怡家住得近的男同学的任务。周怡的爸爸在一次矿难中高位截瘫,全靠妈妈做小生意糊口,这是全校师生众所周知的事情。

然而,对于这一切,向来好强的周怡好像并不领情,可是又不好当面回绝班主任。只好骑着车子在前面带路,脸色阴沉沉的,十分难堪。其实,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给周怡他爸送温暖了,可是,周怡冷漠的态度一成未变。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猛蹬几下单车,跟周怡并排行驶,讲讲笑话,扯扯闲话来安慰她。

而今天,当我快要追上周怡的时候,紧赶上前的彭佳中却用单车猛地别了我一下,自己冲了上去。

我口中暗骂一句,一边用双腿夹着车轮,调正了因为撞在行道树上而歪掉了的车把,一边跳上车奋足狂踩。不远处的路口边,彭佳中已经有意无意地将罪恶右手搭上了周怡那瘦弱的肩膀,名义上是帮她推车,其实分明是借着学雷锋的名义占小便宜。这种情况下别说他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侠客,就算他是天神雷震子,我也要冒着被雷劈的危险救周怡于水火。

于是,我的单车便像一柄利箭似的刺入了他们两人当中,抬起手抓住他的小臂猛地掀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对他说:“有点过分了啊彭佳中,你没看出周怡其实对你很反感吗?”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我看见彭佳中的嘴唇抽搐性地嚅动了几下,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便再次朝着早已行远的周怡追去。

“我看你们两个要不要为周怡决斗啊。”

背后,有好事者气喘吁吁地起哄,我回身笑骂一句,紧接着也追了上去。我看见树影在彭佳中蓝色的老旧运动装上斑驳成片,以时速二十公里的速度飞速向后。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其实,彼时的暗暗较劲和绯色朦胧的小小情愫,正是那珍贵的,再也无法回去的青春。

二、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五大三粗的彭佳中也是有心机的,“兄弟”两字便是他祭出的感情杀招

你一定早已看出,我跟大侠彭佳中一样,也是喜欢周怡的。

但我与他不同的是,我习惯把那种叫做喜欢的东西埋藏在心里。

沙滩上,我总是默默地推着轮椅,看彭佳中他们在周怡面前撒欢般的爱现。身形修长的彭佳中,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从我们所在的第一海水浴场跑到栈桥,再从栈桥处跑回来。再次出现在周怡面前的他,手里握着路边采回来的野玫瑰,不由分说地插在了周爸爸的轮椅上。

我曾不止一次听他拍着胸脯对周爸爸保证说,他有能力替周爸爸推一辈子轮椅。

而彼时的周爸爸,只是尴尬地笑着。

往往,当他将轮椅从我手中抢过之后,周怡就会跟着我的步伐走远,我不知道彼时周怡那样刻意地躲着他,到底是完全因为对彭佳中有够厌恶,还是因为别的。

性情淡漠的周怡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滩上,有时候半个小时说不了一句话,就算说话,也说得莫名其妙。比如那一日,她只是轻轻地朝着背后的我问了一句“你能跟彭佳中一样做到吗”,就再无他话。

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我真的不敢像彭佳中那样信心十足。我承认,周怡在我的生命中挺重要的,却注定不是全部。拿最简单的例子吧,这座靠海的小镇是没有高中的,等我考上高中后,肯定会离开这里,然后去别的地方上大学,还可能读研。又怎么可能拍胸脯保证帮周爸爸推一辈子的轮椅。

与彭佳中不切实际的幼稚相比,彼时的我却出乎意料地早熟。一辈子太虚无缥缈,所以,那一天,我并没有回答周怡的话。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回身看不远处的彭佳中手推轮椅渐行渐远。我看见他甚至腾出一只手来,对着我的方向竖了竖中指,于是嘴角泛起了难以察觉的微笑。

海边的空气是甜腥味道,我听见了周怡胸膛里传来的微微叹息,我听见她自言自语般地说:“果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哦。”

然后,她便站起身来朝着远方走去。我看见一条潮湿的细海带粘在了她的裤腿上,我本想上前帮她拍掉的,可是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已经走远得看不见了。

实际上那次在送周爸爸回家之前,其他人就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等我们推着轮椅走到周怡楼下的时候,就只还剩下我、周怡还有彭佳中。我料定了完事之后恼羞成怒的彭佳中肯定会找我麻烦,所以,走进小区后的我,就找了一根木棍悄悄地别进了裤腰里。我料定自称刀枪不入的彭佳中命门也是肚脐眼,做到有备无患,终不至于万劫不复。

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一天,一向奉行拳头底下出废物的彭佳中没有找我麻烦,而是在将周爸爸背上二楼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句:“好自为之吧,兄弟!”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五大三粗的彭佳中也是有心机的,“兄弟”两字便是他祭出的感情杀招。

