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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落海洋(五)

2013-05-14微酸袅袅

花火B 2013年7期
关键词:陈伟

微酸袅袅

第四回 我想要保护你,保护你坠毁的温暖星球

沈洛打电话给南澄的时候她累极正趴在办公桌上小眠,手机执着地一遍遍循环震动,终于将她唤醒。

“喂……”南澄托着额头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在初醒的瞬间脆弱伤感,心里酸涩而绵软。她过了好几秒才想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梦里那个无枝可依、小心翼翼的少女了。

“在睡觉吗?我刚下班,出来吃个夜宵吧。”

电话里沈洛的语气是南澄所熟悉的,关切而温暖,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沈洛曾无数次在自习室门口制造偶遇,也是这样状若随意地问:“一起吃个消夜吗?”那时南澄总是假装没听到,可同寝室的女生却雀跃着答应:“你请客就去!”就这样,他将她身边的人统统收买,从“周边包围城市”,最后成功将南澄追到手。

“嗯,好啊,在哪儿见?”南澄这才想起她还没吃晚饭,肚子空空的。

“就你报社楼下吧,我现在过去。”

南澄将正在修改的房产软文存档,然后关电脑、关灯,走出报社楼道时发现沈洛已经等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将他头顶的发圈照得发亮,发质看起来柔软泛黄,身影像旧照片上的影像,有种模糊的柔软质感。

“这么快?”

沈洛把安全帽递给南澄,踟蹰着说:“其实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我怕你不接我电话。”

“啊……”南澄后知后觉地想起酒店那件事。

“我没保护好你。”沈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

“其实不关你的事,事情是因我而起……”

“但你当时就道歉了,是岳小姐不讲道理。我气自己没用,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还得卑躬屈膝……”沈洛沉默了一下,突然又道,“他们都有个好爹,我没有,所以要委屈你陪我吃苦。”

南澄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吭声。她坐在他身后,却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紧皱的眉头和抿紧的嘴角,还有那郁郁不得志的眼神。

夜风微凉,树影在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头顶是翻滚的绿浪,发出树叶翻动的哗哗声,不时有竖着红色“空车”灯牌的出租车从身旁经过。不远处依着河岸而兴起的烧烤排档,在黑夜中串成了一条闪烁的珠链。

沈洛停好电动车过来时很自然地拉住了南澄的手,带她走向最常去的那家烧烤摊。

那顿烧烤吃得很安静,沈洛话不多,南澄本来就偏安静,在人声鼎沸的排档里,他们俩这一桌穿着整洁、吃相斯文又寂然无声,显得格外古怪。

吃完消夜沈洛仍是骑电动车送南澄回家,女生坐在后座,往事如夜风扑面而来。

她想起以前还未在一起的时候和沈洛一起上完夜自修,明明两人住的宿舍区是两个相反的方向,离得极远,他却仍固执地坚持日日都送她到宿舍楼下才回去。

“女生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二十岁的沈洛把这视作理所当然的事,“就算你不是我喜欢的女生,我也会这么做的。”

有一次他们离开自习室时已经晚了,沈洛送南澄回去后一路狂奔,还是没赶上门禁时间,一个人在网吧凑合了一夜,事后还不让同宿舍的人告诉南澄……

每次想起过去,南澄都会发现,其实沈洛给过她无数温暖的回忆。大学时的沈洛是执着的,善良的,青涩的,真挚的,现在的他依然是这样,只是被生活和现实磨砺得多了几分戾气。

“你刚刚是不是有点被我吓到了?”南澄的家到了,沈洛停下车转身问她。

女生来不及回神,停顿了几秒才道:“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你了。”因为觉得好像越来越不认识你,那样容易愤怒的你。

沈洛不知道南澄心底真正的担忧,他高兴起来,轻轻抱住南澄说:“原来你还会怕失去我……傻瓜,你永远不会失去我,除非你先放开了我。”