楼下,跨在单车上的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街角馄饨摊的热气中,突然感到些许怅惘。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正好与楼上站在窗口看着我发呆的周怡四目相对。我看见周怡触电般地缩回了身体,拉严了窗帘。

我对着路灯下自己投射在水泥路上的身影说了句“你真衰”,然后,便蹬起单车,消失在了自己十五岁的最后一天。

三个月前,我曾“不经意”地告诉过周怡今天是我生日,这是我的一种试探,我想,如果她心中果真有我,那么有关我的一切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吧。然而,从今天的情形来看,我似乎有点儿乐观。

单车骑出门口,刚要拐上主路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周怡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了,一紧张,车子便撞上了花坛,倒在万花丛里的我连名字都来不及看便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结果,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曹北方,快来,老地方,我点了肉串和啤酒,蛋糕也已经定好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之内赶来就可以吃蛋糕,如果超过五分钟,蛋糕就会拍到你脸上。”

瞧吧,这是彭佳中打出的第二张友情牌。

三、我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疼了,才是爱了吧

彭佳中把用蛋糕拍我脸的情形录进了手机视频里,不止一次地播放给其他人看。

我知道,他那明摆着是毁我形象,我隐忍了许久,在他把视频播给周怡看时才终于忍不住爆发。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没有出太阳,彭佳中居然用数据线将手机连通在了我们教室的教学电视上。望着屏幕中那张雪白一片的大脸,教室里迸发出了哄堂大笑。播放着视频的彭佳中,还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在一旁不时地解说着当时的情形。我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周怡,我看见她仿佛异常厌恶看到这一幕似的,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的同时,将脑袋埋到了桌子上。

在呵斥了几声命令彭佳中把电视关掉,他却依然无动于衷之后,我踩着桌子咚咚咚地跑到他面前,一把将手机抢过来,转眼,黑色的方形物体已经顺着四楼窗口飞到了窗外。

我看见彭佳中愣怔了片刻,接着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我机械般下意识地走到窗口,似乎这一刻我大脑已经空白,楼下的彭佳中焦急地在草坪里寻找着什么,最终找到的却是那部手机的几部分。

“曹北方,等着瞧!”

彭佳中恼羞成怒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时,我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了周怡,我看见周怡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我明白,虽然双手掩耳,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她都了然于心。

我本以为彭佳中会用“铁砂掌”废了我武功的,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在放学之后讹了我的手机,将自己四分五裂的手机丢给了我。郁闷的是,我的手机草稿箱里存满了以前写给周怡后迟迟没勇气发出的短信。这一下,我的把柄就稀里糊涂落在了他的手中。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威胁我要把那些短信拿给周怡看,好在并没实施。

直到我和周怡双双考上高中后,我才得知,其实那些短信他早就已经发给过周怡了,只不过是用的自己的手机卡,自己的名义。

因为自小痴迷武学,彭佳中自然没有考上高中,而是跟随父亲在小镇上做起了灌汤包的生意。他曾在我和周怡面前吹牛皮说,以后要把自己家的包子店开成全国连锁的,等我大学毕业后封我做其中一家分店的总经理。

对于此,我当然不屑一顾。

可是,他的另一个做法让我如坐针毡,据说当我和周怡坐上同一趟大吧驶向另外一座城市念书之后,他真就独自承担起了每天推周爸爸到海边散心的重任。除此之外,他还利用工作之便,经常往周怡家送包子。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周怡的眼睛。

这些事情导致的最直接结果就是,高二那年暑假,周怡主动拉了他的手,并且还象征性地搂了搂他的脖子。而那时,跟周怡约好去她家共同对付一道超级变态的物理题的我,正好骑着单车驶进他们小区,从我的方向看过去,站在一楼围栏蔷薇花丛下的二人,就像是港台电影里的梦幻小情侣。

我确定从周怡的方向是能看见我的。

我的耳边再次响起几年前周怡问过我的那句话,她问我能跟彭佳中一样做到吗,如今看来,我跟彭佳中相比的确是一无是处、畏首畏尾。

于是,我只能掉转车头,趁彭佳中还没有发现我嘲笑我之前,灰溜溜地消失在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黑暗的天光里。

那个辗转难眠的晚上,周怡给我打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问我为什么约好去她家,最后却没去。

我想,她那是明知故问了。我张了张嘴,想要随便找个理由解释,却又觉得每个理由都显得那么幼稚、那么虚伪。

电话两头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我只能长舒一口气,故作释然地对她说:“恭喜你啊周怡,能找到一个像彭佳中那样对你好的男朋友。”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这样锋芒毕露、言不由衷,妄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对方鲜血淋漓。我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疼了,才是爱了吧。

我听见电话那头只传来两声“呵呵”冷笑,就嘎嗒一声挂掉了。

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我,缓缓地移动到窗口,看向周怡家所在的方向,嘴角唯余一丝苦笑。我想,她果然不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不大声反驳呢,要不然为什么不骂我是个王八蛋。我记得那些爱情小说和电影里女主角在被男主角误解的时候,都会彻底爆发,歇斯底里的。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将她猛地拥入怀中,笑着对她说对不起了。

可是,周怡没有。

我忘了从小因为父亲的原因,受惯了非议和奚落的她是那样善于隐忍,我忘了她是那么特别的周怡,而不是别的经过了艺术加工的谁谁谁。

四、人像花儿一样,萌发有时,枯萎有时,绽放有时;人又跟花儿不一样,花长大了以后会败的,而人,只会散。

2010年夏天过后,彭佳中成为了周怡的男朋友。

当然,这一点是彭佳中告诉我的,周怡并没有亲口承认。

为了庆祝抑或又是为了“祭奠”,那一天的我和彭佳中吃了烤串喝了啤酒,期间,我觉得是在故意装醉的彭佳中,伸出铁砂掌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曹北方,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怪我把周怡从你身边抢走了,可是这只能怨你自己,周怡明明是给过你机会的,你这种闷骚男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除此之外,他只允许我喝了一小杯啤酒,美其名曰好学生不能喝酒,不能跟着他学坏了,变成一名没有前途的小市侩。他说:“你跟我不同的曹北方,你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志向的一个,终有一天会大鹏展翅飞向更高的天空,那时的你注定会跟我,跟这个落后的小镇变成陌路。但那时,你会觉得,小镇算不了什么,彭佳中算不了什么,甚至周怡也不算什么。”

说到此,他喊叹了一口气,极其神秘地将嘴巴贴到我的耳边,笑着对我说了句:“其实,周怡跟你也一样!”

然后,他猛地将我推开,仰面对着河边的路灯大喊道:“其实,用不了多久,你们都会离开我!”

然后,居然猛地转过身,脱掉了上衣之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河水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彭佳中的“荒唐”彻底感染了我,见他跳入河中之后,我居然也一下子跳进了水中,像小时候一样,拍打着水花大闹起来。

岸边聚集了很多遛弯偶然经过这里的看客,有人甚至将手电的光柱直直地对准了我们,直到被冷水浸泡后,猛然间清醒的彭佳中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敏捷地爬上岸边,拎起了衣服想要逃离。

在他的示范下,我也手忙脚乱地开始向上攀爬。可是我的身手又怎能与从小几百家之长自成一派的彭佳中相比,努力了好半天也没能成功地爬上河岸。几分钟后,正当我好不容易就要上岸之时,彭佳中却伸出脚来,猛地在我脑袋上蹬了一下,看到我再次落水,方才哈哈大笑着,心满意足地远去。

后来,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是,那天爬上岸来的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来到周怡家楼下。

我在她家楼下花坛边坐了很久,一直独自回味着彭佳中所说的那几句话,直到周怡房间里的灯光熄灭,自己的衣服完全干透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你和周怡都一样,早晚都会离开小镇,离开我的。”

彭佳中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忧伤,却又让人那般绝望。路灯将身影拉长的空旷街道上,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一本被老师列为禁书的课外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书上说,人像花儿一样,萌发有时,枯萎有时,绽放有时;人又跟花儿不一样,花长大了以后会败的,而人,只会散。

我承认,终有一天自己会跟彭佳中分道扬镳,各自奔赴各自的未来,各自的天空。

但我不愿意相信彭佳中跟周怡也会散,彭佳中努力了那么久,为了周怡默默付出,如今方才拨云见日跟其确立了关系,仿似一场大戏刚刚拉开帷幕,又怎么匆匆散场呢。

我本以为与彭佳中相比,自己更了解周怡一点,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我错了。

因为,周怡与彭佳中的男女朋友关系,真的仅仅只是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发生了改变。周怡在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以后没多久,就跟彭佳中提出了分手。

当然,为了保全彭佳中的尊严,周怡先将这个决定告诉了我。

她说:“你和彭佳中是打不散的好哥们,还是你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吧。”

我还以为自己的春天要来了,那么多年,熬也熬到我。可是,面无表情的周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我家。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彭佳中从我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穿着黑色皮围裙的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将一块巴掌大的五花肉丢进了肉馅机,然后,轻笑了一下对我说:“我说对了吧曹北方,周怡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说:“等着哟兄弟,哥哥我一会请你吃最正宗的灌汤包!”

他说话的时候满口的社会习气,已再不是当年那个心比天高,梦想着在学校里开班收徒的少年,看着他沾满油污骨节粗大的双手,以及那微微发福的双颊,站在原地的我突然没来由地难过起来,左胸的某个地方仿佛瞬间就空掉了。

五、美梦成不成真又有什么了不起,既然,我们早已错过了在一起。

当某一天,你坐在冷气开得十足的阶梯教室里,听着老教授关于高分子物体如何在离心机里分解的讲述,而我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向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兜售两块钱三个的包子时,有谁会记得,多年多年以前,我们曾是发誓要一起征服世界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