南澄站直身体,双手下垂在身体两侧,任凭沈洛抱着她,心里却仍是觉得空落落的。

第二天南澄醒得很早,她和“金碧迷城”市场部的陈总约了谈房产软文定稿的事。

这是南澄第三次出现在这个办公室里,第一次拜访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天她依约去了“金碧迷城”生态别墅项目的市场部,陈经理全名陈伟,看起来很和善,四十左右的年纪,西装革履,腰腹微突,笑起来时鼻翼两侧有很深的法令纹。

他坐在宽大的茶几后,边摆弄着茶具,慢条斯理地温壶、洗茶、烫杯,边询问南澄的毕业学校和工作苦乐。

谈话过程中,南澄得知他在沪城至少有七处房产,不包括商铺,有一辆一百多万的宝马私车,不过平时是开公司的奥迪,妻子早逝,儿子在澳大利亚念大学预科。

她离开的时候陈伟与她握手,说:“软文你就看着办吧,我相信南记者的能力。”

南澄没有因为他这么说而敷衍了事,反而放了更多心思,谁知第一次被打回,第二次被要求大改,第三次改了之后还不满意,又被推翻重来。

汪主任也听闻了此事,问过南澄几次,态度一次比一次糟糕。

今天她干坐着等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午饭时间要到了,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陈总……”

“你看我,忙起来真是昏了头……我们这个楼盘正处在宣传推广的关键时期,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特别多,让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陈伟说话很客气,并不因对方是小记者而有所轻慢。

“我不好意思才对,一次次打扰陈总。我昨晚又按您的要求改了下之前的软文,您看看……”

南澄把稿子递过去,陈伟却并不看,只是一味望着她笑。他随手把稿子放在桌上,用手指轻敲着桌面。

“南澄,你真是单纯得让我惊讶……你毕业多久了?”

“……到今年七月份,快满两年了。”

“两年也不算短了。”陈伟站起身,走到南澄身旁,半坐在办公桌上,侧着身体微微俯视她单纯的眼波,毫不掩饰眼底对她的欣赏,“南澄,你觉不觉得一次次的修改很辛苦?其实这是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只要我点头,就算你写得语句不通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公司有很多文案类业务,报酬绝对不会低于你们报社的稿费。我还是很欣赏你的文笔的,你知道吗?”他越说,声音便越低,声音越低,身体便靠得越近,像是怕南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已经迈过了正常社交的范围,南澄再愚钝,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不敢置信衣冠楚楚、年纪几乎可以做她父亲的陈伟竟然敢在办公室说这些话。

“多谢陈总赏识……”

南澄的话还未说完,门突然被人很没有礼貌地推开了。

顾怀南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犀利的眼神望定陈伟几秒钟,又落在他对面的南澄身上。

类似的记忆在瞬间闪过南澄的脑海,这画面熟悉得好像似曾相识,只是记忆里穿着校服的男生满脸怒容,可眼前的顾怀南只是眼神冷到好像能将人封冻。

陈伟直起身体退回到安全的距离,故作轻松地问:“怀南,你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他是顾氏集团的元老,虽然职位不高,但资历摆在那里,顾怀南算是他的后辈。

“通知了,我怕错过好戏啊。”顾怀南语带讥讽。

陈伟的办公室与外面的格子间区域用玻璃做隔断,虽然装了落地百叶窗,但没有拉严实,从外面经过的人稍加留意是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景的。而他的动作虽然不出格,但是孤男寡女和关上的办公室门,仍能让人浮想联翩。

何况,顾怀南并没有冤枉他。

他没有再看陈伟一眼,而是直视着南澄的眼睛说:“你过来。”

那是一句没有任何敬语修饰的命令,直白得像是长官命令士兵。

南澄没有动,心里突然萌生一股怒气——她凭什么要听他的?凭什么要受这些人摆布?

空气像凝固了般,世界静默,色彩消失,只剩下顾怀南越来越不耐烦的冰冷眼神,像黑夜里暴怒的兽。

南澄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拿起包起身告辞:“这个工作稍后我会转给其他同事处理,不好意思,再见。”她真是受够了。

经过顾怀南身边时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充满嘲讽和鄙薄意味地轻声说:“你永远学不会反抗是不是?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南澄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一瞬间达到最高点,她瞪着顾怀南,几乎要在他的皮肤上瞪出一个洞来,然后用力挣开他的束缚,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才抬起手背,飞快擦去眼角的湿意。

以前的顾怀南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顾怀南从来不会用这种恶毒的想法来揣测南澄,相反,他总是害怕她被人骗、被欺负、被伤害。

七年前,雷同的地点,相似的场景和人物,性质更加恶劣的事件,同样是以顾怀南的出现而结束,但带给南澄的绝不是今天受辱的委屈。

那一场心有余悸的噩梦,唯有顾怀南是其中最温暖的颜色。

在那件事之前,数学老师王成宇是少女南澄所遇到过的对她释放最大善意的长辈,就连她的爸爸南宇,都未曾对她显露过那么多的关注和关心。甚至在他的鼓励下,南澄的数学成绩从中下水平一路上升到前十名。

王成宇一度在南澄心里是无比信赖的长辈,黑暗中的光影,温暖无上的神祇,直到——他露出男人最丑恶的一面,将喷着热气的嘴唇靠近她的脖子和脸颊。

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南澄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秋天已经过了一半,校园的林荫道上落满了姜黄色的落叶,薄而脆,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女生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带散了,便蹲在路边系散开的鞋带,脚边一片有着清晰脉络的红色叶子,美得像首小诗。

“南澄干吗呢?”

南澄抬头,发现教数学的王老师站在她面前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鞋带散了……王老师还没下班吗?”虽然很敬重和仰慕王成宇,但南澄还是会不自觉地露出拘谨的神情,她手里紧握那片红色的落叶,直立的侧影略微僵硬。

“下午学校开了个会,还剩很多作业没有批改,下个星期还有全省优秀老师的公开课……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帮我批改作业?”王成宇说,“那么我就有时间备课了。”

“可以啊,王老师。”南澄害羞地笑了笑,因为能帮助到自己喜欢的老师而感觉高兴。

她跟着王成宇走进数学组的教师办公室,坐在一个空位子上,对照着一本满分的作业本开始批改作业。

别班的老师进进出出,互相告别,最后整座校园都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屋檐上的鸟儿在孤独地鸣叫。

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开灯,直到王成宇站在南澄的面前,身体遮挡住从窗口透过来的微弱的光,她才抬起头,揉揉酸疼的眼睛。

“啊,天好黑了……还有几本就批改完了。”南澄对王成宇露出有着些许示好意味的笑容。

“过来休息会儿吧。”王成宇走到南澄身边,拉住她的手腕走到窗下的沙发上坐下。

“……王老师?”南澄虽然觉得怪异,但到这时她还没多想,只是偷偷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脱。

她还在在意王成宇握住她手腕这件事的时候,下一秒,王成宇已经将她推倒在了沙发上。

“你真可爱……南澄,你闻起来很香。”王成宇轻易就控制住十七岁的南澄瘦弱稚嫩的身体,压低的声线微微发哑。

“王……老师?”在短暂的空白之后,南澄开始慌乱起来,推搡着王成宇的肩膀和脸,可是挣不开,“我要回家了,王老师……”女生带着哭腔,声音脆弱得像是风里破碎的纸片。

那片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红色落叶,被从窗口溜进来的晚风吹落在了地上,在浅色的地砖上显得单薄又无助。

“南澄,我会对你很好的……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王成宇边说边急切地欲亲吻女生苍白细致的脸孔,而南澄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她生命里第一次听到来自男人的告白,第一次听到“我爱你”,竟然来自她的老师,比她大了整整一倍的数学老师!

南澄终于从喉咙深处爆出压抑已久的叫声:“放开……”她的“我”字被一团纸巾塞在了胸腔里。

眼泪在脸上肆虐成纵横的溪水,呜咽的声音显得那么弱小,校服被扯掉了两颗扣子,有一颗滚落的纽扣和那片红色的落叶一起,滑进了柜子与地面的狭小缝隙里,像是不忍目睹即将上演的暴行。

南澄长这么大没有恨过谁——妈妈从小不要她,爸爸直到七岁才回来找她,亲戚对外说“这孩子可怜”,面对她时却又是另一副面孔……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真正恨过谁,有时甚至觉得是自己碍事,不讨人喜欢,所以才会这样。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恨起王成宇来,她不只恨他的下流无耻,更恨他摧毁了她对这个世界仅剩的一点点温存的幻想。

她的温暖星球坠毁了。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意,没有什么不要求回报的善良,没有什么陌生人之间的温暖……这些都是,都是骗人的!

当南澄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时,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狠狠踹开了。大团的来自走廊日光灯的光束前赴后继地涌进来,刺痛了眼睛。顾怀南挟带着少年的汹涌热血与澎湃的暴怒,站在门口。他的眼神那般凌厉,似乎可以一眼就剜去恶人的心脏。

下一刻,王成宇号叫着从南澄身上滚下来,抱着头咒骂不止:“王八羔子坏老子好事操你……”

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扎扎实实的殴打声让咒骂变得支离破碎。

南澄拉紧校衫缩在沙发椅的角落里,神情冷漠地看着顾怀南坐在王成宇的身上,拳头一次又一次地举起和落下。

王成宇的号叫变成了哀鸣,最后连哀鸣都变得含混不清。

巡查的保安闻声冲进来,拉开了顾怀南和王成宇,后者看到来人又恢复了点生气,颤抖着手指叫嚣着说:“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顾怀南没有再看他一眼,好像他只是一堆没有用的垃圾般。他径直走到南澄面前,脱下身上的校服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那间充满了肮脏回忆的办公室。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南澄的身上还盖着顾怀南的校服,她趴在长桌上,紧紧闭着眼睛,好像闭着眼睛就能假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始终都要醒来,现实是无法逃避的宿命。

顾怀南两手各拿了一杯热饮,用身体顶开玻璃门出来,奶茶的香气在湿冷的空气里袅袅散发,好像有一种温热人心的力量。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南澄面前,一杯捧在自己手里,站在女生身边的屋檐下,望着落个不停的夜雨。

这雨,是顾怀南抱着南澄走出办公楼时下起来的,惊雷在天边爆破,绵绵的秋雨一层又一层地浇在身上,一层比一层凉彻肌骨。男生没有问女生想去哪儿,也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带她来到这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奶茶,等她愿意自己醒来。

灯光下的雨水像细针落向大地,入土无声。

南澄的手指动了动,然后低垂着脸坐直了身体。奶茶已经凉了,但带着余温的香气依然残留在鼻息间。她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放在长椅上,然后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顾怀南拉住她的手腕问。

“回家。”

“我送你。”

南澄的一只胳膊被顾怀南拉着向后,身体却背对着他,朝着茫茫的夜雨。

时光似在这一刻集体静默。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在今天晚上之前,顾怀南曾找机会提醒过南澄让她小心王成宇。

就像只有女人才能一眼看出装纯情的伪小白兔一样,男人看男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特别是当那个男人看的是自己在意的女人时。

南澄请顾怀南“高抬贵手”,他就真的认真“恪守”自己的承诺,再没有开关于南澄的任何玩笑,当旁人提及她的名字时亦不动声色——但这不表示他真的把她当作“普通同学”。

从来没有人嫌弃过顾怀南,而第一个让他尝到这种酸涩滋味的南澄,竟然对王成宇露出甜美无邪又卸下心防的笑容,这让男生心里又急又怒又备觉不安。

“王成宇不是好人,你没听过和他有关的传闻吗?”

“你不觉得背后说人是非很下作吗?”

或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一直缺少如靠山般的父亲角色,而王成宇刚好满足了南澄对此的全部想象,所以他很快就变成她信赖的人。

而全身心信赖着的人,是绝对不能被污蔑的,任何污蔑她信赖的人的人,都是坏人。

所以,顾怀南,是“坏人”。

南澄还记得自己迎着顾怀南的目光,像捍卫自己的父亲那般振振有词,掷地有声——这情形似乎刚发生在昨日,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顾怀南……

南澄闭上眼睛,耳边是沙沙的细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如蚕食桑叶。

“我……”顾怀南缓缓地开口,像遥远的天际,微光穿破黑暗的云层直抵大地,“恨自己,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却还是让你遭受那样的经历。”那天他看着南澄跟着王成宇走进办公楼,而后者望向前者的眼神像某种带着柔软倒刺的物体,刮过皮肤时又痒又痛,可女生却似乎一无所知。

顾怀南想过阻止,但想起南澄拒绝的眼神,他又退缩了。

回家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无论是吃饭、看电视还是做作业,他的脑海中不停切换女生纯白的笑颜和王成宇那毛茸茸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顾怀南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是他太多心,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回了学校,没想到他竟真的对南澄下了脏手。

“我从未想要伤害你,之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顾怀南握着南澄的手腕,放松了点力气,怕自己力气太大会捏断她的手腕一样。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哗哗的水声遮盖了天地间多余的杂音,唯有男生的声音在女生的耳旁越发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好像骨节毕现。

“我想要保护你。”

哗哗哗哗……

“南澄。”男生用了一点力,女生踉跄着向他靠近一小步,她仍垂着头,肩膀细微的颤动泄露了汹涌的心事。

“让我保护你。”不想再看到你被伤害,不想再看到你哭泣,不想再看到你被伤害后低声哭泣,不想再看到你被伤害后低声哭泣后又故作冷静的样子……

“我想用我的力量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伤,再不让你流泪。”

南澄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最后终于无法控制地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我以为他是好人,像爸爸一样……”女生哭得几度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把你当作坏人。”

顾怀南蹲下身,半跪在女生身边,他想揽她入怀,又害怕她刚刚遭受那样的事而格外敏感,犹豫许久,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她半潮的发丝上,像安慰一只小狗那样轻轻地触摸和安抚。

“没有关系的,都过去了,我会保护你,从今天起。”

七年前,南澄被时任她数学老师的王成宇强暴未遂,顾怀南打断了他三根肋骨和两颗门牙,并且动用家族势力让他无法再在沪城立足;七年后,性质类似的性骚扰,一如她曾经每一个噩梦里的结尾那样,他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好像他依然在遵守那个“我会保护你”的承诺,只是故事的结尾,他充满嘲讽和鄙薄意味地问她:“你永远学不会反抗是不是?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就好像是南澄勾引了陈伟,是她导演了这场办公室性骚扰一般。

在他心里,她已经成为这般低贱和廉价的女人。

下期预告:

有时候他真的会狠狠地想,如果她死了,是不是他就能重新来过?

当顾怀南看着南澄从温瑞言家里出来时,那一瞬间,像有个巨大的海浪朝他扑过来,灭顶之灾,凉彻心扉。

“真……”下贱。那么快就上了陌生男人的床。

他还是没有将那句粗话骂出口,发动车子,黑色的捷豹低吼着飞速离去。

路边的美发屋正用大功率音响播着各种网络神曲,歌手在撕心裂肺的唱着:“……筑一座心坟/打开一扇门/埋葬我爱的未亡人……”

他们能重新来过吗?

编辑/宁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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